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嬷嬷和听梅也见势不对,一边喊着有刺客,一边扑过去企图将那‘妇人’同赵柔安隔开。
可惜,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是别人的对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人点在一旁。
‘妇人’或者应该是男人,擒着赵柔安的手,诧异地道:“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不怕我杀了你?”
赵柔安笑了,道:“杀了我,你可就逃不出去了。”
“这可不一定。你难道没听见,这外面已经有打斗声了。”男人笑着道,“你确实很谨慎,知道要控制住我的同伴,才敢让我上车。可是,你太信任你的护卫了,他们不是什么人都能应付的。”
“你说错了。我信任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赵柔安低头看了眼桌上剩下的糕点,微不可见地弯了嘴角,“怎么样,这点心好不好吃?”
“你……”男人惊讶地看着她,只觉面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最终变成一片黑暗。
楚留香再睁开眼时,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他这还是第一回,连着在同一个人手里栽两次跟斗。
“哟!老臭虫你终于舍得醒了,老胡我还以为你是做了什么美梦,怎么叫都舍不得醒呢。”满脸胡须的汉子,被四条铁链锁住手脚,链子的另一头紧紧扣在地上,瞧着好不狼狈。
看他一脸憋屈的模样,楚留香忍不住笑出声来,惊奇地道:“胡铁花?你做了什么,怎么……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他不仅四肢被铁链锁着,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肿得像个猪头。与他相比,楚留香则体面多了,除了两只手被铁链分别锁在两侧,身上是一点伤都没有。
“要不是你这个老臭虫被捉住了,我至于束手束脚,被那几个兔崽子趁机揍了好几拳吗!”胡铁花见他竟然还笑得出来,气得直嚷嚷。可他这一动,又扯动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楚留香忙收了笑,轻咳一声道:“好好好,这次我连累你挨揍,是我的错。等出去了,满江阁最好的酒随你喝,我请客。”
“好,有你这句话,我这顿打也不算白挨。嘶~那群兔崽子下手还真狠。”胡铁花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扯得铁链哗啦啦作响。
这两人倒也有趣,明明已是阶下囚,却半点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反而聊起出去喝酒的事。就好像只要他们愿意,便可以轻轻松松离开此地。
“闭嘴!你们要是再吵,我就要打人了!”大门忽地被打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叉着腰,气呼呼地瞪着两人。
楚留香还未反应过来时,胡铁花已条件反射地将手放在地上,满脸乖巧地坐着。
小丫头看着胡铁花的动作,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转向楚留香,细细的眉毛紧紧皱起,有些纠结地道:“你也不准吵,否则我连你一起打哟!”
她一边说些,一边从身后抽出一根藤条,在楚留香面前示威般的晃了晃。见他们两人果然不再说话,小姑娘立刻昂首挺胸,点点头满意地出去了。
“守着我们的是个小丫头?”楚留香醒来得晚,这还是第一次见看守他们的人。
胡铁花忙提醒道:“你可小声点!那丫头软硬不吃,抽起人来一点不手软,你可别招惹她!”
楚留香心中暗笑,可算明白他刚才为何那么乖巧听话了。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胡铁花居然会怕小姑娘的藤条。
这两人可是过命的交情,胡铁花哪里看不出楚留香在笑话他。白眼一翻,道:“好了,你也别看热闹了。先想想怎么出去再说。”
楚留香轻咳一声,四处打量了一番,转头对胡铁花道:“你觉得,这里是我们想的那个地方吗?”
“不好说。”胡铁花看了眼已经有些破败的桌椅床榻,皱眉道,“那丫头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吧?这皇宫内院的,若是用来困两个男人,传出去怕不是要把皇帝老儿给气死?她应该不会这么大胆吧?”
说完,忽又想到赵柔安在小店里说的那番话,自言自语道:“这还真不一定,你看她威胁傅宗书时的语气,这样的事说不定还真敢。”
“唉,你说你我这是什么运气。本来想着能借那小姑娘的势挡一会儿傅宗书的人。没成想,摆脱了那头,又掉进这头。”
“我倒觉得咱们运气不错,整个京城,再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了。”楚留香双腿一伸,很是自在地躺了下去。
“安全?”胡铁花一双牛眼几乎要将他瞪出个洞来,“那小祖宗把我们关在这,指不定想做什么了。你倒是舒服,可怜我这双手脚呀,恐怕再锁几天就废了。”
“她既然冒着危险把我们放在这,想来再次见面的日子不会很远。”楚留香笃定地道。
可惜,这一次他猜错了。一连五天,除了来送饭的小丫头和扫洒的聋哑婆子,再没有人来过。
炉内香烟袅袅,锦被如山峦,少女一脸苍白地躺在床上,眉头微蹙,似乎梦里也不甚踏实。
男子隔着被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哄道:“安安,醒醒,是爹爹!”
少女的眉头动了动,似乎挣扎着想醒来,却终是没有睁开眼。
男子皱眉,看着跪了一地的仆从,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陆嬷嬷身上,道:“御医怎么说?”
“回官家,古大人来瞧过了,说是路上颠簸累着了,加之受到惊吓,邪风入体,这才病倒的。”陆嬷嬷答道。
皇帝犹豫片刻,到底问了句:“于寿数……是否有碍?”
陆嬷嬷沉默片刻,摇摇头道:“古大人不曾说起,只是叮嘱小的,要守着公主准时服药,否则……”
剩下的话,陆嬷嬷并没有说完。皇帝也没有追问的意思。这样的话,他从安安出生起已不知听了多少,此时也无需再问。
“你们几个小心伺候着,若是安安醒了,立刻让人来报。”
内监一瞧皇帝的脸色,立刻瞪了身后的几个小宦官一眼,示意他们紧着点皮子,官家此刻心情是万分不妙。
果然,没多久,宫里就传出傅宗书傅丞相被官家骂了一顿的消息。连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都不能幸免,更何况他们这些小人物。
一时间,宫里风平浪静至极。连平日里最喜欢往园子里跑的嫔妃们都收敛不少,就怕一不小心触了皇帝霉头。
赵柔安醒来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院里的灯火印在窗户上,似雾气升起,朦朦胧胧瞧不真切。
听梅伏在榻上浅眠,一听到动静,便立刻坐了起来惊喜地道:“主子,您醒啦!”
整个院落因为主人的苏醒忽然活了起来,烧水的,点灯的,做吃食的好一副忙碌场景。
待皇帝赶来时,她已经擦洗过,用完粥,正懒洋洋地倚在榻上发呆。一见他来,赵柔安不仅没有起身行礼,反而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怎么啦,是谁惹我们安安生气了,告诉爹爹,爹爹这就派人去把他抓来让你出气。”
若是换个人这样对他,皇帝恐怕早已将那人拿下。可偏偏这人是他的女儿,是他从小宠到大的掌上明珠,皇帝只能伏低做小,好声好气地哄着。
“当真?!”赵柔安闻言,转过脸惊讶地看向皇帝。见她这幅模样,皇帝心里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赵柔安观其神情,有些不高兴地道:“难道在爹爹心里,我就是个不识大体,胡搅蛮缠的人不成?”
皇帝摸了摸胡须,笑着没说话。
“我这次回来,差点就见不到爹爹你了。”陆嬷嬷等人虽早已将路上之事悉数告知,可从赵柔安的嘴里说来,却又是另一番惊心动魄的感觉。
尤其是听到,那人竟然以一己之力对抗李尧等三十人时,皇帝忽然沉默了。他虽还是在听着赵柔安说话,可心里已不知在想什么。
“傅丞相是爹爹你的左膀右臂,掌管了朝廷内外不少大事。我觉得这事他虽也有错,可最多算个御下不严,爹爹不如给他个小小的惩罚,也算是替我出气了。”
少女伸出拇指与食指,两个指头靠的很近,比出个‘一点点’的手势,并期盼地看着皇帝。
不知怎的,他心里突然很不舒服起来。他的安安贵为公主,要罚一个本就有错的大臣竟然还如此瞻前顾后,这简直是滑稽至极。
翌日。
“相爷留步,官家有请。”米有桥米公公拦住傅宗书,笑眯眯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傅宗书颇为诧异地同蔡京对视一眼,很快又错开了。他不久前才因为天下第七的事被官家骂了一通,按官家的脾气这段时日应该不会召见自己才是。看太傅神情,他似乎也不知是何事。
“米公公,官家可有什么吩咐?”傅宗书笑着问米有桥。
“丞相去了便知。”米有桥回了个笑容,却半点不肯透露消息。傅宗书眉头紧皱,却也不再打听。
他心里已经将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过了一遍,觉得每一件都处理得干干净净,应该没什么纰漏,这才定了定神。
进了文德殿,傅宗书又是一愣。此处本是皇帝退朝后办公之所,向来不曾有女眷踏足。今日,这文德殿里却站了个纤细美丽的少女。
不管心里怎么想,傅宗书面上是不会表现出来的。他依然恭敬谦卑地行完礼,却迟迟没有等到皇帝叫起。
“傅宗书,你可知罪?”皇帝沉声问道。
“臣知罪。”傅宗书的腰弯的更厉害了,似乎是被天子威严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御下不严,用人不查,险些害了孤的女儿。治你死罪,你可有异议?”
死罪?!
傅宗书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皇帝,忽见他身后一个小宦官同自己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傅宗书会意,毫不犹豫地瘫软在地,颤声道:“臣罪有应得。”
作者有话要说:赵柔安:一点点惩罚就好!
皇帝:死罪吧。
傅宗书:……
楚留香: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胡铁花:老臭虫,这就是你说的很快会来?信了你的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