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瑜与霍璟背对着站着，中间近乎隔了一整个大厅，几乎是同时回头又恰好对上视线。
即使是站在一旁的妮可也不由心中冷笑，称赞一句这是命运的指引，只可惜她不信上帝，更不相信虚无缥缈的运气。
她上前一步挡住文瑜的视线，声音中暗暗含着些威胁：“别忘了我们今天来的目的。”
文瑜顺势收回视线，一脸冷淡：“不用你提醒，我心里记得这件事。”
妮可对他的厌恶明明白白表现在脸上，过于强烈的情绪经常让她失去理智，对上霍璟这个肚子里不知道有几道弯的老狐狸。
虽然不显，其实已经落了下风，她不会刻意提醒，只能妮可自己发现这件事。
随手捞起一杯红酒，文瑜在人群中扫视着目标，这场宴会为了庆祝霍家夫妇两人的结婚纪念日，宴请了不少宾客，其中就有文盛生前的朋友，她想去碰碰运气，找找线索。
至于妮可所说的部长的事情，先往后放一放。
她端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绕来绕去，几乎转了整个大厅后她转过身来准备原路返回，一个侍应生神色不自然，眼神胡乱飞舞着往前走，一手托着托盘，一手垂落攥得紧紧的。
脑中警铃作响，文瑜跟了上去。
侍应生业务娴熟，轻松熟练地走来走去，像一只翩飞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着，一眨眼便消失在人群中，下一秒又在另一处出现。
她的眼睛没有片刻离开过这个人，步子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就在两人相距一线之隔时，他突然开始发狂大笑，冲上最高的台子上，手舞足蹈像是在进行什么夸张诡异的仪式。
所有人一脸惊愕地看着台上张牙舞爪的人，呆愣地站在原地，一直关注他动作的文瑜快走几步冲上去，微微撩开裙摆从大腿处抽出小黑棍握在手上，一步一步地接近着他。
侍应生像是没发现她，脸上带着陶醉的微笑，她也不再试探，直接甩了一鞭子过去，银白的长线在空中甩出优美的弧线，男人一只腿猛地一软半跪下来，裤子被撕裂出一道鞭痕，裸露的皮肤瞬间红肿。
剧痛似乎让他清醒许多，眼中似怒似恐，伸手在怀中掏着什么。
文瑜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又是一鞭子过去，他吃痛一声却不肯把手放下，电光火石间，一道枪响破空而来
男人胸前出现一个黑黢黢的血洞，红色的鲜血涓涓流下，他的身子摇摇晃晃往地上倒去，最后抬起眼眸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一滩乌红的鲜血从他的身下蔓延出来，成了一片血泊。
一缕小小的蓝色烟雾从他的伤口中冒出，变淡扩散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环顾四周，所有人都露出劫后余生庆幸的笑容，并未发现这个异状。
不过片刻便没了气息重重砸在地上，因为失去生机无神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苍白的脸上挂着幸福满足的笑容，让所有人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尸体很快被清道夫拖走，蓝色的烟雾文瑜还没来得及查看，连同地面上的血迹也被清理的一干二净，清理型机器人把地板擦的锃亮，完全看不出刚刚这里发生了些什么。
这场闹剧犹如细小的沙子掉进水面，除了泛起点点涟漪便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短暂窒息的平静过后，所有人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热火朝天的聊着天。
突然“嘭”地一声，一个清道夫直挺挺倒在地上，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或者是启动了什么信号，站在墙边的清道夫接二连三的倒下。
一开始旁观的人惊奇又好笑的眼神看着，指指点点着，随着清道夫倒下的越来越来他们的神色开始凝重，直到最后一个清道夫倒下，他们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风度和镇定，惊慌失措起来。
文瑜逆着人群准备上前查看，又听见“噗通”一声，身边一个人开始倒下了，看见了什么惊恐的病毒，旁观者退潮一般哗啦啦往后退去，她和倒下的周围瞬间空出一大块地方。
她放弃了去清道夫身边，转而俯下身子查看倒在地上的人，眉宇紧蹙，脸色苍白浮红，四肢软绵绵地瘫软在地上，嘴巴张开像金鱼一般费力呼吸着。
除此之外别无异样，文瑜猜测刚刚那个蓝色烟雾也许是一种什么病毒。
没过两秒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疗队匆匆赶了进来，但一个人刚跨进被留出的空白地界上瞬间就倒在了地上，“嘭”地一声头盔狠狠砸在地上，反复弹了两下，也砸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空地中心，霍昇的脸色十分难看，虽然他极力想要维持一个温和的表情，但不经意间总会泄露出一丝阴鸷，霍璟刚踏出一步准备前去帮忙，就被他拦下：“你不必去，这是冲着我们霍家来的。”
他的呼吸快了些，脸颊浮起潮红，压着嗓子说：“宴会少不了人，那个安全官表现的不错，你在这里主持大局。”
宴会的主人好好站在这里，就足以让所有人吃下定心丸。
但神智开始模糊，眼睛被蒙上一层雾气，无论看什么都带着一层缥缈薄纱，朦胧不清，脚下不再是坚硬的地板，踩着柔软棉花一般软绵绵的，膝盖连同下半身失去知觉，只能通过一些模糊的物件判断自己往下坠着。
身旁的人赶忙扶住他，霍昇这才没有失态。
医疗人员去而复返，用水枪朝空中喷洒着，水雾弥漫落在脸上冰冰凉凉，冻得一个激灵后所有人都从茫然的状态中醒来，地面上躺着的两人胸膛微微起伏，下一刻就要断了气，被文瑜拖拽着上了担架。
垂在身侧的手腕发酸，她轻轻甩动两下，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轻轻一动在人群中寻找着，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一些不适的症状，脸色各异，终于她视线锁定在了角落中的妮可身上。
她身形轻巧灵活地在人群中游走，为需要帮助的人送去援手，不多会便消失在一个角落中。
凭着心里的直觉一路走着，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落中，她发现了妮可，修长的身体毫无形象地蜷缩在地板上，裸露的皮肤透着奇异的粉色，裙摆凌乱的散在腿间垂在地板上，看起来十分可怜。
文瑜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会，用脚尖轻轻戳了耷拉在地上的胳膊，见她没反应后蹲在她面前，黑眸中划过恶劣，低笑一声：“怎么这么狼狈？”
妮可猛地转过头来，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喘着气，一字一句道：“刚刚那个是最新研发的神经毒素，专门对付我们这些改造人，因为要保持活力必须每天注射定量的肾上腺素，正好加速了毒素的扩散。”
文瑜眼神不善，起身低头看着她：“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和我说这些？这个时候我就算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的声音极轻，下一秒就要飘散在空中，神情却很坚定。
妮可突然笑了起来，因为动作太过剧烈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剧烈地咳嗽着。
文瑜冷眼看着，她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刚刚的动作实在费力，她的气息又微弱了些，却还是坚持开口：“你不会的，文瑜，你和我们这些人都不一样，你才是真正的人。”
而她们不过都是披着人皮的怪物，金属拼接的骨骼，仿生的皮肤，一切能被置换的器官都被置换了。
文瑜看着妮可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砧板上的鱼，扫来扫去思考该从哪里下手比较好，她的目的如此直白，让妮可笑出了眼泪：“文瑜，你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看着她濒死的模样也翻不出什么花来，文瑜走近了两步：“有什么要交代的，不如就说了吧。”
妮可的胸口的衣服滑落，身体上银线突然裂开，胸腔像机器人一般被打开，里面的构造被看得一清二楚，文瑜的眼眸定在中心散发着红光的圆形球体上：“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笑道：“我这是在向你表示我的诚意，你也知道我是一个改造仿生人，当初霍华德设计的时候，特意在我身上装了一个芯片，通过生物技术识别扫描确定主人，他想做我的主人，可惜没有成功。”
“有了这个，我永远也不能对你产生杀意，也只能听你的话，怎么样，诚意够吗？”
文瑜承认听见这话的一瞬间，她确实有些心动。但躺在地上的妮可在她眼中更多地像一个人，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见她久久没有动作，妮可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只好强撑着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你不是一直想要报仇吗？实话告诉你，靠你一个人的本事你永远也报不了仇。”
文瑜不再犹豫，问道：“我要怎么做？”
妮可转动着眼眸：“把你的手放上来，放在我的心脏上。”
心中有些迟疑，但还是照着她话做了，她的手轻轻探入胸腔里贴在球面上，红光扫过掌心一阵发热，见妮可的脸色渐渐恢复过来，她的手才拿开：“要在这里等你发恢复？”
妮可摇头，脸上难得出现疲惫：“不了，你先走，我很快就恢复了。”
文瑜便点着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