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棠眸色一沉:“现在他人呢?”
“还在堂上躺着呢。”张富喘着大气说道。
徐晚棠快步朝着大堂走去,她说不会医术,但和大嫂学了一手好紧急救治的功夫。
杨明的突然犯病是谁都没想到的,谁能想到杨家公子像快嫩豆腐似的,还没怎么着呢,就要碎了似的。
“哎呦我的儿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个好歹爹可怎么办啊!”
杨员外哭天喊地的,指着于县令的鼻子大骂,“于家宝你个天杀的,我儿要是有个好歹,老夫跟你没完。”
大夫赶来还要一段时间,杨员外扶着自己的儿子哭着,是又心疼又气愤。
“都散开!”
徐晚棠沉声道,一群人围在杨明身边,空气都不流通,人能醒就怪了。
朝堂上吵吵嚷嚷的众人被喝住,都忘了动作。
徐晚棠快步走到杨明的面前,先查看了一番瞳孔情况,随后做了紧急给他施了几针。
“你这女子在做什么!是要谋害我儿不成?”
杨员外见徐晚棠要给杨明上针,吓的跟母鸡护小鸡似的扑过来。
别看他年纪大了,动作却相当敏捷。
徐晚棠躲的及时,这才没被扑倒:“你儿子哮症发作,再拦着他就真成一具尸体了。”
仅仅只是一眼,就看出他儿子是哮症发作,想来是有些医术傍身的,杨员外这才讪讪的收回了手。
几针扎过,没一会儿的功夫杨明就转醒了,脸色比来县衙之前还要好上一些。
“真是神了诶,人还真活过来了。”
“就是,那女娃娃是什么人啊,医术这么好?”
“我听说不是大夫,是衙门新招来的仵作。”
“仵作?一个女娃娃怎么能做这么下贱的工作,哎呦真是太可惜了。”
门外看审案的看客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都在替徐晚棠可惜。
杨员外见自己儿子脸色缓和了不少,长长的松了口气:“儿啊,你可好些了?”
杨明脸色苍白,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容,安抚他那吓的慌神的父亲。
“好多了,您别担心。”
杨员外紧绷着的神经,这才稍稍的松散下来。
“多谢姑娘。”杨员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刚刚多有得罪,还望姑娘别与我计较,他人定当登门道谢。”
杨明好转后,得知是徐晚棠救了他,挣扎着要起身道谢。
“你情况只是暂时稳定,忌情绪大起大落。”徐晚棠见他神色严肃的要起身,将人劝住。
闻言,杨员外赶紧扶住自己的儿子,不敢让他乱动。
杨明无法子,只能低低道了一声谢。
徐晚棠点头,算是应了这声谢:“你的哮症有多久了?”
杨明脸色还有些苍白:“打娘胎里出来便有,天气热了凉了都容易引起。”
“可能近花?”徐晚棠问道。
杨明苦笑摇头:“不能,幼时接近过一次,险些丢了性命。”
徐晚棠点头:“你这病症还得好好调养,平日里不可近花粉,柳絮之类的细碎物,另外这个药你拿着,紧急时保你性命。”
闻言,杨明惊愕,想要起身朝徐晚棠行个大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徐晚棠摆摆手,随后对堂上的县令道:“于大人,他不是凶手。”
于家宝微微蹙眉:“你可有证据?”
“我在被害人小玉的身上,及造成她死亡的凶器上都发现了花粉,杨明有哮症,无法近花,身上自然不可能沾有花粉。“
此言一出,现场所有人都看着她。
徐晚棠说道:“小玉背部致命伤口深度达三寸,且断了肋骨,如此大的力道,以杨公子的身体状况是无法完成的。\"
杨明不自然的轻咳了一下,虽然说他是个男人,可因为患病的缘故身子骨弱,手上力气怕是连个女人都不足,更别提是杀人了。
于家宝垂眸深思:“可就算如此,他也可以指使手下人行凶。”
徐晚棠看向他:“腊八节的后一日,你在做什么,可有人证?”
日子已经过去了一月之久,杨明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那日我在家中休养,我堂弟在房中陪我说话,他可以替我作证。”
其实通过花粉和凶器,徐晚棠就已经知晓杨明不是杀人凶手,但既然于家宝有疑问,自然是要解决的。
在等候传召杨明堂弟的过程中,徐晚棠走向燕香:“用于处理花圃的锄头,可是春香楼所有?”
燕香慌乱的摇头:“不是,楼内的花草都是定期从花农那里采购来的,我们楼内就没有人会料理花,怎么可能有锄头。”
“花农是何人,家住何处?”徐晚棠开门见山的问道。
“是杜大根。”燕香飞快说道。
闻言,张富指挥着衙内的兄弟兵分两路,一路赶往杜大根的家中拿人,另一队则去请杨明的堂弟。
……
“大哥!大哥救我!”
杨明的堂弟杨余看到一个黑色身影后,急的又蹦又跳,引得周围人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酒馆二楼,剥花生剥的正起劲的宋筝听到熟悉的声音,低头往下看去。
果然没听错,是他那一无是处,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弟弟。
“呦呵,你这阵仗挺大啊。”宋筝一手撑在栏杆上,饶有趣味的说道:“是赌钱被抓了,还是调戏良家妇女被抓了。”
他这弟弟不着调,从小到大没少挨打,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只是这回的阵仗好像大了些,都闹到官府来捉人的地步,当真是“出息了”。
杨余都要吓哭了,偏偏宋筝还拿他打趣,可给他急死了。
“我真没有,大哥你快救救我,他们冤枉我杀人。”
“瞎喊什么,谁冤枉你杀人了。”
带他去问话的衙役翻了个白眼,对这浪荡公子实在瞧不上。
娇气又胆小,还没怎么着他就哭天抢地的,不知道还以为怎么他了。
“杀人?那你可真是出息了。”宋筝翻了个白眼,但怎么说也是弟弟,没道理见他出事不帮忙的。
“还愣着干嘛?”
还没等宋筝开口,盛云锦十分自觉的起身,这会儿人都走到楼梯口了。
“够兄弟!”宋筝笑道,起身快步跟上。
去衙门的路上,杨余一个劲的说自己冤枉,事情的起因经过是一问三不知,给宋筝气的给了他几个脑瓜崩。
杨余抱着被弹了好几下的脑袋,表情更加委屈了,憋这嘴要哭不敢哭的样子,着实有些滑稽。
一群人到衙门后,于县令立马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宋筝身份,县令于家宝却清楚的很,那可是皇帝亲封的锦衣卫指挥同知,从三品官职,比他这七品县令不知道高出了多少。
宋筝自打进了锦衣卫后就甚少回来,可那张脸生的着实标志,让人想忘都难。
“宋大人。”于家宝赶忙走上前恭恭敬敬行了礼,“不知宋大人回来,还没去拜见,是下官失礼了。”
宋筝不在意的摆摆手:“回家探亲罢了,什么拜访不拜访的,用不着这些东西。”
两人一阵招呼过后,于家宝的视线在落到盛云锦身上。
于家宝见他眼生的很,应当不是他们耒阳人。
尽管不认识,可到底是站在宋筝身边的人,也不敢怠慢。
于家宝看向宋筝,小心询问道:“敢问大人,这位是。”
宋筝一脸坏笑,在盛云锦面前被先行礼,这感觉还真是新鲜。
“他啊,南北镇抚司指挥使,盛云锦。”
宋筝漫不经心的态度,以及盛云锦那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人紧张的很。
于家宝瞳孔微缩,锦衣卫机构分为南、北两个镇抚司,其中北镇抚司乃天子直辖。
盛云锦一人担任两司指挥使,可是朝廷正儿八经的正三品重臣,他们太康王朝皇帝陛下手里的一把名刀。
“不知盛大人亲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于家宝已经吓的跪倒在地,额间冒出一连串的汗珠,可见是真的害怕了。
于家宝跪了,堂上衙内和外面看审的百姓都跟着跪倒。
“这是怎么回事?县令大人怎么跪下了?”
“那俩人是什么人啊,这么大来头?”
“旁边那白衣服的我倒是有幸见过,是宋府的大少爷宋筝,那可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大官,能直接面圣的。”
宋筝的身份一出,外头看热闹的民众,目光纷纷落在他和盛云锦身上,就跟打量什么稀罕物件似的。
“盛大人?”宋筝觉得奇怪,“愣什么呢,叫他们起来啊。”
可此时,盛云锦的目光却落在一个背影身上。
宋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目光的尽头是个姑娘,着实让他意外。
“回神了,看姑娘也晚点,现在不合适。”
盛云锦收回了视线,让于家宝他们起来。
有盛云锦和宋筝在,于家宝本想将主审位置让给他们,这俩人却一起拒绝,表示一旁旁听就好。
杨余到堂上后,嘴里的冤枉喊得没完,最后得知只是叫来给堂哥做认证的,紧绷的弦松下来后,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宋筝无语的要翻白眼,恨不得下去给那不争气的弟弟一下,好让自己耳根子清净清净。
他实在想不明白,家里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没脑子的。
有了人证和物证,杨明的嫌疑算是被排除了。
张富带着人赶到花农杜大根家时,他正在殴打花房的伙计。
“让你不小心,你这条贱命值几个钱,弄坏了这盆花,卖了你都赔不起。”
杜大根一边用藤条抽打,一边用脚踹,小伙计被踹的口吐鲜血,进气不如出气多了。
“还不赶紧住手!”
张富见他打人,赶忙呵斥。
杜大根见是捕快,眼睛瞪大,转过身就跑,动作快的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半个时辰后,杜大根被带到县衙。
张富怀里揣着个物证带子直奔后院的停尸房:“徐姑娘,东西我给你带回来了,看看可有损坏。”
徐晚棠抬头:“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那混账东西许是心中有鬼,见着我们就跑,这伤就是追他时不小心挨了两拳,不碍事。”
张富一笑,就拉扯到嘴角上的伤,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姑娘要的东西我保护的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你看看可有损。”
张富掏出个纸袋递了过去。
徐晚棠接过,从工具箱里找出一瓶伤药给他:“先处理一下吧,可会用?”
张富点头,知道她要忙也没继续打扰,在一旁自己上药
“徐姑娘,是有什么问题吗?”张富上完药,见她在那出神,还以为是自己带回来的东西坏了。
徐晚棠深吸一口气:“杀人缘由。”
杜大根满足杀人的外在条件,但她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杀人。
从春香楼的管事妈妈燕香的口中得知,杜大根这人性格虽然暴躁,但为人还算老实,跟楼中的姑娘更是从未有过直接接触。
两个没有交集的人为何要痛下杀手,而且小玉身上有多处死后伤,如果不是出于报复,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富拿着最新的尸检验状上堂,徐晚棠站在隐蔽处旁听案件。
于家宝看完验状后,惊堂木一拍。
“大胆刁民杜大根,你可认罪!”于家宝沉声道,“还不快快将你杀害春香楼的玉儿姑娘一事招来。”
听到这话,杜大根瞬间愣了,神色中尽是惊讶和愤怒。
“什么,你说玉儿死了?”
杜大根的质问让于家宝蹙眉:“本官在问你,你倒质问起本官来了。”
“大人冤枉,玉儿的死小人根本就不知情。”
在角落看审案的徐晚棠立刻意识到不对,杜大根的反应很真实,不可能是设计好的反应。
于家宝声声质问,杜大根则通通反驳,坚持声称自己没有杀人,就连逃跑也是因为看到一堆官差冲过来,心里害怕下意识行为。
“你怎么看?”
宋筝凑了脑袋过来,样子像是在和盛云锦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