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凉夜跟着小厮走在吴鸿福府里,一起同行的还有几个人,都是年轻的男子。有的身材壮硕,肌肉虬结,也有的人看起来十分不起眼,身材瘦弱又矮小。
但宋凉夜知道这几个人实力都不弱,不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这几个人他都认识,见过几次,只不过从没说过话。
他也猜得到主子叫他们一行人过来什么事,无非就是问问他们伤好了没有,下一场比赛能否下场。
他垂眸遮住眼中讥讽,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为了下一场比赛赢面更大,会给他们几天时间养伤,但又不会给太长时间让把伤彻底养好。
最大化的增加使用率。
吴鸿福在仓阳县算是乡绅,势力不小,甚至在府城也有人脉,连县令都要给两分面子。
所以吴府自然是很气派,四进的大宅子在仓阳县占地宽广。里面花草树木,假山堆砌,有亭台有水榭。
宋凉夜跟在小厮身后走在蜿蜒的回廊,老大一会才到了正堂见到了坐在上首喝茶的吴鸿福。
他见一行人进来笑眯眯的招呼,看起来白胖又和善,就连他们下跪行礼他也连忙叫起来。
请各位在椅子上坐下,让丫鬟上茶上点心。把亲和力体现的淋漓尽致。一个当主人的能这样对待奴隶,恐怕得让人死心塌地。看其中有的人诚惶诚恐又面带动容就知道这招多有成效。
然而宋凉夜心里十分清楚这个笑呵呵说着话的人心是何种颜色,不管他如何的装腔作势都掩饰不了他闪着精光的眼。
没去动端上来的茶水和点心,低眸看着堂中光洁干净的地砖纹理,听着上面的人关心他们的伤势:“伤口可恢复了?”“身体可还好?”
大高个连忙抢先回答:“好了,早好了,多谢主人关心。”一脸谄媚。
其他人也连连点头。生怕慢了一步被主人看不见。
宋凉夜微微低着脑袋没有动。他刻意选了一个离上边最远的座位,想来也关注不到他。
“既然好了,过两天斗兽场就有一场比赛,你们能否参加?”
众人其实都没得选择,谁都知道这是一句场面话,不上场主人留着你有何用,大家都点点头。
吴鸿福满意了,继续说道:“还不知道这次不知道对上哪家,听说马家张家都要上场,你们可得警醒点,多准备准备,那两家可都有厉害的狗。”话里含着警告,脸上却笑意不减。
看,这才是对他们身份的真实认知。
——一只为主人钱袋子上场拼杀撕咬的狗。
几个人表情变了变,都听出了话里含义,但又很快表示会尽全力。
宋凉夜面无表情,眼睫都不颤一下,这些话他听得多了,心里激不起半点水花。
如果这些不痛不痒的言语都要在意的话,他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刘家最近也新收了人,你们也得注意点,不可轻敌。”
说着让下人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有几套衣服和几双鞋子,分发下去每人一套。
是普通的样式和普通的料子。然而就这样普通的东西,也是奴隶营的奴隶们难以得到的好东西。
吴鸿福警告完又给点甜头,笑着让他们带回去。
又吩咐管家把人带进来,管家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身后跟了四个美貌水嫩的丫鬟,低着头羞嗒嗒的走进来,瞬间几个人眼睛都看直了。
吴鸿福看着这反应很是满意,开口道:“这几个丫头,谁赢了比赛随便你挑。”
大高个几人高兴地移不开眼睛,虽然他们在奴隶营也不缺女人,凭他们的身手本事,有很多女人都会自己贴上来,但那些没二两肉的干瘦女人怎么能跟眼前这几个水灵灵的丫鬟相比。
这四个丫鬟都面红耳赤,虽然清楚自己的作用,但心不甘情不愿。她们被挑出来奖赏给这些下贱之人,相貌都不差,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谁要去伺候这些奴隶。
其中一个站在最边上,穿着水红色衣衫,相貌最好的丫鬟叫玲珑,人如其名,她的身材凹凸有致,有着玲珑曲线。
她自认自身条件好,努努力都能勾搭上府里少爷,可却被派来赏给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心里很是恼怒。
她悄悄抬眼环视一圈,一个两个都这么让人作呕,在她眼里简直肮脏又丑陋。
突然,视线扫到坐在右边最后一位的那个男子身上,她眼睛亮了亮,没想到还有个这么好看的男人。他微微低着头,眼睑半阖,半分眼风都没往这边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一屋子参差不齐的男人中,他真的很显眼,五官精致,气质虽看着冷了点,但坐在那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人的味道。
玲珑不由多看了两眼,随即又撇了撇嘴,再好看又怎样,还不是低贱的奴隶。
但她觉得如果一定要在这里选一个人伺候的话,她勉强选他也不是不可以。
宋凉夜这会儿在心里盘算,这次的比赛恐怕没那么容易,以往吴鸿福可从没有用过这招,这次竟然这么舍得下本钱。勾的这些人不得不卖力。
吴鸿福让他们看够了挥挥手让丫鬟们下去,又说了几句话就让他们回去好好准备。
宋凉夜拿着衣服走出吴府,心里知道这套衣服的用意,用它来提醒他们,拿了它也要有命留下来才能穿得上。
宋凉夜走后,吴鸿福的大儿子吴文林从屏风后转出来。想到他留意的宋凉夜那双黑沉的眼睛。皱眉对他爹道:“爹,这人恐怕不安分。儿子每次见他都感觉心里不舒服。”
吴鸿福哈哈大笑起来,捋着胡须拍怕儿子肩膀:“他是一条狼崽子,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不过无需担忧,任凭他也翻不出什么天。”
吴文林觉得他爹说的对,任凭他是狼是虎,不还是他家的一条狗。
——
正当一行人快被小厮领出府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站住。”
众人回头,只见迎面走来一群人,领头的是两位衣着光鲜亮丽的公子哥,后面跟着几个小厮,一看就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大高个几人纷纷行礼叫二少爷表少爷,宋凉夜站在稍后一点,见到这二位,眼皮跳了跳。
这两位大家都认识,他也认识,不仅认识,还特别熟悉。
众所周知,吴府的二少爷与表少爷可谓是仓阳县的臭味相投的两人,是有名号的两个纨绔。
这两人总是凑在一起,胡作非为,作天作地,偷鸡摸狗,强抢民女,无恶不做。仓阳县百姓对这两人怨言颇深,却无人敢管。
曾经有人去报官,县衙的皮球踢来踢去就是不管,反而最后遭到了报复。后来没有人敢再去报官了。
这两人行事荒唐,曾有一次抢了一个良家女,二人商量着共同享用,你一晚我一晚,把那女子折磨的直接自杀了。
那女子家人闹到吴府大门,最后管家请了大少爷吴文林出面摆平,给了银子,半是安抚半是威胁的打发了。
二人毫发无伤,受了吴鸿福一顿训诫,在府里关了半个月又出来为非作歹。
宋凉夜从小就被这二人折磨,大冬天叫他去冻出冰碴子的湖里找丢失的玉佩也是常有的事。
他当时刚被选进府里学武,非人的训练结束后,拖着疲惫单薄的身体下湖,冻得全身失去知觉,嘴唇青紫。岸上的人看着他哈哈大笑。
他很清楚湖里没有玉佩,这只是捉弄他的手段,可这个湖他是非下去不可的,因为他想留下来学武,把他丢出府也只是这二位少爷的一句话而已。
又或者丢一块血淋淋的生肉给体积比他还庞大的狼狗,吩咐他去跟狗抢食,从狗嘴里把肉抢过来吃掉。周围围着一大堆人,兴高采烈看他表演与狗夺食。
让他跪下当马骑,坐在他背上,鞭子挥地高高的,一鞭一鞭地抽在身上,太慢了挨鞭子,不稳了挨鞭子,加速太快颠簸了挨鞭子。
诸如此类被欺凌的事,宋凉夜数都数不过来。经历过太多折辱,所以又怎会把那些不痛不痒的言语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他能为吴府创造收益,被吴鸿福吩咐不要太过之后,这二人才有所收敛。
今天又碰到这两人,不知道又要闹出点什么。
宋凉夜咬了咬牙,垂目敛下眸中狠厉。
“看见本少爷怎么不跪下行礼啊?”先说话的是二少爷吴文河,长得不高不矮,流里流气。
“是啊,是不认识我们吗?”跟着附和的这人是表少爷刘峰,一身肥肉,眯着小眼睛,满脸趾高气昂。
大高个几人听了连忙跪下行礼,宋凉夜也跪下,特意选了个还算高的人的后面,低着头尽量挡住自己。
很久也没听到叫起的声音,宋凉夜都感觉得到视线在他们头顶来来回回,似乎再找哪个最不顺眼。
领他们出府的小厮见事情不太对,赶忙上前讨好道:“两位少爷,老爷吩咐我带他们出府,回头还要去向老爷复命,他们几个过两天可还要上场呢,老爷让他们回去好好准备准备。”
吴文河,刘峰听了这话,哪还听不出这小厮的意思。刘峰当即给了那小厮一脚:“小爷我有说什么吗?还把姑父搬出来作甚?”
吴文河烦躁的挥挥手:“算了算了,滚吧,输了自会有人收拾他们。”
小厮点头哈腰的带着人走了,直到顺利出府,其中一个圆脸矮个子才惊叹一声:“吓死了,还以为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呢!”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要说他们几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把这两人干趴下,可身份地位摆在这,就算给他们十个胆也不敢还手啊。
宋凉夜没加入谈话,也没跟谁打招呼,径直越过他们往奴隶营方向走。
另外几人见了也习以为常,以前他们见他实力很强,还想上去寒暄几句。
可这人从来谁都不搭理 ,冷着一张脸,让人见了就想骂,奈何实力太强,惹也不敢惹,渐渐的也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