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很小,两间房,不到一人高的矮墙,小的几乎活动不开的院子。
薛浣坐在柴堆前,高高举起斧子,木柴应声被劈成了两半。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仍不知道对方是谁,为何要杀她。
借赤勒人的手杀她。
如果只是要她的命,在驿馆多的是机会手段,为什么非要大费周章地把她骗到怀远去。
或许,让她去怀远,才是他们的目的。
他们的目的是……
父亲!
薛浣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灵州一带,本不在原定的路线之中。有人想把父亲引来,她,就是诱饵!
可为什么是灵州呢?
灵州到底有什么?
“丫头!”
谢媪从堂屋里走出来,“别劈了,歇会子,进屋喝口水。”
薛浣思路被打断,放下斧子,擦擦额上的汗,“不了阿婆,阿翁快回了,我先去弄饭。”
说着便抱柴进屋,烧火做饭。
谢媪看着她勤快利落的样子,暗自嗟叹。
多好一孩子,生得又好,性子又乖,人还这么能干。偏偏摊上了这种事,家里人怕是也没了,连自己是谁也记不得了。
谢家夫妇在城里开了一家汤饼摊谋生,一日收摊回家时,在野外小径上捡了个半死不活的小女子回来。
人昏迷不醒的,还发了烧,二人轮换着照顾了一天一夜,方才醒来。
可不知是受了刺激,还是烧坏了脑子,这孩子竟什么都不记得了。
唉……
她正哀怜不已,门口传来动静,是谢翁推着小推车回来了。
谢老媪有些惊讶,“你咋这么早就回了?”
谢翁把车推到墙根放好,叹了口气,“怀远出事了,灵州离这么近,人都不敢打这边过路了,生意也少了。我看左右也没几个人,就收摊子回了。这阵子不太平,还是早些回家的好。”
“也是,唉,这才太平了多少年,天杀的赤勒蛮子,又要挑事?”
“如今,城门口查得那叫一个严,不管多少人等着,挨个地查,哦对,城里贴了告示,说是查流民,叫去官府登记。刚刚在村头碰着里正,他还给我说这事来着。”
“他知道咱家收了个丫头?”
“知道,张口就叫我带人去城里。”
“见鬼了,她天天躲屋子里连门都不敢出,里正咋个知道的?”
“老王头说的吧。”
“这个老王头,就他长个嘴!”
二人边说便往屋里走,薛浣听到动静,转头道:“阿翁,这么早就回了,饭还没好。”
“饭不急。”谢翁笑眯眯地招她过来,“官府查流民,明儿你跟我进城一趟,去登记身份,还有钱领呐!”
薛浣的面色瞬间黯淡下来,垂着眼睛,目光紧紧盯着脚上新打的草鞋。
谢媪拉着她的手,“领了钱,让你阿翁带你,先去药铺找个大夫看看。再去集市上扯些布,给你做件新衣裳。顺道再买些好看的头绳。”
一颗泪珠从薛浣莹润的眼中滑落,接着,一大颗,一大颗,不断从双目中滚落下来。
“我害怕……”
“是不是怕有人欺负你,别怕。咱灵州的沈都督,那是个好人,这边的官军,对老百姓也都好得很。”
薛浣拼命摇着头,泪如泉涌,“不,我不去,不去!”
她双手交叉在胸前,紧紧抱着肩膀,蹲下身去,瑟瑟发抖,一声一声抽泣着。
谢老媪心疼得要命,把她抱进怀里,“好好好!不去不去!哪儿都不去!”
谢翁有些急了,“这哪是说不去就能不去的,官府是动真格的了,藏着掖着的,是要问罪的。”
“行了!这事不提了,先吃饭去!”
薛浣的脸埋在谢媪肩上,犹自呜咽着,泪眼中锋芒暗露。
果然,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