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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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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二爷回到府上就将刘子岳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征远候舒耀:“大哥,平王就是跟陛下怄气呢,不用担心。”

舒耀微蹙着眉头:“平王素来胆小,他就不怕陛下真将他发配去南越吗?”

舒二爷翘着二郎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呵呵地说:“大哥想多了,听说他在宫里跪了大半天,昏迷了一夜,现在两个膝盖肿得像馒头,路都走不了。平王怎么说也是金尊玉贵的出身,受了这么大的罪,心里能没半点怨气吗?”

“你说得也有道理。”舒耀思量了片刻,确实,别说是王爷了,就是寻常人家的皮孩子遭了这么大的罪也会向家里长辈怄气的,“不过陛下身份不一样,你有空去平王府上坐坐,劝他早点向陛下低头认错。”

舒二爷点头:“知道了,我这就让人给娘娘捎消息,免得她着急。”

舒耀颔首。

舒妃接到消息,整个人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转。

曹公公见状,明白事情出现了转机,忙笑道:“娘娘这下不用担心了。”

舒妃将信纸递给曹公公:“看完就烧了吧,算那小子识相。”

曹公公迅速看完,将信纸放进火炉里,细声细气地问道:“娘娘可要去见陛下?”

舒妃欣赏着她刚做的红指甲,声音慢悠悠的:“急什么,那小子翅膀长硬了,竟敢跟陛下怄气,这次让他长点记性,别仗着本宫性子好就乱来,本宫可不想老是给他善后。等着吧,他来了,让他在外面候一个时辰。”

曹公公连忙道:“娘娘圣明。”

***

舒妃还在寻思着拿捏刘子岳,殊不知这个事次日便传遍了京城。

晋王下朝就听说了此事,格外吃惊:“确定这是舒家老二传出来的?”

曹石一边替他解下大氅,一边笑道:“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而且昨日就舒二爷去了平王府。他离开没多久就传出了这个消息,不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还能是谁?”

晋王咋舌,语带同情:“老七摊上这么个大嘴巴的岳父,够他喝一壶的。”

曹石也笑:“可不是,这事没说破就算了。如今传得人尽皆知,恐怕要不了几天就会传入陛下耳朵里,陛下可不喜欢下面的人跟他耍心眼。”

至于说晚辈跟长辈怄气,那也得受宠才行啊。陛下都不重视平王,平王这样子拿乔只会招致陛下的厌恶。

轻轻摇头,曹石感慨:“平王殿下真是拧不清。”

是啊,这个老七没认清楚自己的位置,他有什么资格跟父皇拿乔呢。晋王把玩着茶盏,轻轻一笑:“无妨,只要他还想留在京城,对咱们的计划就没什么影响。证据都搜集齐了吧,这次一定要将秦贤拉下来。”

曹石郑重道,“殿下放心,都安排好了。”

晋王摆手让曹石下去,闭上眼睛休息,默默想着平王这股气能憋几天,他打赌不会超过三天,顶多明日刘子岳应该就会冷静下来了,不,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反悔。

他应该会先去找舒妃,然后是他们这些兄弟帮忙。

到时候父皇肯定很生气,他就可以用替老七申冤的名义,指控秦贤,是他的不作为,甚至是贪污受贿,导致芙蓉院年久失修,防火做得很不好,才酿成了前几日的火灾,一切责任在秦贤,该问责处罚的也是秦贤,而不是老七。

在铁的证据面前,太子若还坚持要保秦贤,势必会给父皇落个是非不分,不顾手足的印象。但若是放弃秦贤,太子失去一个重要的支持不说,他为了自保这么轻易放弃忠心的下属,也会让人心寒。

不管怎么选,太子这回都别想好过了。

但晋王显然想得太好了,翌日,他不但没看到刘子岳进宫,下朝就听说,平王府的奴仆去了京兆府除籍。

晋王感觉有什么超出了他的控制,蹙眉问道:“都去了多少人?”

“一百多人,在京城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是京城同一天第一次出现如此大规模的除籍现象。”曹石眉心的褶子都快能挤死蚊子了,“平王府总共不到两百名奴仆,一下子脱籍一百多人,只剩几十人了,平王不像是闹着玩……”

话未说完,外面传来了仆从的声音:“殿下,毛长史求见。”

晋王连忙起身:“请他进来。”

毛长史是个三十多岁的读书人,平日最重礼仪,但这次进门他匆忙行了一理便直奔主题:“殿下,平王府今天上午统计了属官的去留,总共二十六名属官,有十九名求去。”

这个事虽早前有流言传出,但都仅限于低下层官员之间。而且很多人,包括平王府的属官们都在观望,大家都不认为平王真的会流放南越,尤其是昨日舒二爷的话传出来以后,众人更觉平王就是一时气不过,冲动之下说出去南越的话。

当时话赶话,陛下在气头上就下了旨。可平王怎么说都是陛下的亲儿子,又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真将他流放去南越,陛下脸上也无光。

大家都笃定了这事会有转机,谁能想平王竟闷声干大事,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属官奴仆都解散了,晋王便是先前再有信心也得动摇了。

“我去看看。”晋王连忙出了府,直奔平王府而去。

到了平王府,进门晋王就发现府中冷清了许多,而且还有些杂乱,等他走进刘子岳的书房后更是大骇。书房中博古架上的东西都没了,空荡荡的,书架上原本堆得满满的书籍,也没了,就连老七最喜欢的那张黄花梨木的书桌也不见了,整个书房像是被人打劫过一番,凌乱空荡。

晋王心情复杂地在书房中仅剩的一只椅子上坐下,恍恍惚惚,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等看到刘子岳坐着轮椅过来,他连忙指着书房问:“七弟,你……你这书房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刘子岳笑了笑说,“我让人拿出去寄卖了,听说这些玩意儿比较值钱。”

寄卖,值钱……晋王风中凌乱,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七弟你这是何意?你手头比较紧,跟为兄说一声就是,何至于将书房里的东西都卖了。”

刘子岳感激地说:“谢过大哥的好意,你知道的,我没啥私房钱,薪俸也拿来养府中这么大帮子人了,没什么结余。这南越山高水远的,听说要走一个多月,我怕路费不够,在半路上饿肚子,就卖些东西自筹路费。”

晋王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噎了噎,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七弟真要去南越?那不是什么好地方,父皇那边你别担心,为兄已经找到了替你洗刷掉冤屈的法子。”

刘子岳可不想被他当枪使,扯着嘴角笑了笑说:“多谢大哥的好意,紫宸殿那一夜,我想了许多,我这人天生愚钝,又懒又笨,什么都做不好,留在京城只会惹父皇生气,一直让大哥替我这么收拾烂摊子,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不若去南越,也能少替你们惹些麻烦。”

晋王还想拉刘子岳出来挡太子的怒火呢,连忙道:“不是,七弟,芙蓉院走水一事不是你的责任,为兄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你且听我说……”

但刘子岳不听,打断了他的话:“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在鸿胪寺当差不尽责,事发当日都没去一趟芙蓉院,半点事都没做,让父皇在文武百官面前丢脸是事实。我做错了事,应该受罚,我认。”

晋王看着认命又坚决的刘子岳,心知这事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最后只能说:“好吧,既然七弟坚持,为兄也不再多劝了。有什么需要为兄帮忙的,七弟尽管说。”

刘子岳就佩服晋王,瞅瞅,明明心里不爽,可大哥风范却做得极为到位,难怪不少人站他呢。论做人啊,他能甩出傲慢的太子好几条街。

“多谢大哥,我现在倒是有一事需要大哥帮忙。南越天高路远,很多东西不宜携带,我已经让郭诚整理出来,拿出去卖了,但短期内要出手这么多东西不容易,大哥认识的人多,要是有需要的,劳烦你帮我牵个线。”刘子岳还真不客气。

晋王目瞪口呆,他只是说的客套话,不料老七竟当真了。

老七都要去南越,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回来了,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晋王可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和钱财,但话已经说出了口,也不能这么快就自打嘴巴。

但让他堂堂亲王去帮老七拉线卖东西,老七不嫌丢人,他也拉不下这个脸。晋王强压下不悦说:“七弟缺钱与我说便是,何须变卖这些财物,等七弟回京这些都还用得上。”

“那,我就谢谢大哥了。”刘子岳灿烂地笑道,“有大哥支持,我不用担心路费不够了。等过几日收拾好了,我再请大哥、二哥、三哥……一起吃顿便饭,谢谢哥哥们这么多年的照顾,此去一别,咱们兄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

晋王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他本来只想意思意思出几百两银子打发刘子岳,可刘子岳要宴请太子、燕王等人,到时候这事传出去,给流放远行的弟弟赠几百两银子,天下人怎么看他?堂堂一品亲王,兄弟流放,就给个几百两银子?

旁的人不会直说,但太子肯定会抓住这个事使劲儿嘲讽他。

晋王可不想因为省银子,让自己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好名声染上瑕疵。

所以哪怕再不舍,他也强忍住心痛说:“应该的,咱们兄弟,何须客气,回头我让管家给你送五千两银子过来,还需要什么,你尽管说。”

薅羊毛这种事也要适可而止,不能逮着一只羊使劲儿薅。刘子岳见好就收:“够了,多谢大哥,你的恩情,弟弟铭记于心。”

晋王来这一趟,事情没办成,荷包还大出血,心头难受,也不想多呆了,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何须如此客气,为兄还有些事,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七弟。”

这回连客套话“要帮忙”都不说了,估计是怕刘子岳会真的不客气又狮子大开口。

“好,葛宁,帮我送送大哥。”刘子岳双腿不便,连送客都免了。

晋王这人虽然有些伪善,但做事还算干脆,说给银子,中午就派人将银子大张旗鼓地送了过来。

五千两银子,装了整整十个箱子,两辆马车,几十个护卫送过来,从晋王府到平王府,沿途经过闹市区,虽然没吹吹打打,可这么大的阵势,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想必要不了一天,京城人都会知道晋王送了平王五千两银子的事。

陶余交接了银子,回头就向刘子岳抱怨:“晋王真是好手段,送一笔银子,踩着殿下成全他的好名声。明天满京城都知道他有多友爱兄弟了。”

刘子岳却笑了:“陶公公消消气,大哥可是我的神助攻,他今日把阵势整得这么大,搞得人尽皆知,二哥、三哥……他们听说了这事,总不能装聋作哑,一点表示都没有吧?等着吧,要不了几天,就会有人源源不断地给咱们送银子过来。”

虽然第二个送银子的可能没晋王这么有名气,但送了跟没送到底不一样。几个兄弟中,要是别人都送了,就自己没送,那可是很丢脸的事,以后在皇室中传开也不好听。

而这些王爷们最怕的就是没面子,他们宁可花钱也要博个好名声。

摸准了他们的心理,刘子岳本来就想着回头怎么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跟晋王不和的太子,晋王搞这么一出,倒替他省了不少事,如今他只需在家里等着收银子就是。

陶余看着刘子岳的笑容,只觉得心酸。他家殿下虽是龙子龙孙,可这不受宠跟受宠区别太大了,还要用这种法子筹银子,真是太委屈了。

他心疼地看着刘子岳:“殿下,现在银子有了,那些东西还卖吗?”

“卖啊,为什么不卖?银子这东西谁还嫌多啊。”刘子岳反问。

陶余看着他兴奋的侧脸,心里一梗,得,他想多了,他家殿下高兴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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