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雷声轰鸣,乌云裹携着倾盆大雨而来,天地又是白茫茫一片,铁蛋趴在窗上哀叹雨又大了,跟妞妞蔫儿小哈巴狗似的闷闷不乐。
堂屋这边儿,当叔叔的陆洲的心情也很不美妙。
自从晓得了自家小二那方面有“问题”,赵春花同志每日都斗志昂扬去村口河边钓鱼捞老鳖,也不知道这老太太是啥好运气,说起来村里其他汉子也没少去河里下渔网,能钓到小鱼小虾的不少,但是跟她一样无师自通一般隔几天就能钓到老鳖的,在河溪村还是头一个。
老鳖这东西凶悍,给勾到渔网里稍微不注意,反手就能咬到人,小老太每次捞到老鳖,先是一棒槌敲下去给薅晕了,再拎回家去壳,大卸八块煲汤——给“不行”的儿子补身。
老鳖汤最是滋补,老太太坚信只要坚持不懈给陆副营长佐以食补,明年老陆家就又能舔个大胖孙女喽。
林蔓跟家里两个小的对此一无所知,入夏以来老陆家鱼虾不断,全托了抓鱼小能手铁蛋跟抓鳖小老太赵春花同志的福了。
这年头没有化肥跟除草剂的污染,河里鱼虾纯天然生长,个个肥美鲜嫩,大些的鱼一家人就直接红烧或糖醋吃了,剩下的在院中晒干串线留着日后吃,小虾米晒成虾干,这样等到冬天也能吃口鲜。
一家人都乐呵呵地,唯独苦了陆洲,他试图跟老娘解释也解释不通,但凡他一开口,赵春花就泪眼婆娑样看着他,说了他身体好得很,固执老太也不信,没办法他只能每天把老娘端来的大补汤一口焖,别的没啥,就是上火流鼻血,再就是晚上对着媳妇儿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陆洲在老母亲满怀期待的目光中端起大海碗把老鳖汤喝个精光,面无表情回了新房。
边上的林蔓忍不住给陆副营长点赞,不愧是咱们亲爱的解放军战士,真勇士敢于面对一切风暴!
到了吃晚饭的点儿,外面淅沥了几天的雨总算是停了下来。
雨后新霁,没有往日那般躁热,山林田地到处焕发出清新的气息,菜畦里的青菜叶面上滚动水珠,清冽的山风拂过好不凉爽,夏日天长,晚上七八点钟天才会黑,这会儿才六点多钟,外头还有阳光,雨过天晴的好天气总能让人心生欢喜,村里的汉子们扛着锄头自发下了地。前几天村里刚下了玉米苗,听隔壁石头坝大队长说,今年的玉米苗长势很好,他们生产队才种下去三五天便冒了芽,半拉月就长得绿油油。
这让河溪村村民们听了不由得喜上眉梢,咱们生产队跟石头坝生产队种的玉米苗是同一种哩,莫不是等秋上又是个丰收季?
还等啥啊,赶紧去地里放水耕地去,争取早点儿把玉米苗撒下去!
男爷们儿干劲十足,挨个去积水的田里挖了排水沟,把积水排到后面的荒树林,老支书还带着人去看了那块种果树的果园,果园地处位置低,幸好村里事先在四周挖了深沟积水,算是没有殃及到果树。
老陆家这头,林蔓也很操心她种的甜瓜跟西瓜,前头狗子娘来串门儿,随手送了一小包种子,说里头是甜瓜西瓜种籽,长出来的瓜水灵还甜。
林蔓一听就来了兴趣,殷殷讨了来,挖坑栽种日日浇水除草,偶尔还请来赵春花指导,小老太道种瓜缺不了农家肥,让铁蛋去村中沤肥坑里挑点肥料来,所谓沤肥坑,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就是在村里挖出两个□□米深的大坑,坑四周用一层肥一层扎碎的麦秸草在两侧堆成正方型,挑水下去一层一层浇透,然后把村中家家户户攒下的粪倒下去,坑口盖上厚厚的麦秸秆,等上一个来月农家肥就能用了。
这样沤出来的肥料纯天然无污染,就是味道儿着实上头。
铁蛋万分乐意帮小婶婶的忙,林蔓侍弄瓜苗,妞妞则安安静静在边上看着,时不时伸着小肉手帮着拔草,跑腿儿,别提多乖了。
这一大两小侍弄得当,几株瓜秧便长的极好,有一株西瓜秧上结了两个小西瓜,绿莹莹的,上面碧绿花纹清晰可见,就是长得太好了,个个霸道的不得了,恣意在菜园里扩张地盘,旁边种的小黄瓜快给挤没了,陆洲走过来看了一眼,说这样不行。
林蔓急了,“那怎么办呀?”
陆洲默不作声蹲下,沉声道,“没事,给瓜苗牵藤就行。”
原来这样,林蔓放心了,毫不客气催促,“那你快点给瓜苗牵个藤呐,一会儿还要做油焖大虾呢。”听村里瓜农老大爷说西瓜苗还要打头?不然疯涨长不好?她一门心思都在自个儿的宝贝小瓜苗上,压根儿没注意到跟陆洲说话的语气自然了许多,还带着娇憨的亲昵,压跟儿没有人刚回家的那份儿外道疏离。
铁蛋也在边上蹦哒,“就是,小叔,我想吃油焖大虾!”
陆洲:“........”
彷佛他是工具人jpg。
不过陆副营长还是站起身,拎着斧头去了午后的小树林,不多时砍了几根树枝回来,削去枝蔓,在用麻绳捆扎成简易架子,牵了瓜藤,顺便把繁茂粗壮的藤蔓剪掉,一番操作干净利落。
林蔓笑眯眯拍手,对着陆洲吹了一波彩虹屁,然后带着俩小跑去厨房忙活了。
陆洲虽然还是一副不苟言笑脸,但实际上眼眸里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赵春花看在眼里,乐在心上,颇有种万事和美的满足感,哼着革命歌曲儿在院中洗了手,才端着面盆去挖面。
家里多了个能吃的陆洲,赵春花隔几天就要蒸锅窝头,不然一家人不够吃啊。
话说回来,小老太也乐得开怀,当老人的,多干些活没啥,只要孩子们过得好不比来座金山金山的强?
今个儿赵春花打算蒸锅花卷儿,前头家里熬猪油留下来的油梭子,撒了点盐跟鸡蛋全都碾碎了,放到了面馅儿里,再加点儿花椒面儿,那蒸出来的花卷儿味道香的啊,甭提了。
林蔓搬了张小板凳在院子里处理虾,铁蛋和妞妞坚决不跟婶婶分开,各自坐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些村里的趣事儿,小孩童的话嘛,总是带些天真幼稚,铁蛋唠叨完了,就带着妞妞去院角看蚂蚁搬家,然后又跑去巷子口那丛美人蕉后面螳螂,抓到了献宝似的送给婶婶玩儿。
林蔓看那螳螂肚子鼓起,犹如大肚婆还张牙舞爪,赶紧摇头表示她不玩儿,还叮嘱铁蛋这螳螂是只母螳螂要当妈妈了,把它放了吧。
铁蛋表示母螳螂烧起来可香啦。
可婶婶再三丑拒,黑小子就听话的给放了。
林蔓赞了声,“我们铁蛋真是乖宝宝。”
这话说的,直接把黑小子给羞红了脸,嘿嘿傻笑着跑了。
这年头甭管是城里还是乡下,当长辈的对待孩子们大抵都是严父慈母,慈母即便是再慈爱,也没有跟林蔓这样整天儿把我家乖崽,宝宝之类挂在嘴边儿的,若是村里人听了,又要嚼舌根子,说她是城里来的狐狸精了。
反正林蔓不在乎,铁蛋和妞妞也听的心里美滋滋。
外人咋想他们就不管了。
处理虾还是蛮容易的,大虾清洗干净,把虾头斜刀剪开,再给虾背上划一刀,不用划太深,用干净的大头针轻轻一挑,黑黑的虾线就给抽出来了,林蔓切了姜丝儿,加醋、盐巴、白糖调成酱汁儿,锅里热油,把一盘虾球丢进去,在锅中焖煮五分钟,撒点儿芝麻,香味儿飘出去老远。
巷子口的捧着碗吸溜粥的汉子就道,“这是哪家开荤?”
“谁知道啊,不是老王婆子家吧,昨天儿她家大小子在家啃猪蹄呢。”
“啧,真是大户人家哈。”
“别胡说八道,那是王老头帮人杀猪给的酬劳。”
“.........”
老陆家美滋滋吃顿好饭,晚上的碗筷照旧是陆洲收拾洗碗,前头林蔓暗搓搓想把结婚给的彩礼跟梅花牌手表还回去。
陆洲皱着眉头道,是他给的太少了吗?没关系想要什么尽管补上。
林蔓:“.........”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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