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不说话,但抓在纪渺手臂上的力道没有丝毫减弱。
“刚才谢谢你,”陆宇飞看了眼已经开到身边的出租车,再次伸出手,“我们要回去了。”
陈正没理陆宇飞,而是低头看向怀里的人,眸光在她脸上巡视,“你喝酒了?”
纪渺虽然一滴就醉,但脑子还算清醒,在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后,想也没想就把他推开。
推得太用力,陆宇飞上前扶了她一把才没往后摔。
陈正只往后退了半步就站定。
他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表情和目光隐匿在帽檐下的阴影中。
陆宇飞没再理他,拉开车门把纪渺扶进车。
就在他绕到另一边坐进去时,陈正突然拉开车门上车。
陆宇飞:“……”
“走不走啊?”司机等得不耐烦开始催促。
他们的后面,车很快排起了长龙。
陆宇飞只得先坐上车。
三个人都坐在后排,纪渺被挤在中间。
车开后,陆宇飞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上车干吗?想蹭车?”
“她喝醉了,你一个人不行。”陈正淡淡地说。
“和你有什么关系?”陆宇飞拔高嗓音。
司机在后视镜里看了后座一眼。
陈正没说话。
“你是不是有病?还是想在我们这里找你们牛逼轰轰学霸的存在感?”陆宇飞颇有些无奈。
“陈正,老实说吧,我是喜欢任婧文。但我陆宇飞做事一向光明磊落,那些下作的事我不屑去做,你不用盯着我。还有,我虽然成绩不如你,不代表我没有竞争力,最后她还不一定会选谁……”
“我和任婧文没有任何关系。”陈正突然打断陆宇飞的话。
没等陆宇飞接口,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和任婧文只是同学,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他低头,视线淡淡掠过身边的人。
陆宇飞没想到他否认得这么爽快,挑衅呛声的话被堵在喉咙口,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出租车在夜晚的高架路上飞驰,除了发动机的低鸣,车内静谧一片。
陆宇飞和陈正没什么好聊的,于是干脆戴上耳机沉浸式打游戏。
纪渺一上车因为头疼闭目养神,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车租车的车窗不密封,风不断从车窗缝隙往里钻。
纪渺在A HALF跳舞时头发就散开了,披散在胸前的几根发丝被风带起又飘落。
昏暗寂静的车后座上,始终维持同一个坐姿,目视前方的人,突然动了一下。
先是两件外套触碰在一起,随着车辆的颠簸,两幅肩膀不断依偎相贴……
不知过了多久,陈正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借着帽子的遮掩,视线肆无忌惮地落下。
纪渺带着凉意的发丝擦过陈正的脸庞,停留在他嘴角边。
淡色薄唇微启,轻抿。
对面车道的车灯闪过,出租车的车窗上映出少年英俊的脸,和隐藏在半明半暗中的……痴迷。
出租车停在别墅区外,在陈正和门口的保安打了声招呼后,陆宇飞才知道他也住这里。
最后在纪渺家阿姨很熟稔地叫出陈正名字后,他才终于意识到——
陈正不仅住这儿,他根本就是住在纪渺家!
陆宇飞突然想到暑假里纪渺有一回问他,如果家里突然多了个同龄人,他会怎么处理。
他当时开玩笑问是不是她家老纪要二婚。
这事儿他压根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个同龄人就是陈正。
陆宇飞由于太过于震惊,下车后发了一会儿愣,任由陈正扶着纪渺走进家门。
等他追过去时,苏芸不是太明显地把他拦在了门外。
“小飞你也快回去吧,挺晚了。”
因为两位母亲是闺蜜,纪渺和陆宇飞从小一块儿长大,苏芸也算是看着陆宇飞长大。
但就是对他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少爷脾性看不惯。
“我进去看看渺渺怎么样了。”
“都回到家了,能有什么事?”苏芸挡在门口,“赶紧回去吧。”
“可是……”陆宇飞站在门口朝里张望。
见陆宇飞不肯离开,苏芸说了句“先生在家”。
陆宇飞果然在知道纪伯耀在家后,彻底打消了进门的念头。
不用苏芸赶,自己麻溜地离开。
陆宇飞上车后,苏芸敲了下车窗,把什么东西塞进车里。
“阿正让我把衣服还给你。”
陆宇飞:“……”
纪伯耀不仅在家,一向作息规律的人,大半夜不睡觉,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文件。
很明显是在等人。
看到走进门口的两人,手里文件被用力扔在桌上。
纪伯耀站起身,冷冷地看着纪渺。
“跟我去书房。”
“纪叔叔……”
“先生……”
“阿正,你们先去睡吧。”纪伯耀不容置疑道。
陈正并没有离开,反而往前站了一步,不动声色地把纪渺挡在身后。
苏芸在一边说:“明天一大早您不是还要出门吗?有什么事等您回来后再谈吧。”
“不用等到明天,”纪渺从陈正身后站出来,直面纪伯耀,“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也不用让谁避开,别搞得我有多见不得人似地。”
“渺渺!”苏芸忍不住为她捏了把汗。
就连陈正的眸子里都划过一丝紧张。
平时的纪渺不一定敢和她爸爸硬刚,但她现在醉了,没人知道她的行为有多不可控。
“行啊,那就在这谈,”纪伯耀说着重新坐下,“我问你,今天晚上你都干了些什么?”
“去玩了。”
“去哪里玩?”
“还有必要问吗?”纪渺反问,“您应该已经证据确凿,不需要我的口供了吧?”
纪伯耀抬头看她,“所以你觉得自己去那种地方没错?”
纪伯耀打开手机中的一段视频,客厅里很快响起震耳欲聋的音乐,伴随着疯狂的尖叫声。
纪渺很认真地把视频看完,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我跳得很不错吧?”
“去酒吧喝酒,和人跳贴身热舞,被人占尽便宜……”纪伯耀闭了闭眼睛,“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把这种东西发给我看时,我是什么心情?”
纪渺耸了耸肩,无所谓道:“需要我当庭认罪吗?”
纪伯耀没应声,沉默地看着她。
“不需要?”她一脸可惜道,“那就算了。”
说完她转身上楼,却听见身后传来她爸爸的声音。
“你需要的不是认罪,”在纪渺重新转过身看向自己后,纪伯耀才继续往下说,“法律能救赎的是还有良知底线的人。而你和你妈妈一样,自甘堕落到底的人,没有资格请求宽恕。”
“自甘堕落……”她重复这四个字,声音很轻很轻。
每说一遍,眼神便冷一分。
纪渺喝醉后脸色本就难看,现在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纪伯耀瞧她这幅不知悔改的样子,从知道她去酒吧,再到看到那些视频,一直强压在心头的火气终于隐隐有爆发的趋势。
但他还是克制着,深吸两口气才开口:“纪渺,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果再有下一次,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
“不如现在就滚吧!”她反手指着身后的人,“你不是早就找好继承人了吗,我走了,正好给他腾位置。”
“你确实不如他。”
“不如他妈妈和您的感情是吗?”纪渺的声音由小到大,最后几乎是在声嘶力竭地吼,“我是你和不爱的女人生的孩子,他是你爱的人的儿子,我当然不如他!好啊,那我就把这个家让给他,把自己父亲让给他!你满意了吗,你们满意了吗!”
“……”
在纪渺吼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人说话,安静得可怕。
“爸爸,”用尽全力的大吼完,让她的身体和声音都在发抖,“既然你不爱妈妈,为什么要和她结婚,还生下我?你当初又为什么要抛弃所爱之人?为了仕途是吧?所以我和妈妈是自甘堕落,而你是……自私自利的小人。”
在陈正回过神冲过去时,纪渺已经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
纪伯耀这一下出手狠辣,力道大得她的脸都被打歪。半边脸发木,耳朵更是失聪了十几秒。
“纪……纪叔叔……”连陈正自己都没发觉出口的声音在发抖。
纪伯耀在看见纪渺嘴角边的血色时,才反应过来刚才冲动之下做了什么。
他身体不禁晃了下,陈正赶紧扶住他。
“纪叔叔,没事吧?”
苏芸也跑过来,“先生您感觉怎么样,又头晕了?”
纪伯耀推开他们,沉声道:“纪渺,从今天开始你被禁足,除了学校和舞蹈室,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不许去。”
“凭什么!”她怒目而视。
“你可以违抗,那我就照你妈妈的提议,把你送去她那里。”
“先生您要让渺渺去英国?”苏芸吃惊道。
陈正的脸色一变。
“我给你两个选择,”纪伯耀强硬道,“去英国,念你妈妈推荐的全封闭式舞蹈学校;或者留在国内,但在你艺考结束前,必须把你那些心思给我全部断干净。”
被打了一巴掌也倔强得没哭的纪渺,终于再也忍不住,滚烫的泪水涌出眼眶。
“你凭什么让我去英国!我不会去!”
父母离婚时,她妈妈为了事业把年幼的她留在国内。
现在她爸爸觉得她丢人现眼,又要一脚踢去国外!
她就像个没人要的包袱,总是在被他们踢来踢去,都当她是累赘,都不想要她!
纪伯耀无视纪渺的泪水和痛苦,冷漠地说:“你可以试试,我能不能送你出去。”
纪渺知道她爸爸说一不二,送她去英国,不会只是说说。
而她绝对不会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学十几年跳舞。
见她似有松动,纪伯耀给她下最后通牒——
“别以为你能瞒过我,以后除了学校和家里之外,你去任何地方,都必须和阿正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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