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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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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殿下不杀之恩》

双瞳烟华/文

……

阮问颖在一阵落花中醒来。

她先是觉得颊上痒痒的,紧接着,鼻尖就嗅入了一缕清甜的馨味,伴随着淡淡的沉水熏香,让她从轻薄如风的梦中醒了过来。

然后她就看见了一张含笑望着她的脸。

英俊、迷人,带着一点清爽的少年感,露着几分稳重的成熟贵气。

阳光从枝桠缝隙洒下,照在他的身上,显得他面如冠玉,仿佛发丝都泛着光芒,在微风的拂动下牵引心神,使人不觉屏息。

而当下,这位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天家气派的六皇子殿下,正举着一捧栀子花瓣,从她头顶纷纷扬扬地抖落下来,当了一回临时任职的司雨花神。

阮问颖愣愣地瞧着他。

“你做什么?”

“叫醒你。”杨世醒回答,嘴角依然噙着笑,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含三分笑意。

“方才瞧你倚在这边睡得正酣,本不想打搅你,可我等了半晌也不见你转醒,正巧你的侍女采了一篮子花瓣回来,我就拿了一点,也算是不辜负这一幅美人春睡图了。”

挽着竹篮的侍女一脸紧张地告罪:“对不起姑娘,殿下他非要这么做,还不许奴婢出声,免得惊扰到姑娘,奴婢只能……是小暑无用,请姑娘责罚。”

阮问颖没有理会,一双盈露的杏眼依然愣愣地瞧着杨世醒。

“如今已是夏日。”她道,逐渐从怔忪中回转过来,“而且我在这边睡着碍你什么事了?你怎么就非要把我吵醒?”

这话说得有些过了,她虽出于镇国公府,身上流着两任杨家公主的血,但也越不过皇后嫡出的六皇子。她这般对待杨世醒,往小了说是轻慢无礼,往大了说就是不知尊卑、出位僭越。

然而对方却一点也没有感到冒犯生气,依旧笑吟吟地回答她:“入夏天热,但这些石头还是凉的,睡久了当心得病。你若当真觉得困乏,不如来我宫里歇息,也好让人服侍。”

又问她,“母后那边的安请完了?”

阮问颖应声,拿团扇挡了一下面,掩去一点倦意。

“陪舅母说完了话,从长生殿出来,闻得这一片花香正好,就想让小暑采点回去制茶,我在这边坐着等,也看看风景,没想到就这么睡着了。”

说完后,她顿了一顿,觉得有什么不对,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异常:“谷雨呢?”

“我让她和山黎一起回含凉殿了。”杨世醒答得轻描淡写,仿佛支使她的贴身侍女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接着轻笑看她:“看风景都能睡着,你可真是一只小懒猫,还是在宫里。整个长安怕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样贪睡的人。”

阮问颖微感羞窘,旋即有些不服输地回话:“我这是春困,才不是贪睡。”

“如今已是夏日。”对方重复她的话。

阮问颖:“……那就是苦夏,总之——”

杨世醒:“总之,你就是能找出十个八个来为自己辩驳的理由就是了。”

阮问颖决定不跟他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

她美目一转,扫过小暑手里的竹篮,换锋道:“你叫醒我就叫醒我,糟蹋这些花瓣做什么?白白浪费了小暑的一番功夫。这般不体恤下人,戏弄表妹,当心我在舅母面前告你一状。”

杨世醒缓缓笑了。

“好,是我的错。”他慵懒道了一声歉,“还望颖妹妹大人有大量,不与表哥计较,饶过我这一回。作为赔罪,我请你去含凉殿歇息片刻可好?表哥我定奉上香茗,对你扫榻相迎。”

阮问颖被逗得一笑,刹那间眉目熏春,似入画之仙。

她低下头,转扇遮面,掩去那一抹动人,故作骄矜:“什么香茗?若是太过普通的,我可不要。”

“月前新进的云雾松山,是今年最早的一批,父皇那边也才得了十两,被我要来了一半。你若有兴趣,就尝一尝,要没兴趣,我那也有别的茶。至于具体是什么,就要你自己去看了……”

含凉殿是杨世醒的寝宫,更准确地说,是当今圣上特赐给六皇子的宫殿。

这可不是一般的宫殿,含凉殿仅次于蓬莱殿之后,为宫中三大主殿之一。而蓬莱殿就是陛下的寝宫别殿,就算不去想其中代表的含义,光是这一份荣宠厚爱也足以让人侧目。

至于,为什么这位六皇子殿下会这般受到陛下的宠爱,就要追溯到帝后之间的情谊了。

阮问颖捧着茶杯,静静地想。

陛下潜龙在渊时,迎娶了镇国公与真定大长公主之女为妻,二人结发情深,登基作践后共治两殿,给了天下一个盛世清明。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帝后之间琴瑟和鸣,却始终没有一个孩子,纵使延医问药、求神祈福无数,也得不到一个结果。

而陛下对皇后情逾四海,生不出她的孩子,就也不肯要别人的孩子,后宫佳丽三千,居然硬生生地空了膝下。

很显然,这样的情况是无法长久的。

在无数臣子的上本启奏、太后的苦口婆心、皇后的万般规劝之下,陛下终于放开了口,有了第一个孩子,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沉寂了三年的后宫就此热闹起来。

不过即使如此,陛下对皇后的心意依然可鉴,皇长子的生母是名位份低等的采女,在生产完后就去世了,孩子被抱到皇后身边抚养,后来的三皇子也是一样,在生母病故后送交中宫。

就这样,皇后以未育之身拥有了两位皇子,地位稳固,无法撼动分毫。

然而,陛下还是不死心,迟迟不封太子。直到一年冬日,皇后偶感风寒,却不知怎的病势沉重,眼看着就要不起了,陛下才封了时年六岁的皇长子为太子,想以此来给妻子积德祈福。

之后,皇后果真渐渐好转,而这对天下至尊的帝后也迎来了一个更大的惊喜。

皇后有喜了。

这一个消息如同惊天巨石,砸得前朝后宫潮涌纷乱。

册封太子时,皇后病势沉重,牵挂了陛下的全部身心,所以仪式进行得较为匆忙简陋,并未祭告太庙,整个流程只算走了一半,还有另一半等着走完。

中宫怀孕后,陛下却再也没有提过此事,仿佛就此忘了一般。

那时的陛下心里在想着什么,无人敢妄加揣测,但最终,太子还是成为了太子。

因为皇后这一胎怀得并不好,时险时危,三清殿的真人解难,道是胎儿天生体弱,若福气太大,恐承受不住,需以隐对显,方可保母子平安。

陛下于是将册封太子一事坐实。同年,皇后诞下嫡子,为六皇子。

陛下欣喜若狂,赐名世醒,取醒世光明、天公睁目之意,对其爱如珍宝,一切饮食起居规格皆比照皇太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因此,杨世醒都已十六、将及弱冠之年,却还是居住在宫里,不像其余的几位皇子早早就出宫分府。

甚至连才十四岁的七皇子都封了高密王,赐居宫外府邸,他却始终都是六皇子,不封王,也不出宫。

其中的道理,但凡是有些眼界阅历的,都能猜出个一二。

阮问颖也不例外,但她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只当他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皇子,她青梅竹马的表哥,与他熟稔而不过分亲昵地相处应对。

他们的关系也的确很好。

譬如此刻,她放下茶杯,煞有介事地道:“这云雾松山的确是一道好茶,只可惜味太香了,有些掩盖了茶叶的清味,反倒不美。”

杨世醒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有这么一说,流畅接话:“太香了?我看你是嫌太苦了吧。”

她毫不忸怩地承认:“是有一点苦,不过还行,别有一番风味。”

他挑起眉梢,颇似意外道:“看来这茶还真是不错,竟连我们阮大姑娘都肯开口称赞,父皇总算不用再骂我浪费好茶了。”

又道,“父皇爱清茶,上贡给他的茶叶都是越清越好,清中带苦更为极品,你喝不习惯也是正常的。我这边有专门给你调的蜜茶方子,我让人去给你煮一壶?”

对此,阮问颖还没有来得及答话,含凉殿的侍奉女官山黎就在外禀道:“殿下,徐大人已至含凉殿外。”

“好,我知道了。”杨世醒应了一声。

他转头对她道:“你在这休息片刻,我让人去煮蜜茶来,可别走了。”

在她点头答应之后,又笑着对她轻语:“等会儿下了学业,我有好东西要给你。”

说完,他站起身,示意禀报的宫女入内,吩咐:“好好照顾姑娘。”

“是。”

杨世醒走后,阮问颖斜斜倚靠在流烟榻边,优雅地端起茶杯,继续品尝云雾松山。

小暑看得好奇:“姑娘不是说这茶太苦吗?怎么又喝了?”

她笑睨一眼:“我何时说过它苦了?我明明赞的是它清香。”

小暑“啊”了一声,越发不解:“那方才殿下怎么……?”

山黎抿嘴一笑:“姑娘这是在和我们殿下玩笑呢。”

她一边整理着垂挂下来的珠帘,一边道:“殿下对姑娘这般上心,岂会拿姑娘不喜欢喝的茶来讨恼?自然是要最好的,才肯端出来给姑娘享用。”

指着珠帘,道,“就是这挂帘,也是因为先前姑娘说了秋香色的老气,才特意让我们换了竹青春绿的,希望能让姑娘看着顺眼一点。”

阮问颖舒眉莞尔:“我说呢,怎么这帘子看着有些不一样了,原来如此。他倒是有心了。”

山黎回答:“能得姑娘这一句话,殿下便是再费一百个心,也是值得的。”

只剩小暑还有些不明白,傻傻道:“殿下对我们姑娘上心,我是知道的,可姑娘怎么会同殿下玩笑呢?万一惹恼了殿下,岂非不美?”

山黎摇头一笑,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只道:“你呀,闲时跟着你们姑娘多读点书吧。”

阮问颖也笑,笑得清浅雅淡,仿佛觉得两人说的话有趣。

“殿下万金之躯,身份高贵,我不过一介公府之女,怎么敢同他玩笑?”

山黎道:“姑娘明知道殿下不会生姑娘的气,更不会恼了姑娘。”

阮问颖道:“我的确不知道。”

她只知晓,杨世醒对她自有一股特殊的情愫。

至于这份情是喜是亲、是深是浅,都不值得她去探究在意。

她只要知道杨世醒待她与旁人不同就足够了。

仅凭这一份不同,她就能春风得意。

毕竟,谁不想被深得帝后看重的六皇子青睐有加呢?

她身为镇国公与安平长公主之女,自幼教养有方,不说貌比天仙,也是容貌不俗,更兼性情得体,对于这份青睐,自然担待得起、舍她其谁。

作者有话要说:颖姑娘:不普通,很自信。

男主满级好感开局~

亲爱的宝们,时隔两年,我们终于江湖重逢了~!开文前三天大酬宾,评论都有红包拿~爱你们~

一些可以阅读也可以不阅读的废话:本文架空,称呼什么的全都随着作者心意来,没有任何考据,大家不用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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