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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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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娘,我奉劝你不要玩什么半推半就的把戏,你婆母还在门外,若是让她听到动静,闯进暖玉坞,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赵如松心里认定了姜氏是想勾引自己,否则她又何必来到事先约定好的地点?

这女子模样生得丑陋,性情也颇为古怪,要不是郑夫人手里握着他的把柄,再以利相诱,赵如松才懒得在姜氏身上浪费时间。

不过姜氏手里的灵药却让他颇感兴趣,小小一瓶便能卖出高价,要是自己把秘方拿到手,父亲肯定会对他另眼相待。

赵如松自小在女人堆里长大,也清楚不能把姜氏逼得太紧,他神情逐渐变得温和,环视一周,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绫娘,我们像以前那样不好吗?陈明达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人,还伤了那处,和他相守一生,这辈子都得独守空房,不如给我当个外室,起码不会让你守活寡,也不会在吃穿用度上短了你,让你跟着婆母在寒冬腊月里辛苦贩鱼。”

姜绫抬眼注视着油头粉面的青年,只觉得赵如松如同苍蝇般惹人厌烦,秀眉紧紧拧起,她的语气也从平静转为不耐:

“赵公子,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你我并无瓜葛,还是少见面为好。”

暖玉坞是邺城最出名的香粉铺子,来此采买的小姐夫人不在少数,这会儿被姜绫和赵如松的争执声吸引,纷纷看了过来。

赵如松没想到姜绫如此大胆,他面上有些挂不住,不再多言,拂袖离开了屋舍。

站在绣屏附近的公孙月娘走上前,杏眼中透着丝丝疑惑,“夫人可是遇上了麻烦?”

姜绫摇摇头,对她来说,赵如松的那些小手段根本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是做成这单生意,积攒银钱,她才能继续研制其他物什。

“公孙小姐肌肤干燥时,便可以涂抹甘油水,不管手或者脸,都无忌讳,这瓶甘油大概能用七日,七日后,妾身会再往贵府送些甘油。”

介绍起自己配制的产品时,姜绫向来滔滔不绝,好在她还记得陈母在外等待,简单说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

丫鬟跟在公孙月娘身后,等走出暖玉坞,她低声问:“姑娘,这瓶药油真有那么神奇吗?无色无味,瞧着跟清水也差不了多少,要不咱们还是买下雪蛤油,慢慢滋养也是好的。”

怕双手被凛冽寒风所伤,公孙月娘每次出行前,都会披上特制的斗篷,将指尖藏于斗篷之中。

这会儿她伸出手来,轻轻抚摸刚才涂抹过甘油的肌肤,依旧称得上润泽柔软,与之相反的,则是另外一只涂了雪蛤油的手,因温度过低,尚未吸收的雪蛤油凝固成团,看起来与猪油无异。

见状,丫鬟噎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暖玉坞掌柜把雪蛤油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她还以为有多神奇,现在竟连渔女调制的甘油都比不过,真是令人失望。

主仆俩上了马车,车轮轧过地面厚实的积雪,留下一道的车辙的痕迹。

马车转弯时,走在路上的姜绫听到动静,抬起头,恰好瞧见了车壁上“明月绣庄”四个字。

陈母循着儿媳的视线望去,她幼时曾读过两年书,虽然做不到出口成章,简单的字还是识得的。

“绫娘,方才你去香粉铺子,可相中了什么物什?娘手里还有两百文钱,若是瞧上了脂膏,买下来便是。”

陈母也年轻过,自然知晓容貌对女子而言有多重要,绫娘眉眼生得极其动人,不比有青阳镇第一美人之名的郑凝香逊色,偏生那块青斑太过刺目,让她不得不背负丑八怪的恶名,被人指指点点。

当初陈家刚把绫娘娶进门,明达就上了战场,如今又......总而言之,是陈家委屈了绫娘,要是花些银钱便能弥补一二,陈母心里也能舒坦些。

闻言,姜绫有些诧异的眨眨眼,暖玉坞接待的客人大都是如公孙月娘一般的商户小姐,家资颇丰,完全不在意胭脂水粉的价钱。

但陈家不同,陈母每日起早贪黑捕鱼,赚来的银钱只够养家,如今愿意拿出二百文给她,已经算是非常宽厚大方了。

姜绫不习惯受人恩惠,也不希望陈家因为自己陷入到更为困顿的境地,她嗓音轻柔地道:“娘,我去暖玉坞不是为了买妆粉和脂膏,而是去找一个人。”

“找人?”陈母满脸疑惑。

“刚才有辆马车经过,里面坐着的是公孙家的小姐,公孙月娘,她一手绣技堪称出神入化,连远在天子脚下的贵人都被她的绣技折服,甚至泰王还指名道姓让公孙月娘为老王妃绣制万寿图。”

老泰王妃过寿的消息早就在邺城传扬开来,陈母也听说过此事,但她却不明白公孙月娘与儿媳有何瓜葛,为何要特地前往香粉铺子寻人。

像是看出了陈母的想法,姜绫温声解释,“公孙月娘体质殊异,一到冬日双手就会生出冻疮,还有不少血口子,昨夜我熬制的药膏刚好对症,便想着把东西卖给公孙月娘,赚些银钱,您也不必那么辛苦了。”

陈母没料想儿媳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她眼眶有些泛酸,紧紧握住姜绫的手,来回拍抚着。

“绫娘,苦了你了。”

姜绫并不觉得辛苦,前世她在泰西读书时,也整天待在实验室中,陈家除了器械太过简陋之外,对她来说,和实验室没有任何区别。

婆媳俩沿着官道折返青阳镇,走到家已经近晌午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陈元穆小跑着冲出来,攥住陈母的袖襟,轻轻摇晃。

“祖母,元穆给爹爹熬了药,他这会儿睡下了。”

陈家祖孙三代的相貌都生得十分出挑,陈母是消瘦憔悴却难掩秀丽,陈明达则是俊美锋锐似出鞘的宝剑,而陈元穆虽有些瘦弱,却依旧称得上玉雪可爱。

姜绫揉了揉继子的脑袋,从竹篓中取出油纸包,塞进陈元穆怀里。

陈元穆不明白继母此举有何深意,只能小心翼翼地捧着纸包,跟在二人身后迈进堂屋。

“这是你娘买的雪花球,快尝尝味道。”

说话时,陈母眼角眉梢都流露着笑意,元穆是儿子唯一的骨血,陈家怕是只有他一人延续香火,绫娘与他相处和睦,自己才能放心。

陈元穆依言打开油纸包,裹满糖霜的山楂显露出明艳的红,酸甜可口的香气萦绕在鼻间,小娃儿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吃吧。”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陈元穆不过七岁,性子却颇为乖巧,毕竟陈明达身为军士,须得常年在战场上拼杀,陈家只剩下孤儿寡母,孩子心疼长辈,自然懂事的更早。

陈元穆拿起雪花球,先送到陈母面前,犹豫片刻,又给姜绫拿了一枚,最后才捧着红白相间的山楂,小口小口啃着。

绵密的糖霜中和了山楂的酸,姜绫吃了几口,将竹篓归拢起来,起身往厨房走。

姜绫虽是商行老板的女儿,实际上却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当初在庵堂时,母亲无法接受父亲的冷血无情,整日泣泪不止,生火煮饭的活计就落在了她身上,姜绫必须用有限的食材做出味道出众的饭食,母亲才会入口,一连数载,倒是磨炼了她的厨艺。

循着脑海中涌现的记忆,姜绫在窗棂处找到风干的腊鱼,改刀切成小块,锅烧热后,舀了勺猪油放进去,用小火慢慢将腊鱼表面煎至焦黄,随后才倒入沁凉的井水,加盐、泡椒、酱油调味。

腊鱼特有的鲜香在厨房中弥散开来,泡椒的酸意更是争先恐后的涌入鼻腔,让堂屋中的陈母和陈元穆频频往厨房望去。

“祖母,好香啊,娘在做什么吃食?”陈元穆心不在焉的咬了口雪花球,冲着陈母问道。

“应该是腊鱼,但你娘的做法和我不太一样,味道也太浓烈了些。”

其实陈母觉得,用霸道来形容这股香气更为确切,以往都是她准备饭食,厨房有什么材料她心知肚明,偏生绫娘却用有限的食材烹调出如此诱人的香气,让她口舌生津,忍不住想去厨房看上一眼。

陈元穆将剩下的雪花球包好,紧随其后。

祖孙俩刚走到厨房门口,便看见年轻女子将豆腐托在掌心,三两刀斩成大小等同的方块,直接下入色泽奶白的鱼汤中。

正所谓千滚豆腐万滚鱼,这两样都是耐煮的食材,炖的时间越长,味道就越是鲜美。

姜绫盖上锅盖,转头便对上了祖孙俩,她弯眸笑道:“再等两刻钟,就能用饭了。”

“绫娘,没想到你的厨艺这么好。”

陈母真心实意的夸赞,明达刚返家时,街坊四邻都说姜氏品行不端,经常和外男私会,若是不严加看管起来,只怕会闹出让人颜面扫地的腌臜事。

但现在看来,绫娘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不仅良善纯孝、聪明能干,还有着一手令人惊艳的厨艺,就算容貌微瑕,也无法掩盖她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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