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床上?”姜绮猛地睁大了眼睛,强撑着一身纤薄的脊骨半倚在了床沿,青丝滑落,半撩着媚气浅溢的乌黑瞳色气愤犹豫地看向了周清。
周清……周清她是个女人,怎能和自己一道睡!莫说自己还是皇帝的嫔妃,便是寻常人家的男子,也万没有和没关系的女人一道安寝的道理。难不成,自己在周清心中,竟是这样一个随便的人吗?
姜绮狠狠咬着嘴唇,捏紧了身下锦被,拒绝道:“我——我乃贵妃,从不与人一道安寝。”说着,他强撑出一副高傲的模样,语气却莫名其妙地发软,像失了势的可怜跋扈凤凰,被豢养之人毫不客气地抛弃之后,蜷缩在泥地中,却还放不下往日的高傲,非要梧桐木歇息,醴泉水饮用,熟不之在周清看来,只觉得他可怜愚蠢。
周清挑了挑眉,嗤笑一声,不仅未下去,反而在被中使劲翻腾两下,拽了锦被往自己这边拢来,只给着姜绮留下一角窄窄的薄被,堪堪遮住他细腻雪白的胴体,漫不经心地道:“这是我的寝宫,我的卧榻,要说去别处安寝之人,不应是你?”
说罢,周清转头看向姜绮,见他一脸的惨白,病仄仄歪倒在床上,紧紧抿着嘴,手上却仍是拽着仅剩一点的锦被,一动也未动。他神情一片惨淡,身子凄凄哀哀地仿若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在夜风中不断轻颤。
等到周清以为他睡着之际,他却忽地起了身,不管不顾似的,纤长的腿跨过周清便要出去。
“你做什么?”周清挑眉问道。
姜绮不住地咳嗽,虚弱地回道:“我回我宫中去。”
周清忽地沉了脸色,视线划过姜绮雪白的大腿,捏上他伶仃的脚腕,手下用劲,便将他重新拉倒在了塌上,单手钳住他一对纤细雪白的手腕,腿上使劲,按住他踢踏的脚踝,用整个身子压住了他:“姜绮,我警告你,今日你休想走出这宫门一步。就凭你这破烂身子,莫说你此番出去便是死在路上,单说今日之事,你虽蠢笨,昨晚乖乖任由我救你而不声张,当是知晓此事定不简单。我一时糊涂救下你这个心比天高的蠢货,此番已是后悔至极,你若还想活命,便给我乖乖呆在此处,莫再生事端!”
她说我是心比天高的蠢货……
姜绮本咬着一片水色的红唇,骤然听见这句,悲愤难耐,雾蒙蒙的桃花凤眸中便再也盛不住水光,蹭了一片水渍在白皙的脸上。他死死抿着嘴,却偏过头去不再说话,只留下额角冷汗涔涔,浑身一片冰冷僵硬。
过了一会儿,周清才听见他哀弱□□声音从身下传来:“周清,你今日如此辱我,来日我定当报还。”
“报还?”周清轻嗤一声:“你不念我今日救你的恩情,反记着我几句口舌之辩,果真是恩将仇报,蠢到没边了。”她骂完,不见姜绮回话,也不知他是否听到此句,竟是一点声息也听不见了。
周清腹部本就贴着姜绮的小腹,忽地感受到姜绮腹部一片冰凉,冷得像青玉一般,当下便心中咯噔一下,探手伸向了姜绮细腻嫩滑的腹部,感受到姜绮腹内疯狂的抽动,她连忙伸手捂住,待那处良玉温暖了几分,她才心下松了口气,心中暗暗后悔:明知他性子本就蠢笨张扬,又兼身子不好,被害得近乎流产,她怎的便出口骂了几句?莫不说是否骂他有用,单说气坏了身子,她昨晚不白费这一切?
周清犹豫一会儿,终是松开了姜绮,用被子裹住他,冷着脸说了声:“算了,睡觉。”
姜绮在她伸出手时便已全身僵硬,待周清将手放上自己的腹部时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周清松了手时,他才悄悄放松了身子,转头去看周清。
她前番骂自己的话,莫不是气话?看她此番如此心口不一,定是自己之前作为,刺了她的心。
可……可那蛇……
姜绮咬了咬嘴唇,不知如何解释,只得换了个话题:“今日是陛下身边的宫侍来找我,我、我知是陛下——”
周清蓦然听见这句,猛地睁眼打断了他的话:“噤声!此事怎可随意声张!”
姜绮止住了声,咽下了剩下的话,背过身子捧着腹部痛苦的□□几声,冷汗涔涔,却又忍不住一般接着说道:“我不懂、陛——她为何如此狠心?明明这是她第一个孩子,她为何要杀了她,也为何要杀了我!”
皇帝的孩子?这是往日淫|乱宫闱之事做的多了?竟连自己怀着谁的孩子也不清楚了?
周清看着他沉默良久,见他一副委屈愤恨的样子,终是叹了口气:“此事事关宫闱禁事,你便当什么也不知道。再者,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待过几日,我寻一处与你身量相似的尸身,放于夹道内。至于你,我好人做到底,送你出宫罢了!”
姜绮听到出宫二字,宛如听到什么魔鬼一般,猛烈摇着头,弯折着纤细的腰肢朝后躲去,边躲边抱紧了胳膊:“不!我不出宫!我死也不出宫!”
周清挑了挑眉,正待开口询问,便见姜绮猛地仰起脖颈、捧着心口,纤腰向前快速的顶去,喉间涌动,瞬间一口猩红的血吐在了床外地上。她瞬间捞入姜绮细嫩滑腻的身体,抱着他缓缓朝床上靠去,将他稳稳当当的放置在了床榻里侧,伸手拭去了他嘴角残留的血迹。
怎的就说了句出宫,他便如此激动?可是这宫内有什么令他留恋的事物?
周清轻扣床沿,直觉要搞清此事,不然如姜绮这般的大美人定是会香消玉殒。
她拍着大美人滑腻的脊背,轻声哄骗他了几句,这才意识到姜绮自回来之后便是不着一物,只剩丝绸般的黑发顺滑地半遮盖着雪白的脊背。
周清下床取了件自己的单衣,单手握着他的脊骨腰肢,将他整个上半身抬了起来,握着他的半落的手腕为他穿好衣物,将他重新放回了床榻。姜绮吐血之下便觉昏沉困倦,很快便睡了过去。
周清看着穿着一身雪白素衣的姜绮,眼中神色莫名,她抬起手,不由自主地伸手按了按他凸起的喉结,见姜绮有些艰难的喘息吞咽了几下,带着手下喉结也在周清掌下一顶一顶的滑动,忽然做贼心虚似的,快速松开他躺回了原处。
这、他当是未发现吧?周清硬邦邦躺在床上,些微抬着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姜绮,见他难耐地抬起纤弱无骨的手指,半梦半醒地低泣着捂着那处刚刚被按过的地方,有些委屈地在梦中轻声□□着。
周清见他未醒,轻舒了一口气,正待睡去,却忽然看见那狭小的喉结可怜兮兮地一片红肿,颤颤巍巍地随着勉力吞咽的动作一起一伏。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心下暗自焦急:这也太娇气了,不过是轻轻按了几下,怎的便肿了了?
正当她无措之际,绿柳却匆匆忙忙走了进来,跪在了地上:“殿下,不好了,皇帝听闻您生病宣了太医,深夜前来看您,这会儿已经到了门外了!”
皇帝?她怎么此时来了?
周清连忙拦腰抱起姜绮,欲将他抱到拐角处的衣柜中,行动间姜绮不是妥帖的窝在她怀中,反倒是因着腹内隐隐的疼痛将腰肢不断挺起,绷得宛如一张被拉开的弓,他双脚勉力踢踏着半空,外间的手悬在空中,靠着周清胸膛的手却死死按着胸口,从口腔中吐出气音来:“周清,放…你放手!我身上难受!”
周清未管他,反而更近的箍住他:“别出声,一会儿皇帝进来,你若出了声,我们两个都得死!”
这话本是骗姜绮的,皇帝进来看见姜绮,姜绮很可能会死,周清却不一样,就算看在自己家中势力的面子上,皇上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惩罚她,谁料姜绮听了这话,忽地僵住了,默不作声地捏紧了胸口,伶仃的脚腕却慢慢停住了动作,可怜兮兮地垂在半空。及至走到衣柜前,他才轻微拽了拽周清的衣袖,垂着头低声又问了一句:“周清,你为什么帮我?”
他本是想问周清是否有点喜欢自己,话到口中却蓦然停了下来,只踌躇地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周清这人很有些傲气,不愿说一些骗人的鬼话,于是姜绮问了,她也就实话实说了:“还能为什么?你虽然性子愚蠢恶毒,长得到确实有几分姿色。”
这话翻译一下,便是“你很美,于是我见色起意”。
只是……只是脸吗?
姜绮忽地颤了颤,两只腿蜷缩着,手中捏着衣物用力将细嫩雪白的膝肘压向心口,内心烦闷地低低闷咳了一声。
说完这句,周清便快速回到床上等待皇帝进来。
不多时,便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绿柳带着皇帝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周清看着皇帝一副急急忙忙地模样,心下疑惑,面上却装出一副温顺的模样,俯身跪拜:“不知陛下寅夜来此,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皇帝忙扶起周清,犹豫几秒,挥退了绿柳等下人。
绿柳看了眼周清,见她点头,带着众宫侍退了下去。等到人散尽了,皇帝一把拽过周清的手,也不问她病情,快步走到桌旁喝了口茶水,待缓过一口气,这才开口:“皇后,朕此番前来,是有事情要你帮忙。”
周清心中暗自挑了挑眉,嘴上却是一副忠心耿耿:“陛下有事,臣定当尽心尽力,万死不辞。”
皇上起身,来回犹豫地踱了几步,这才对着周清说道:“皇后,朕知你母亲镇守边关,实属不易,且得朝臣敬重……”
说到这里,周清心中猛地一跳,倏然看向了皇帝。
皇帝这是何意?难道是嫌母亲功高盖主,要来找自己算账不成?
她微低着头,不声不语,心下微微焦急。
皇帝呷了口茶水,见她不吭声,亦是焦急,一口气说完了接下来的话:“前几日馥儿进宫,朕、朕实在忍耐不住,派人暗中杀了他的妻主,如今馥儿孤苦伶仃,定国公府一帮靠不住的,朕总该接他进宫,给他个依靠。思及这全朝野上下也只有皇后你的母亲可以压住那定国公,因此想着,不若将馥儿记在你家族谱上,当做你的弟弟接进宫,这样总会无人敢闹什么。”
周清听见她说暗中杀了定国公世女已是惊讶万分,如今听见她说将沈馥记入自家族谱接进宫中,顿觉荒唐至极!
且不说定国公府统领着天下四分之一的兵马,杀了她府中唯一的世女,便是要和定国公不死不休;单说沈馥虽在内宅,可这朝野上下见过他的人不在少数,记入自家族谱入宫,不是让自家和定国公结仇?
周清低着头,没有说话。
皇帝见她不应,懦弱的面庞忽然出现一抹狠厉,她冷森森看着周清,威胁道:“方才姜绮的宫侍来报,说他失踪了。朕想着、失踪便失踪了,左右不过一个排解我思念馥儿之苦的玩意儿。朕爱馥儿之深,为他什么事都可做的出来。这宫闱之深,偶有失踪之人也不是什么奇怪事,你说对吧,皇后?”
这话本是威胁周清告诉她不听命便得死,谁料被姜绮听了去,顿时便在衣柜中俯身无声地呕了一口血。
他冷汗涔涔,虚弱不堪地趴在门缝上,不可置信地看着外面的皇帝,只觉得他陌生至极。
他本来心中还怀有侥幸,希望只是苏通自作主张,此刻皇帝的话却是打破了自己心中最后一点希望,徒显得自己可怜可笑至极。当初他进宫时,还以为皇帝是真心爱他,才帮他逃出了那个炼狱,宫中几年,皇帝虽未召他侍寝过几次,但却每日山珍不断,宠爱万千,他本以为自己终于苦尽甘来,有了权势,万万没想到,在皇帝这里,他却是别人的替身,是个玩意儿!甚至于、甚至于即使自己怀了孩子,她仍是要自己的命!
身若草芥,死就死了!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啊!
姜绮看着腹中孩子,乌沉的桃花凤眸中沁满了泪,用力推着腹部,直推的腹上青痕遍布,一片□□痕迹,仍不住手,要将这个恶心的孩子推出腹中……
那边周清听着皇帝的威胁,心中厌恶,面上却是四两拨千斤的道:“陛下此事,实非臣一人可决定,便是陛下此刻杀了臣,臣亦不能立刻答复。”
见着皇帝暴怒的模样,周清暗自嗤笑一声,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不过陛下若是愿意,臣可修书一封,前往边境询问母亲,母亲乃忠君爱国之人,想必不会拒绝陛下。”
皇帝冷森森看了她好几眼,终于冷静下来,用力坐在一边,出外拆人取了墨纸,拍在了周清面前:“既如此,你即刻便写,朕派人送往边境。”
周清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皇帝,终是坐下来,写完了一封书信,递给了皇帝:“愿陛下早日得偿所愿!”
皇帝得了书信,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周清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独女被害,定国公必反,天下风云诡谲,怕是要乱了。愿母亲早作准备,她自己也该因着这场“病”,寻机会假死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