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动，就远远站在原处，眼睛盯住了檀楚。
他肩宽腿长，身上穿着硬挺的战斗服，站在那，颇有些锐利感。
胡渣男注意到他，被他气质吓得有点发怵，问檀楚：“你们认识？他谁啊？”
这人大嗓门。
沈御听见他的话，说：“不认……”
一句“不认识”还没说完，檀楚嘴快，就笑盈盈和胡渣男瞎掰：“认识，他可是凛冬城的领主大人。”
沈御：？
胡渣男：？？
胡渣男问：“凛冬城哪来的领主？”
檀楚知道这种事不太好糊弄，她想了半天，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画饼大师技能，正好用在这。
于是她对胡渣男用了画饼大师，然后随便编了个故事解释沈御是凛冬城领主的事。
她声音又轻又软，语速慢悠悠的，本就给人一种莫名的信服感，又加上画饼大师的增益效果，胡渣男本身还半信半疑，被她这么一忽悠，基本也信了。
但她声音落在沈御耳朵里，不知为什么，吵得他脑袋有点发胀。
沈御本就烦躁，看她还一直在这全神贯注给胡渣男编故事，甚至把他这个当事人当成空气一样，心头火气也蹭蹭蹭地翻了好几倍。
然后索性转身就走。
但刚走没两步，就听见后面小推车又吱呀吱呀响了起来。
檀楚看他要走，立刻又推上小车跟在后面：“大人，等等我呀。”
沈御头也没回，声音泛冷：“别跟着我。”
胡渣男也扛着一兜子野菜干跟上来，问沈御：“兄弟，呸，大人，你也要去钢铁厂吗，我们去摆摊，可以顺路。”
他说：“我刚都听檀楚说了，你们要振兴凛冬城，就从摆摊赚钱开始！”
胡渣男名字叫胡二，刚在那和檀楚聊了一会儿，和她交换了名字。
沈御闻言，太阳穴跳了下：“檀楚？”
原来她叫檀楚。
檀楚闻言，拍了拍水桶：“是呀大人，我准备去钢铁厂卖水，先赚点钱建设领地。”
说着，她又凑近他，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忽悠道：“我听说这种领地可以升级，现在只有一平米，但随着领地升级，领土面积也会扩大的，到时候整个凛冬城都是大人您的。”
她的鬼话沈御一个字都不信。
他垂下眼，视线正好落在她头顶：“别跟着我。”
他脾气差，也没什么耐心，很讨厌一句话说两遍。
但即使说了两遍，檀楚也不会听，仍和胡二一起跟在他后面。
沈御觉得自己刚才就是犯贱。
吃饱了撑的，才会回来找她。
他加快脚步，懒得再理她。
这里离钢铁厂不算特别远，又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钢铁厂被围栏围起来了，围栏外面人不少，但没什么人敢进围栏里面去，因为钢铁厂里住着不少感染者。虽然这些感染者白天不太出来，但众人路过这，也都只敢在围栏外面停留。
沈御到了钢铁厂，直接进了围栏，拉开钢铁厂的铁门进去了。
这里人多，没什么人注意到沈御。
檀楚和胡二没跟着进围栏，而是在围栏外选了个人多的地方，摆出东西开始叫卖。
檀楚卖水，胡二卖野菜干。
这里已经有好几个小摊贩了，其中不乏有卖水的，其中水质最好的卖15铜元一瓶。但他那小摊上的水销量并不多，反而是旁边卖十铜元一瓶的，水质稍差的废水销量好。
胡二一边把野菜干摆出来，一边和檀楚说：
“这里都是卖水的，你站在这哪卖得出去？而且现在大家都缺钱，能省则省，有十铜元的废水就不会买十五铜元的，更何况你卖纯净水呢。”
檀楚说：“没事，肯定有人会买的。”
这钢铁厂所在的地方本来就是凛冬城的边缘，有很多别的领地的人经过这里，其中不乏大型团队，她的目标本来就是能消费得起纯净水的人。
她一边说，一边把水桶打开，盛了一杯水摆在小推车上，然后拔高声音喊了句：
“纯净水，三十铜元一瓶，五十铜元两瓶——”
喊完这一声，不少人都朝着她看过来，眼睛里都写满了惊诧。
有些人是觉得三十铜元太贵，檀楚那水杯比别人的水瓶小一倍，水的卖价却贵一倍，简直是漫天要价。找她买一杯纯净水的钱，足够买好几公斤野菜干了。
有些人则是觉得震惊，不知道岭凛冬城这种赤贫城市怎么会有稀缺的纯净水。
更何况，凛冬城的人都没什么钱，更不可能有什么人掏三十铜元买一小杯水。如果檀楚这纯净水是从中部的领地千里迢迢运过来的，卖不出去，不仅赚不到钱，还会亏得本都不剩。
檀楚喊完那一声就没再出声，只找了个椅子坐在小推车前，似乎也不急着卖水。
有人看她这样，忍不住嘀咕：“这真是纯净水？别是骗人的吧。”
还有人道：“就算是纯净水，凛冬城也没人会买这个吧，三十枚铜元一杯，她怎么不去抢？”
人群中还有人附和：“就是，就算真是纯净水，我们喝废水也都习惯了。废土五年了，谁还记得纯净水的味道？喝不死就行了，她开这个价，把人当傻子骗呢？”
有人先表明立场：“反正我不买。”
檀楚好脾气地坐在那和胡二聊天，即便听见这些人议论，也没说什么。
不知不觉一小时过去了，旁边10铜元一瓶的水已经售空了，就连胡渣男的野菜干都卖出了一大半，但檀楚这仍是一杯水都没卖出去。
只是偶尔有人路过，会把头凑过来看看她桶里的水，然后看看价格，再摇摇头走掉。
胡二都有点急了，劝道：“要不你降点价？”
这时候，正好有个人路过。
这人是个刀疤脸，听见胡二的话，又凑到檀楚摊前，伸手端起她盛好的那杯水：“你这是纯净水？”
胡二见状，赶紧站起来，粗声问：“你干什么，给钱了吗你就在这瞎碰！”
檀楚语气轻一些，问：“是纯净水，你要买水吗？”
刀疤脸似乎不太信，他端着水，闻了一下。
没闻出什么异味。
然后又仔细闻了一下。
半晌，他才又说：“你凭什么说这是纯净水？说不定只是闻起来没味道而已！除非你让我尝尝。”
檀楚歉意笑笑，也不生气，语气仍很是柔和：“不可以试喝哦。”
刀疤脸似乎有点恼，把水杯重重放回小推车上：
“不喝就不喝，一杯破水值几个钱？就算这是纯净水，卖三十铜元，我看你就是想讹人！你这个态度做生意，我倒要看看谁会买你的水！”
这话刚说完，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有好几个穿着脏兮兮作战服的人朝着这边走过来。
领队那人头发是金色的，在人群中很显眼。
他在几个卖水的摊位中看了一眼，然后走到檀楚的小推车前：“纯净水？”
檀楚笑着点头：“三十铜元一杯，五十铜元两杯。”
领队身后有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男孩，听见檀楚的话，赶紧拿起桌上那杯水喝了一口。
一边喝，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银元拍在小推车上，对那金发领队说：
“金首领，这真是纯净水！好便宜啊，神都这东西都卖两银元一杯，还买不到……老板，再给我来两杯！”
神都是A724星最繁华的领地，地处整个A724星最中部。
废土时代后，人类的货币系统也变成了铜元、银元、纸币三种，铜元最不值钱。
一百铜元等于一银元，一百银元换一张最小面值的纸钞。
檀楚收了钱，又给小孩倒了两杯水。
然后她戳了戳胡二，想找他换点铜元给小孩找钱。
只是还不等她和胡二换钱，金首领就说：“不用找了。”
金首领又拿出几枚银元给她，点了点队伍里的人数：“帮我们每个人来两杯水，谢谢。”
这队伍里的人不少，每人两杯，差不多也能把檀楚带来的一小桶水给消耗完了。
檀楚收了钱就开始给他们打水。
这队伍里的人刚从隔壁领地过来，路上遭到感染者围攻，废了不少力气才杀光感染者。
大家都很渴，现在过来喝一杯水，精神也好多了。
有人感慨道：“真没想到这里还有纯净水喝，从神都过来，喝了一路的废水，恶心死了！”
另一人道：“对呀，而且她卖水卖得比神都便宜多了。”
这些人议论的声音挺大，周围人都能听见。
之前一些质疑檀楚卖的是不是纯净水的人稍有心动。
他们都是从别的领地路过凛冬城的，其中不乏有人曾去过神都，都知道纯净水的卖价。
……那为什么檀楚的纯净水卖得这么便宜？
来不及多想，有些人看见檀楚水桶里的水快见底了，也都开始排队。
“我要一杯！”
“我也要一杯……”
“别插队呀你，我先来的，我要两杯！”
……
不过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檀楚的摊前就排满了人。
凛冬城的人虽然买不起，但路过这的人里不乏有有点钱的，都想占这个大便宜。
先前说檀楚卖不出水的刀疤脸被挤到队伍最后面。
排队的人里有认出他的，知道他刚才在那找茬，于是把他往旁边挤：“你不是说不买吗，不买别在这排队占位置！”
刀疤脸咬牙。
本以为檀楚这水卖不掉，他还想着借机坑她一把，白嫖点水来喝喝，没想到会这样！
口渴得不行，旁边的小摊废水也售空了，刀疤脸不甘心地摸了摸口袋，然后灰溜溜又挤进了檀楚摊前水泄不通的队伍。
沈御从钢铁厂里找完资源，一出来，就看见檀楚摊前的队伍大排长龙。
檀楚正给人盛水，似乎是忙得有些热，她鼻尖上渗出一点细小的汗珠。但她动作轻快，一边盛水，一边笑盈盈收钱，还能顺带和买水的客人聊上几句。
身姿仍纤弱如菟丝花，却不知为什么，能从她身上看出蓬勃的生机来。
一点也不像个一无是处、只能等人保护的废物。
沈御手搭在铁门围栏上，目光落在她脸上。
然而下一秒，就见队伍旁边有个鬼鬼祟祟的人朝着摊子后放着的零钱靠近。
那人眼睛盯着那些钱，手上还紧紧握着个小刀，看起来像个惯偷。
偷不到就拿刀伤人明抢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