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不理解。
看着刚刚站起来的宋格格和李格格惨白的小脸,舒舒安抚道:“爷太过自谦了,两位格格哪里不好?在我看来她们都很好!我说的都是实话,哪儿算得上是夸赞?”
说着,她招呼了两个格格走到身前,一边一个拉着她们的手,学着皇贵妃和德妃问她的样子,问孩子似的问起了她们:“你们今年都多大了?平时喜欢吃什么?穿什么?认识多少字?没事的时候喜欢玩什么?”
四阿哥见舒舒一个半大的孩子学着额娘问她那样问两个比她还高还年长的女子,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舒舒见宋格格和李格格在他的笑声中抖了下,横他一眼问:“你笑什么?我在问她们话呢!不许笑。”
许是因为今天一天和舒舒更熟络了,听她这样说,四阿哥心里非但不生气,反倒觉得自己和舒舒比旁人更亲近了。
他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出声了,就坐在那儿看着这一小两大三个女人说话。
知道福晋这是在摸底,对于舒舒的问题宋格格李格格谁都不敢轻忽,两人对视一眼,宋格格年长些先答道:“回福晋,奴才今年十七岁,是内务府包衣出身,平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穿衣打扮也不挑剔,因家母喜欢礼佛能读得了《心经》,没事的时候便做做针线。”
宋格格的回答中规中矩,李格格相对要活泼许多,她说:“回福晋,奴才今年也十七,不过奴才是年底生的比宋姐姐要小上几月。奴才也是包衣旗出身,甜的辣的奴才都爱吃,最爱吃肉。喜欢绿色粉色的衣裳,家父老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便没教奴才识字。奴才喜欢踢毽子、养花养草养鱼。”
舒舒对她们点点头:“好,都好,宋格格能读佛经是件好事,你做针线的时候若是缺了什么就来找我身边的长平要。李格格性格活泼,我很喜欢,只是你要是能识几个字,读些书就更好了。这样,我这里有民间用来启蒙的书,我派长平过去,每日教你半个时辰可好?”
宋格格和李格格两人都得了夸赞,可对李格格来说,舒舒夸赞过后的要求她实在摸不着头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道:“福晋愿意让人来教奴才识字,奴才高兴还来不及,多谢福晋。”
她们这边话还没说完,四阿哥那边又笑了,见舒舒看过去,连忙摇头示意自己不会再发出声音了。
在他看来,自家福晋这一套完全就是把自己两个格格当成孩子哄呢,她竟然还让人去教李氏识字?!可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舒舒了解过了两位格格的性情,便示意庄嬷嬷端了茶过来。宋格格李格格轮流给她奉茶,她也不为难,浅呷一口就把茶杯放在桌上,从一旁的托盘里拿出准备好的发簪插在她们的发间。
给舒舒敬过了茶,宋格格李格格也各自松了口气。这回之后,她们才真正算是四阿哥的人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在四阿哥身边站住脚?就要看她们各自的本事了。
正巧此时提膳太监提了晚膳过来,舒舒看了看菜色,对她俩说道:“也是赶巧了,你们今个就在这儿吃吧,嬷嬷,去搬两个凳子来。”
宋格格李格格一喜,只是她们还没坐下,就听四阿哥道:“留下可以,来给我和福晋布菜吧。”
舒舒无奈的看了眼四阿哥,见李格格先抢着站到了自己身后,宋格格也走到了四阿哥身后,她们分别拿起公筷来准备给两人布菜。
见这两人老实,四阿哥这才点头道:“好了,吃吧。”
吃饭的时候有个陌生人一直给自己夹菜着实别扭,舒舒拍了拍李格格的手臂说:“好了,意思到了就行。宋格格也是,快坐下用膳吧。”
桌上已摆了两人的碗筷,四阿哥见舒舒都发了话,便摆摆手示意让宋格格也坐下了。
两位格格吃饭都小心翼翼的,筷子只敢往自己面前的几个菜上面伸,舒舒示意长平给她俩夹了几筷子自己面前的菜,她俩惊讶的抬头后,这才小心的吃干净了。
等吃过饭,四阿哥便开口让两个格格离开,宋格格李格格听说能回去,如蒙大赦,走的比兔子都快。
舒舒无奈的对四阿哥说道:“爷吓到她们了。”
四阿哥说:“是你对她们太过宽仁了,你看看大福晋,再看看三福晋,谁像你似的对两个格格这么好?”
舒舒笑笑说:“我是觉得等爷忙起来了,陪着我的就只有她们了,说不定到时候我每天和她们见面的时间比见到爷的时间都要长,想着以后要相处一辈子,便想要对她们好些。”
见四阿哥仍是不可置否,舒舒又说:“我知道爷是担心我,担心我被人欺负。可我是爷的福晋,有这身份在谁能欺负了我去?我若是嫁了旁人,说不得便要学些后宅手段,但我嫁的人是爷,我知道爷人品端方,所以才能放心的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儿,无愧于本心。”
若是有的选,谁愿意做奴才?谁愿意做妾?
舒舒不相信若她们是自己的身份,还愿意给四阿哥做格格,只不过是她们没得选罢了。
这世道总是男人好过些,女人则被礼教,被世道摆布在两个对立面,妻妾之间就像是隔着一道鸿沟,身后则是悬崖峭壁,她们只能去争夺,去相互猜忌,相互折磨,一步都退不得。
舒舒知道庄嬷嬷说的话都是对的,但她不想为了她们而违背自己的本心。无故去打压她们的自己又和那些得势便猖狂的妾侍有什么区别?别人听了见了,只会感叹有因必有果罢了。
她知道四阿哥是个很看重礼数身份的人。有他在,哪怕有一天色衰而爱驰,她也还是四福晋;他若真做了皇上,她也还会是皇后。舒舒自觉自己有皇上赐婚,背后有家族支撑,便是失宠于四阿哥,便是没有子嗣过得也差不到那儿去。
摸清楚了四阿哥品性如何,又有那颗因缘树在,她只要做善事就能得到很多自己没听过没见过的书本,学到那里面的知识。有这些在,她的人生永远不会枯燥无趣,那她又何必费力去争夺那点可怜的宠爱呢?
四阿哥惊讶的看着舒舒:“好一个无愧于本心。”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的福晋是这样想的,这和皇额娘何其相似?
他从小看到大,皇额娘也从不做违背本心之事。大多时候,说话做事也都是发自本心。也正因此,才能得到汗阿玛和众多养在她跟前的兄弟们的爱重。
他一直想要个皇额娘这样品性的福晋,但又知道这样的人可遇而不可求,便随波逐流。心中则暗自决定不管汗阿玛给他赐婚的福晋是谁,等婚后他都要好好的教导她,让她成为他心目中的贤妻。
没想到他如今的福晋正是这样的性子,他何其有幸?!
四阿哥看向舒舒的眼神中都带着惊喜,舒舒对于四阿哥的所思所想却一无所知,她还在说着:“爷谬赞了,对了爷,我看皇额娘似乎有些秋燥,我这里有几张温养脾胃的药膳方子,爷若是方便的话拿给太医看看,若是可以用,咱们就去呈给皇额娘。
还有,今天皇额娘教我做桂花香囊,爷想要什么花样的?爷的那个香囊我想亲手准备。”
感念于舒舒对皇贵妃的用心,四阿哥拉着舒舒的手说:“你把药方誊抄好,我明日就拿给太医看方。我如今不便在皇额娘身边久待,那里的事就托付给你了。”
舒舒说:“你就是不托付给我,我也想在皇额娘身边多待一会儿的。皇额娘人美还温柔,对我也很好,我真的很喜欢她。”
舒舒没有哄四阿哥,她是真的很喜欢和皇贵妃相处的。
她真的很温柔,对她真的是又细心又耐心,连她亲额娘对她都没有这样的温柔和耐心。
而且她们也很能聊到一块去,今天在宫女们洗净晾晒花瓣的时候,她就坐在皇贵妃身边和她喝茶聊天,她们都喜欢花草,都喜欢做胭脂水粉,也都爱琢磨些膳食方子。
她画画的好,皇贵妃说起水墨丹青也能说的头头是道;她说自己喜欢看歌舞,皇贵妃就和她说起宫里的礼乐;她说起自己在庄子上的潇洒自在,骑马射箭打猎,皇贵妃就说要做一身最特别的骑马服给她,还说要求皇上让她和四阿哥一起去跑马。
这样的婆婆,让人怎能不喜欢?!
想起明天还要去皇贵妃那里继续带着人做香囊,舒舒催促四阿哥说:“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什么花样的香囊?”
四阿哥问舒舒:“你喜欢什么花样?”
舒舒说:“只要是见过的花,我什么花样都能绣,但我最喜欢的却是竹子。”
“竹子?”四阿哥说:“我也喜欢竹,只是竹看似简单,却难画又难绣,我不想你太累。”
舒舒却说:“我早就画过好多次竹了,我给你看我自己画的花样子!”
说着,舒舒拉着长平一起在自己还没收拾好的杂物里翻找了一阵,找到了自己在家时画的一摞花样子。
她捧着这些拉了四阿哥一起看,边看还边问:“我的画工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