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哼哼:本公子今日就要学个汉丞相诸葛孔明,骂死王朗……呸,他卫三也配和王朗相提并论。
卫景川这次听懂了,他气炸了,立刻指着宋玉临的鼻孔骂回去:“宋二公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鼻子上不也搁着两个qu洞呢,啊呸呸呸!”
他才不管臭的俗的,要不是卫景英一直给他使眼色叫他稳住,他早一拳打到姓宋的脸上去了。
卫景平一下子愣怔住了:“……”
哦嚯,卫三这厮太粗鲁了吧,魔幻地让他脑子里有了强烈的画面感,很想皱眉但又忍不住想笑是怎么回事。
围观的一个小男娃此刻正大声吸溜鼻涕虫,众人一噎,而后哄然大笑,故意夸张地张嘴做出长长的“呕——”声,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甚至高喊:“骂啊,快骂回去啊,唉那个谁你倒是骂呀……”
听到风声,恨不得全书院的学生都跑过来观战,闹哄哄地围观下来,宋玉临根本没占到什么便宜,反倒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他……他嘴皮子居然压不过一个没进过学的武官家的臭小子。
看来今天是不缺笑柄了。
听见卫景川口中爆出的字眼,孔雀公子宋玉临一阵恶寒,脸更白了还喘上了,他从小过得就丝滑,遇到的贱人少,没听过这么没脸没皮的粗话,一阵阵眼晕心悸,险些没把他给送走。
双方因为过于呆愣暂时静默。
这时候才有人瞧出门道来,卫景英每次开口怼宋玉临之前,都要和身边的卫家老四卫景平交头接耳,莫非,卫家老四是个有文化的。
要不然,为什么一开始卫景英连宋玉临说什么话都听不懂,而后就对答流利了呢。
缓了半天,宋玉临压着心中滔天的怒火径直走过来,到了卫景平跟前,他微微颤抖着唇说道:“卫家老四,方才那些话都是你教给卫二公子的吧?”
说完,他又侧过脸来朝卫景英挤了挤眉头:“我说呢,要不是卫家老四在,你连我说的话都听不懂,”他人模人样地拂了拂袖子:“顾夫子最厌‘蛇蛇硕言、巧言如簧’的人了,我今日就不犯夫子的忌讳,不和你们斗嘴了,走吧。”
对方粗俗无耻,他这是秀才遇上兵,哪儿能讲理,说完,他赶紧脚底打滑溜了。
卫景英虽然听不懂,但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好话,就要追上去给宋玉临一顿拳脚教训,袖子却被卫景平死死拉住了:“二哥,算了。”
卫景平小声道:“吃亏丢脸的是他。”
没看到后来宋公子连顾世安都搬出来掩护他跑路了吗,颇有点招架不住了落荒而逃的狼狈。
他是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把宋玉临给唬走了。
卫景平琢磨了一下,宋玉临绝不是被他亮出来的半吊子的学问给吓跑的,而是被心里对“武官之子”的固有的愚莽、不识文墨的印象和他意外地能引经据典之间的落差给震惊慌了。
又加上他输不起的心理,致使较量才开始就草草收场了。
要是宋玉临心理素质好一些坚持跟他打个持久战,卫景平心想:他肚子里那点微末的存货应该很快就被掏光了。
免不了要丢大人。
“是哦,”卫景英这才反应过来:“姓宋的这个怂货。”
卫景平:“咱们也走吧。”
没打起来就好。
卫景英由衷地道:“多谢你啊老四,不然我今天丢人丢大发了。”
“没什么好丢人的,”卫景平笑道:“咱们本来就是个练武的,会不会文绉绉的话有什么要紧,又不是打架打输了。”
卫景英颇有些失落:“话是这么说,可是像咱爹那样,以后就算当了武官,也要被文官压一头的,没意思。”
卫景平接不下话,只好道:“二哥,以后咱们也有机会识字的。”
只要你想,识字的机会到处都有的。他在心里说道。
“对了老四,姓宋的溜之前说的‘一一什么言,巧舌什么簧’,是什么意思?”卫景川插了一句话。
“‘蛇蛇硕言’就是讲一个人会说大话,好吹牛的意思。”卫景平解释道。
卫景英和卫景川二人齐刷刷看着卫景平:“老四,你的学问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老四整天呆在家里,从某一日开始好像突然就装了满肚子学问,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卫景平:“……”
这要他怎么解释。
“天天跟着娘上街听书,有时候也会跟着书摊的掌柜认几个字。”卫景平天马行空地编起了瞎话。
“老四你真聪明。”卫景英神经大条没有细究,对这个半年前还发誓再也不跟他说话的幼弟不吝夸赞。“聪明。”卫景川也语气夸张地跟着说了一句。
卫景平摇摇头,带着比他们两个多活一辈子的沧桑说道:“我练不好武艺,老天总要给留一碗饭吃的。”
“这一碗饭就是‘识字’?”卫景川问。
今天他说话意外地流畅,不结巴。
“光识字还不够,”卫景英皱着眉心:“老四,要吃这碗饭得当文官,文官呢是靠考秀才中举人才能当上的,要考秀才得先上学。”
卫景平:“二哥,我知道。”
“二哥,那咱们回家跟爹和娘说,”卫景川憨憨地道:“送老四进……进书院念书呗。”
连他也迟钝地感觉到老四卫景平是个读书的料子。
卫景英背着手,老成地叹了口气:“得大哥考完武举了。”
只有卫景明考中武举后回来谋个差事,说了亲,家里才能宽裕些把钱省出送卫景平进书院念书。
卫景平一路都没说话,离开白鹭书院的时候,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朴雅的大门,心中波涛翻涌,甚是向往。
白鹭书院修竹亭。
亭子临水,白鹭书院的院长顾世安穿一袭月白长衫,坐在水边一拉钓鱼杆,悠闲地看着上钩的鱼儿在空中扑棱,笑道:“走了。”
他的书童顾小安一边收拾渔具一边说道:“先生,下学期您又得忙活起来了,光是昨天就递过来五六份名帖,竟有邻县的乡绅要把自家儿子送咱们书院念书的之子……”
“忙些才好,”顾世安道:“学生多了才热闹,书院才有名气。”
也才能有银子啊。
“先生,你说,咱们书院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能让您破例不收束脩的学生呢?”顾小安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
“不好说啊,也许一直遇不到,也许很快就遇到了呢。”顾世安敷衍地道。
能让他破例的学生?呵,大概整个上林县都翻不出来吧。当初定下的凭资质收束脩的规矩,不过是为了多收笨蛋纨绔几两银子,哪里真想过破例这事呢。
“哦。”顾小安歪了歪头。
“走了。”顾世安道。
路边的竹藤长椅上,两个穿竹青色长衫的学生远远看见宋玉临走过去,转头凑近对方交头接耳:“……卫家兄弟一天书都没念过,吵起架来引经据典,宋大才子招架不住,抬出顾夫子溜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平哥儿:顾夫子你知道我在等你吗?你如果真的在乎我……不对,唱错了重来,你知道我在等你吗?能给免个学费吗?
PS:又是对白鹭书院单相思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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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yi)蛇(yi)硕言,巧言如簧。”出自先秦佚名的《巧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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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amua追文的宝子们~今天周一,上学的宝子们要好好念书哦~通勤的要认真上班挣钱钱,少摸鱼~碎碎念完毕,遁去搬砖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