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预感到明天的顾林两家会变成惨烈的战场,她能忍受网友的责骂和非议,却忍受不了一个侮辱自己,到处沾花惹草的未婚夫。
走出若水会所的时候,林栀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满脸焦急的韩天源。
“真分了?”韩天源的第一句话就是跟林栀确认。
林栀点了点头,明显对此事不想多说,她整理了一下披肩,往自己车子的方向走去。今晚很冷,她甚至小小地颤抖了一下。她其实并不生气,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砰!”
两人还没上车,就有人撞到了侧边车门上。
林栀无奈地摁了摁眉心。看来,今晚的倒霉事儿还不会结束。
眼前的不速之客,又是她的前男友顾泽。当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林栀站在原地没动,韩天源率先反应过来,拽着林栀离开了有些混乱的现场。不过,喜欢看热闹的韩天源没走,而是撤到了旁边,暗中观察。
顾泽浑身散发着凶狠的光,正拽着一个男人的衣领,恶狠狠地逼问他。
“谁让你回来的?啊?”一道高声质问的声音。
林栀注意到了顾泽的声音,最起码比刚才对自己说话时候的声音凶狠两个度。也不知道对方是他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个男人比他高一个头,穿着黑色风衣,带着鸭舌帽。他靠在阴影里,只能看到鼻梁很高的侧脸。此时,他正忍受着顾泽的指责,看不到他的表情。只不过,男人动都没动,就这么静静地听着。
他们就靠在林栀的车上,他们想走都走不了,只能被迫看着这场有些无聊的打架桥段。林栀想要叫车离开,韩天源却是眼神微变,拉住了林栀的手臂,示意她不要走。
林栀只能退回来,无奈地看着。
顾泽不知道说了多久,直到他发觉言语已经无法缓解他的愤怒,竟然直接挥出了一拳!
“砰——”声巨响,电光火石之间,男人竟然直接攫起顾泽的领口,狠狠掼砸上车窗。会所门口的灯光忽明忽暗,鸭舌帽下露出一双冷冽薄情的丹凤眼,对方明明笑着,却让人觉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
“原来是我的乖侄子。”男人轻启薄唇。
车门发出巨大的声响,顾泽立刻发出了一声痛呼。
紧接着,顾泽整个人被他拽着衣领扯了过来,男人抬脚一踹,顾泽就倒在了地上,继而被他踩住了后背,动不了分毫。
一百多斤的顾泽,在这个男人面前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
“喜欢打人?嗯?”男人的声线很冷清,却带着几丝狠厉。
顾泽立刻挣扎起来,但是他的力气和这个高大的男人现任不成正比,而是被他牢牢钳制着,根本动不了分毫。
这个时候,一辆车停在会所门口,打开的车灯照在了男人的脸上。
似乎只过了几秒钟,但是林栀却觉得有一个小时那么长。她回过神,站在原地没动,披肩下的手指却攥的死紧,指骨泛白。
那是顾砚深。
已经七年没见,林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七年前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有跟他认识之后的很多事情,林栀都记得。毫不夸张地说,那些事情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如今的他,仿佛比以前更狠,整个人像是一只在黑夜里栖息的豹子,看起来狠厉又乖张。
顾砚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抬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几秒钟之后,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只胳膊算叔叔送给你的见面礼……”顾砚深脚下发力,顾泽痛呼出声,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淌下,他却不敢求饶。
男人微勾着唇角,双手散漫的插进了风衣口袋,微微凑近,语气轻松似在和慈爱的和晚辈闲谈:“要是因为你今天耽搁了我的事,你猜?你会不会收到更愉悦的礼物。”
他这话说的轻飘飘的,仿佛不是威胁人的话。又仿佛躺在地上的不是他的侄子,而是一个陌生人,或者是逃犯。
顾泽奋力挣扎了起来:“顾砚深,你tm敢,你忘了你是做什么的?”
“你可以试试。”顾砚深收回了脚,站直了身体。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燃,放在唇边,他的身形很修长,鸭舌帽下的轮廓锋利,瞳仁极黑,站在那里,衣角被夜风吹起,恣意张扬。
与七年前相比,不同的不仅仅是这个男人的身量,而是整个人。
少年的顾砚深处处透着阴谲危险,锋利又冷漠,而现在,顾砚深更像是一个诱惑直白迷人的陷阱,他已经学会了收敛,学会了掩藏锋芒,可谈笑间,又会不经意露出一点让人胆颤的寒意。
哪怕面对血脉相连的顾泽,他虽然勾着笑,但那散漫冰凉的眼神,无疑在看一个肮脏的垃圾。
而且,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林栀,就直接离开了。
几分钟之后,那边的顾泽才在司机的搀扶下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他拍打着弄脏的衣服,下意识的往林栀这边看了一眼,却又对上了她戏谑的目光。
他冷哼了一声,上车之后,用力甩上了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韩天源。韩天源却显然比她还要惊讶。
“顾砚深,他怎么回来了?”韩天源喃喃道。
冷风夹着钢针一般寒冷的微雨打在了林栀的身上。她冻得受不住,抱了抱手臂,对韩天源说:“走了,上车说。”
“你别打顾砚深的主意。”
刚一上车,韩天源就言简意赅地开了口。
林栀对于他的提醒毫不意外。韩天源本来就是个人精,而且她刚才在那里的做法已经说明了一切。但是他却不知道七八年前发生的事情。
林栀解下了披肩,把手肘搭在了车窗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窗外黑漆漆的风景。
“怎么了?”她问。
“顾砚深是顾老爷子的小儿子,哦,就是顾泽的小叔叔,顾老爷子四十多岁的时候才生了他。顾夫人生下他之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再加上他性格不好,所以顾老爷子很不喜欢他。”
“是吗?”
林栀淡淡地微笑了一下。
韩天源知道的这些事情她都清楚,只是,还有他不清楚的事情。
顾研深什么样儿,林栀是了解的。
毕竟林栀自己就亲身经历过。
七年前。十四岁的林栀曾经遭遇过一次绑架,而这次绑架,跟顾砚深有关。
那天,林栀背着书包回家。司机每天都会在门口等她。这天,她在自家的车门旁边看到了却是另外一个人。
一个身形修长清瘦的少年正靠着车门抽烟,看到林栀背着书包走出来。
少年的个子比他高出一个头,撩起眼皮看了她两眼,说道:“你爷爷今天有事儿,让我来接你。”
林栀没上车,只是平静地看了他几秒钟。然后,她几步上前,把那支点燃的香烟从顾砚深唇角拿下来,踩灭丢在了垃圾桶里。
“少抽点吧,我可不希望我未来的老公死于肺癌。”
顾砚深看起来有些困,眼底有淡淡的乌青,他笑了两声,目光懒懒散散的:“小屁孩还天天想这个。
林栀捏着书包带子,一双大眼睛无比专注地看着他。
顾砚深默了两秒,低声道:“我知道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林栀都没用顾砚深说话,而是直接开门上车。顾砚深挑了挑眉,也坐在了驾驶座上。他没开车,而是先打了一个哈欠。
林栀仰首看他,干净眼眸像是沾了露珠的栀花,说话却不太客气,“爷爷怎么会请你来做司机?”
“这你应该去问你爷爷。”顾砚深说。
林栀回话,她的语气甚至透着一种娇憨,任性的可爱:“在雇主面前失礼的人,应该被开除。”
顾砚深笑了两声,根本没搭理她,而是利索地开了车。
车开了十分钟之后,林栀看向顾砚深。他轮廓锐利,本来十分阳刚,但是却因为他那双丹凤眼,把整张脸变得秀气了不少。他很高,偏瘦,虽然比自己大八岁,但是跟高中生差不多。
“你知道你以后要娶我,你什么想法。”
顾砚深笑了:“你怎么整天说这个。你才几岁?”
林栀咬着巧克力棒:“我这是警钟长鸣,你得记得你有主了,别在外面沾花惹草的,男人不自爱,就像烂叶菜,明白?”
顾砚深揉了把她毛茸茸的发顶,有些无奈,这姑娘才14 ,说话跟24一样。
到小区的路程要经过一段荒无人烟的路,十分意外的是,车被迫停下了。顾砚深警惕地看向了车窗外,寒声提醒林栀:“赶紧下车,快走!”
林栀还没反应过来,因为她从来没见过顾砚深这样,但是,须臾之后,她就懂了,因为,她被三五个大汉拎着衣领拽下来,简单来说,就是遭到了一群人的挟持。
她很奇怪,一开始以为是有人盯上了她,实施绑架想要跟自己的爷爷要钱。但是用刀子架在她脖子上的大汉却说:“顾砚深,这小妞儿什么来路啊!你童养媳?”
林栀瞪大了眼睛。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原来她被挟持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刚见了一面的顾砚深。
不过,站在不远处的顾砚深却表现的平静极了。他冷淡懒散地说:“你们这是,要绑架?”
大汉寒声说:“绑架?你要是这么理解,也行。不过我们不是冲着你,是冲着你来的。”
顾砚深靠在了车门上,看着惊恐的林栀,冷笑了两声,说:“既然是冲着我来的,那跟这个小丫头也没什么关系,不如先把她放了?”
“放屁!你个小崽子还敢跟我讲条件!”
这群人并没有跟他们多说,而是直接把他们五花大绑了起来。林栀和顾砚深一起,被塞到了一辆松花江车上,带到了一个农家院落里。
整整三天,他们就被关在那个逼仄的屋子里,从绑匪们的说辞之中,林栀听到了关于顾砚深的只字片语。
什么“你那该死的妈”,什么“杀了你就可以得到一大笔钱,她只不过是顺带的”
第三天下午,林栀支持不住,率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医院里了。听说顾林两家人看到了顾砚深的车,循着痕迹,最后找到了这里。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包括林栀自己也是。但是也是从这次事情之后,顾砚深就从顾林两家的社交圈中彻底消失。所有人都没有提起他,如果避开难言的隐疾。
后来顾老爷子新娶的夫人赶来医院看望林栀的时候,从她道歉的口吻中,有意无意地提出,这次的绑架是顾砚深造成的。
年纪还小的林栀说不清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心情,但是她对顾砚却有几分怨恨,毕竟没有他就不会有那次绑架,那几天的经历,对于林栀来说,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来。
这段包办婚姻也不了了之,林栀后来被顺理成章地介绍给了顾泽。
直到七年之后,顾砚深再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