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京城进入盛夏时节,天朗气清,紫禁城琉璃碧瓦,宫殿巍峨,金玉交辉。
四阿哥所里,瓜尔佳文盈穿着浅绿色旗装,坐在铜镜前让丫鬟福禄梳头。让她乖乖坐着是不可能的,此刻她身体微微前倾,边动边伸出纤细手指在盒子里挑拣首饰,一会儿说要戴这个簪子,一会儿又说要戴那个簪子,小嘴就没停下来过。
福禄在后面有条不紊的梳着,丝毫不受影响。
说渴了,文盈拿起一旁的杯子喝水。喝到一半,耳尖听到隔壁李氏住的院子传来动静。她撇了撇嘴,动作俗气,却不损她的娇艳瞩目,更替她增添了几分灵动与娇憨。
文盈:“她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在这个时候出院子,真当别人不知道她是打着想在花园偶遇爷的小心思呢。”
福禄抬头往铜镜中看了她一眼,心道格格不也是跟李格格打着一样的主意吗。
文盈不知道福禄对她的腹诽,她在嘴上不客气的贬了李氏一顿后,扭头催促福禄动作快点,她可不想让李氏比她先遇到四爷。
直郡王今日出宫建府,设宴招待四爷等人。听底下跟去的奴才说四爷喝了不少酒,文盈不想伺候酒鬼,装傻充愣的让苏培盛把四爷带去书房。几个时辰过去,文盈暗自琢磨着四爷的酒应该醒得差不多了,这才仔细打扮一番出去“偶遇”爷。
文盈是防着书房那边的丫鬟,别以为她不知道她们伺候四爷的时候,一个个含羞带怯,巴不得四爷将她们收了。后院的一个院子中可是住着好几个侍妾,只不过她们的身份太低了,在后院里一直在当隐形人。
福禄扶着她的手往外走,生怕她跌倒,同时熟门熟路的安抚道:“格格,不着急,花园里能够最快看见四爷的位置奴婢已经提前派人去占了,李格格就算去得早,她也没有好位置,优势在我们。”
福禄跟在文盈的日子不长,但她对文盈的性情算是了解得门清。
瓜尔佳格格是满族八旗上三旗中的正白旗旗人,阿玛为正白旗下的世管佐领。她在家中备受阿玛兄长的疼爱,不仅家世、出身了得,她自身也是长相貌美,身姿娉婷,气质娇憨又不知世事。
瓜尔佳格格可谓是从蜜罐子长大的,听风就是雨,娇蛮自我,任性张扬是常态。
选秀时因为她的容貌,宫里的娘娘们没有让她进宫,阴差阳错的让她进了四爷胤禛的后院。
进来后,瓜尔佳格格大张旗鼓的争宠,不把李格格和宋格格看在眼里,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四爷的身上。野心二字大写加粗的写在了她的脸上,四爷是什么样的人物,他能看不见?
福禄一度感到绝望,生怕哪天瓜尔佳格格会因此惹得四爷不喜。想得宠的野心谁都有,但瓜尔佳格格怎么就不能学学李格格和宋格格的作风,把野心写在心里,而不是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这样浅薄,一眼望到底的性格,脸蛋再漂亮也只能得宠一时。
福禄明里暗里劝了她很多次,每次都被格格嫌弃。不管她怎么劝,瓜尔佳格格说不听她就是不听。不仅不听,瓜尔佳格格还会反过来用她一定会得宠的莫名自信给福禄洗脑。慢慢的福禄放弃了劝说,实在是劝不动。
福禄哪里知道,文盈是真的觉得她能够一直得到四爷的宠爱。成为四爷格格的第一天,文盈做了一场梦,梦里有一个叫“穿越女”的光团跑来想吃她,感到危险她就和这个光团打架,她打赢了。赢了之后文盈从光团的记忆里看见好多有关四爷的戏,在这些戏里,四爷会有一个最宠爱的女人,有时候是叫嬛嬛有时候又是叫小年糕,文盈看得津津有味。
第二天醒来文盈虽然不记得梦里的内容,但她莫名的坚信四爷的后院里应该有一个最得宠的女人。那几个侍妾存在感太低,李格格和宋格格虽然是德妃选的,但她们不管是家世还是相貌都比不过她,那么四爷最宠爱的人是谁还用说吗,当然是她啊,舍她其谁!
文盈听完福禄说将花园里的好位置提前占了的话,小海豹鼓掌地夸了福禄几句。一夸完,她便开始得寸进尺:“福禄,你说你既然都把好位置抢了,那你怎么不干脆点不让她进花园?”
福禄哑口无声:“......”格格,她只是一个奴婢。
“难不成你是怕得罪她?怕什么,我可是上三旗的出身,上三旗由皇上亲统,我们瓜尔佳氏一族是皇上的奴才,她一个汉军旗的身份有我高贵?你若是真的把她拦在花园外面,我只有拍手给你叫好的份,哪怕她要罚你找你算账,我也能护住你。她要是想找爷告状,回头我在爷那儿找理由堵塞过去便是,她告状也没有用。咱们既然做了初一就不能把做十五的机会白白让给她,坚决不给她报复我的机会!咦,等等,福禄,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一个聪明绝顶的主意?”文盈眼睛猛地闪闪发亮。
眼看文盈真打算嚣张跋扈一回,不准李格格进花园,福禄嘴角抽了抽。她赶紧在格格要试试前打断道:“格格,时间不早了,阿哥爷说不定已经从书房出来,在外面散步。李格格哪有爷重要,见爷要紧。”
只能用四爷来转移格格的注意力,不然福禄相信格格一定会去试一试的,伤到李格格在府里的颜面,李格格必定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文盈不甘不愿的放弃,哼了一声:“算她今天运气好。”甩甩手往前走。
福禄松了一口气。
到了花园,福禄怕石凳上有灰尘,用手帕在上面掸了掸,然后再伺候文盈坐下来。
文盈往四周看了看,没有见到李氏的身影,嘴角顿时扬得高高的。对她这幅喜怒形于色的模样,福禄全当没有看到。
没多久,福禄急匆匆的小跑过来:“格格,四爷往我们这边来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奴才给四爷请安的声音。
文盈的眼睛仿佛有朝阳点缀,刷的一下亮起来:“快快快,福禄你快看看我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对?妆容花没花?旗头有没有歪?衣裳有没有皱?”她站起来,头上戴着的珠衩簪子、耳朵上佩戴的精致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在晃动,福禄凑上前替她整理。
刚整理好,四爷的身影便出现了。文盈冲着福禄摆摆手,让她退到一边,她则笑颜如花地迎上去,声音甜腻:“爷,你在散步呀,好巧,奴才也在散步。奴才陪你一起走。”
听到她这仿佛浇了几桶蜂蜜的声音,四爷脚步微顿,随即步伐恢复如初往里走。
文盈跟在他身边,闲聊道:“今天是直郡王出宫建府的日子,爷跟其他的阿哥们出去看了,郡王府大不大?好不好看?现在多看看,等以后我们出宫了,住的府邸能够有一个参考。”
四爷看了她一眼:“对爷这么有信心?”觉得他初封便是郡王而不是封贝勒?
四爷相信他出宫建府的那天他能够挣来一个贝勒的爵位,这段时间康熙吩咐下来的差事他认真办了,康熙那里也透露过几句要大封诸阿哥的话,四爷有把握他能被封一个贝勒。另外,三爷下个月娶福晋,他比三哥要晚两个月娶福晋,娶了福晋意味着成家立业,自然不好再住在阿哥所。
顶着贝勒爷的名头出宫比光头阿哥要好听多了。
四爷没想到他自信,瓜尔佳氏比他更自信,认为他会被封郡王。
文盈没有听明白四爷的潜台词,她只从表面理解四爷的话,小鸡逐米地点头说道:“对啊对啊,奴才对爷有信心。不管爷做什么,奴才都会支持爷,为爷擂鼓助威摇旗呐喊多多分忧。”
四爷:“……”得,是他高看她了。她想的,跟他想的是两回事。
四爷抿了抿嘴,撇下文盈往前走,冷峻肃然的眉目越发冷淡,周身散发着冰冷冷的气息。见状文盈哪里还敢凑过去撒娇讨好卖乖,她闭上嘴装鹌鹑,安静的跟在四爷身后。
文盈发愁,到底是谁让四爷生气了?胆子真大,四爷都敢招惹。
摇摇头,想不通,直接不想了。她落后四爷两三步距离,闲不下,神情欢快地追着他的影子踩。
四爷听着后面文盈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之前那股令人生畏的冷淡从他脸上褪去,神色变得自然平和。他心道瓜尔佳氏也就是进了他的后院,要是换成他的那些兄弟,有一个跟自己想法南辕北辙,听别人说话从来只听表面意思且只有几秒记忆的格格,早就让她失宠了。
还是他好,对她宽容。
走出花园,文盈探出小脑袋盯着四爷的背影瞧,注意到四爷是往她的院子走,顿时笑得眼睛弯起,如月牙高悬。
一行人进了东院,福禄和苏培盛没有跟着进去,两人站在门外守着。四爷掀起袍子坐到榻上,语气和缓问道:“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听到四爷的问话,文盈立刻恢复平日活泼阳媚的劲头,容光焕发说道:“上午看了会儿书,眼睛看累了,奴才让福禄给奴才念书。中午同往日一样睡了一觉,醒过来后跟福禄几个丫鬟玩了一会儿投壶,奴才投得可准了。哦对了,奴才还新想了几道菜叫膳房的太监做,爷待会陪奴才一起尝尝......”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四爷不嫌烦,听得认真。
说完了,她拎起炕桌上的茶壶倒茶,把茶杯递给四爷。四爷慢条斯理的喝茶,剑眉星目,贵质天成。文盈坐下,扭扭蹭蹭的挨着他,手指揪着他的衣袖,缠呀缠呀,绕啊绕啊。
四爷低头看了看被她揪皱的衣袖,文盈松开手指,眼神飘忽。
四爷不在意一件衣裳是好是坏,他捏了捏她这只捣乱的手,软软的,捏了一下又一下,随口说道:“你不是说想了几道新菜肴吗,叫人摆膳吧。”
四爷要捧场,文盈哪有不依的份,乐滋滋地说:“是,奴才这就让福禄去御膳房。”
作者有话要说:想写点甜的哈哈哈
......
这次应该没有错别字了,没有了吧。
为什么在我这里错别字就跟蟑螂一样,发现一个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