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妈,马上马上。姐,快帮我拿一下书,教育学概论和心理学基础,白色的那本,对对,下面那本绿色的就是心理学基础。”
云破晓抽出书本,放进帆布袋,先行下楼吃饭。
过了一会儿,岳亮冲下楼,将一堆零食扔在沙发上,跟着又扔下来一个空书包。
岳小爱坐在饭桌前,淡定地撕下一块全麦面包:“你是被鬼打昏了吗,你以后要真当了人民教师,你的学生见到你这个样子,岂不笑掉大牙!”
云破晓吃着早餐,跟着笑起来:“你这是去上学,还是去度假呀?”
岳亮小嘴一瘪:“姐,你怎么也不帮我!”
吃完早饭,三人匆忙上车。
岳小爱开车,岳亮抱着鼓囊囊的书包和帆布袋钻进后排,云破晓则捧着一束黄白相间的菊花,挨着岳亮坐好。
山上的道路蜿蜒湿滑,三人抵达白云山公墓时,已经过了九点。
天上飘着绵绵细雨,云破晓撑起黑色雨伞,三人清理完墓碑周围的杂草,又依次献花。
岳亮双掌合十,虔诚地许着愿望:“云叔,林姨,你们一定要保佑我这学期不挂科,保佑我顺利拿到教资,保佑我们班篮球赛顺利晋级,还有啊,我还有个小小的心愿……”
岳亮偷偷瞟了云破晓一眼,继续叽里咕噜地碎碎念。
岳小爱懒得吐槽她,转头对云破晓道:“你梁叔昨晚半夜又赶去了省城,晚些时候他自己开车过来,叫我们不用等他。”
无论工作多忙,每年的清明,梁平都不会缺席。
扫完墓,三人沿着墓园边沿过道走下来,回到接待大厅就看见律师事务所的小陈律师开车赶了过来。
“岳主任,今早发生了一场纠纷案,这是相关材料。”
小陈律师将材料递给岳小爱。
岳亮凑上去,指着材料上桦龙地产的商标:“妈,这个桦龙地产的小老板可恶极了,仗着他爸在樟川有钱有势,到处胡作非为,为人又横行霸道。妈,你可千万不要帮这种人辩护!”
“你也知道桦龙地产的事?”
“可不是,那个小老板的名字早就在大学城里传开了。大家都说他经常指挥手下人强抢门店,那种打人伤人的事情可没少干。不过他可神秘了,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大家提起他的时候都叫他桦少。”
岳小爱笑了笑,替女儿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这些事情背后牵连复杂,可不能靠着情绪断事,再说凡事要讲证据,没有证据就没办法起诉。”
说到这里,岳小爱显得心事重重,对云破晓道:“阳阳,我和小陈先回趟事务所,今天你送岳亮去学校吧。岳亮,你在学校好好备考,没事别到处乱跑,知道了吗。”
岳小爱将车钥匙交给云破晓,临走前,伸手扶了扶眼镜框,视线穿过细密的雨幕,望向楼宇林立的樟川市区。站在白云山顶,俯瞰樟川城市景观,城市中心那座高耸入云的建筑在雨中依旧清晰可见,那里就是近几年樟川的新地标——蘅木大厦。
告别岳姨,云破晓拉着岳亮去停车场,半路上岳亮要去洗手间,云破晓便在门外等她。
这间隙,云破晓想起早上那通诡异的电话,迟疑片刻,拿出手机,从常用分组里翻出一个号码,按下绿键拨了过去。
“老柳,帮我个忙。”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不可思议的哄笑声,看来对方那里还有不少人。
“你们瞧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人就是念不得。喂,云法医,云美女,哎呀,我们刚才正和新来的大队长提起你来着,没想你就来电话了,真是心有灵犀,唉,我给你说,我们新来的队长是个大帅哥,你有没有兴趣来看看。”
云破晓有些无语,严肃声色:“柳钟元,别废话,说正经事呢。我今早接了个电话,想找你帮忙查一下来电的通讯地址。”云破晓开门见山,将今早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
“啊这……”柳钟元感到一丝为难:“没有刑事案件的话,这种程度的调查权限,真的很难申请下来啊。再说现在各种新型的电信诈骗层出不穷,云法医你可要多加留心。”
云破晓没办法,只好道:“这个电话号码是五年前许笑使用的。”
“五年前?许笑?谁是许笑?”
“五年前樟川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之一。”
“……死人用过的电话号码!?”
车辆驶下白云山之后,天气转晴。
云破晓开车,沿着樟川沿岸观光道前往大学城。
岳亮的假期综合症状十分明显,无精打采地靠在副驾驶上玩了一会儿手机,又开始整理给室友们带去的礼物:这个是给小柔,那个是给波比,还有给冬菇留的……
“你上次说你们寝室不是要转来一个人吗,之前你们那么反对这件事,看样子现在你们都还相处得不错嘛。”
“你是说路盼儿吧。她是中途进来的插班生,进来的时候好像动用了一些关系,总之是很厉害的样子。刚开始我们见到她的时候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她会不好相处呢。不过后面相处久了就发现她人其实很好,很照顾我们,开春时她还邀请我们去栖霞小镇野餐,她自己一个人就弄了满满两大盒便当,味道比店里卖的还要好。”
云破晓笑了一下。
讲到这些,岳亮便来了精神:“其实路盼儿也挺不容易,她读书读得晚,一边读书一边上班挣钱,勤工俭学,全靠自己养活自己。她年纪也比我们大,社会经验也比我们丰富,但她三观很正,时常会开解我们。盼儿姐为了方便工作,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每周也只回寝室一两次,每次回来还帮我们打扫卫生,把寝室规整得干干净净,弄得我们都点过意不去。”
云破晓挑了一下眉:“她不住寝室,你们宿管同意吗?”
“这……路盼儿有关系有人脉,她应该是和学校沟通好了的吧。”
“她既然有这么强的背景关系,为什么还要选择这种方式勤工俭学?”
岳亮哑了一哑,随即呼道:“姐,自从你当了警察之后就喜欢刨根问底,其实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为什么,也许就是因为人家就是单纯得喜欢读书,或者想升个文凭。路盼儿其实很不容易的,今年年初刚升职加薪,接手一个分部,现在也算是公司管理层。”
云破晓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下午一点半,云破晓驾车驶进大学城。
樟川上游一共有三所大学,分别是位于河流北岸的医科大,位于南岸的樟川大学和师范大学,加上中心花园学府书香一片区域,就组成了繁华的大学城区。
路上渐渐拥挤,师范大学北门前,一条道口被人潮堵了个水泄不通。
云破晓开不进去,便在路边找了个空位将车停稳,刚下车就听人说前面河岸边死了个人,已经被河水泡胀了。
云破晓立即前往事发地点,拨开人群,没想越往里走越拥挤,很多年轻人在好奇心的趋势下都想进去一探究竟。云破晓拿出证件,终于让人群散开一条路,带着岳亮走了进去。
辖区民警已在河堤三面拉起了黄色警戒线,正在疏散围观群众。
“真灵啊。”岳亮捂着嘴小声惊呼,她跟在云破晓身后,一挤出人群就开始伸手招呼:“正安哥,这边。”
秦正安背手站在警戒线外,本来就俊朗的外表再加上一米八五的个子和一身笔挺的警服,让他在人群中格外瞩目。
他整个注意力都放在尸体上,直到听见岳亮的喊声,才将视线从尸体上移开,看向岳亮这边时,眼神里明显带上了一抹暖意。
岳亮趁机拉了云破晓一把。
“岳亮,帮我拿着!”
云破晓将风衣和包递给岳亮,跑向警戒线边,向民警出示了证件,跟着拉起线走了进去。
这具尸体是顺着樟川漂流下来的,被河水冲到浅摊处。由于目击者众多,加上附近又都是些好奇心重的大学生,因此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骚动,很多学生也在第一时间报了警。
尸体已被雨布掩盖住,只露出人形轮廓。
临江区的现勘人员还没到,警察也不敢轻易挪动尸体,只在附近走访目击者。
因为是临时遇见的突发情况,云破晓没有带勘察设备,便向警察借了双手套,沿着警察临时搭建的砖石路来到尸体旁,小心翼翼掀开雨布一角。
死者是名年轻女子,年龄约二十三岁,身高约165cm,体重50kg左右,穿着簇新的鹅黄卫衣和镂空牛仔裤,衣裤都有被树枝的挂破的痕迹,裸露的肌肤上存在多处淤青,尸体没有出现腐烂迹象,说明死亡时间并不长。巩膜和结膜都有点状出血,颈部缠绕一圈红色礼品丝带,和颈部上的凹沟相吻合。
又是勒死,又是红色带子……
云破晓停顿片刻,将雨布重新覆盖在她身上。
回到警戒线外,心情沉重。
“岳亮,我就不陪你到寝室了,等你拿了教资之后我们再一起庆祝一下。”
云破晓接过岳亮递回的包,转眼见自己那件浅棕色的风衣却躺在秦正安的臂弯里。
云破晓露出疑惑的神色。
岳亮急忙道:“姐,刚才是你自己递过去的。”
“喔,是么。”
云破晓尴尬地扶了下额头。
秦正安笑了笑,递回了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