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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小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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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冬至,京城忽然下起雪来。从城里到城外,皆是一片素白。

“嘶,这天可真冷!”店伙计将门打开一条缝,见檐上挂的灯笼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不由歇了再去点的心思。反正今日雪大风大,估摸着也不会再有客人。

小店里燃着炭,比外头到底温暖些。店伙计将大堂里几个客人要的饭食端上后,就缩到炭盆旁揣着手发呆。

掌柜瞥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反正这会儿也没生意,何必做这个恶人。

一时间,这距京城不远的简陋小店,竟也多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温暖。连那梁上的蜘蛛网,都在烛火里变得可爱起来。

突然,那靠近门边的几个汉子齐齐停下筷子,将手放在腰间的刀上,一脸戒备地盯着门的方向。

其他人被他们的动作吸引,也跟着看向门外。只见大门仍是紧紧关着,并无任何事发生。

掌柜的一个眼神,店伙计立马上前问道:“几位客官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去开门。”几人中的老大瞧了他一眼,下巴一扬,示意他去将门打开。

若是往日,开个门也没什么。可一瞧他们这严阵以待的模样,店伙计心里陡然升起一丝怯意,犹豫着看向掌柜。

掌柜地点点头,让他依言照做。店伙计这才蹑手蹑脚地踱步到门口,耳朵贴着门听了听,见没有动静,这才大着胆子开了门。

北风卷着雪花呼呼地往店里灌,店伙计打了个寒颤,立马躲到一旁,只露出个脑袋偷偷往外瞧。

“客官,外面……外面什么也没有啊!”他胆子忽然大了起来,笑着转过头看着那几人道。

“三十骑,七驾车。”精瘦汉子盯着外面风雪大作的官道,神色紧绷地道。

“风雪遮眼,外头不一定比里面更安全。”领头人扫了一眼小店中的众人,低声吩咐道,“静观其变,莫多管闲事。”

店伙计被他们的对话弄得摸不着头脑,他瞧了眼掌柜,似乎在问:“这门到底是关上,还是继续开着?”

不过,他很快就不用纠结了。因为远处白茫茫天地之间,忽然多出了几个黑点。

几个黑点速度越来越快,到了近前才看清楚,竟是三人冒着风雪疾驰而来。

奇怪,那精瘦汉子不是说有三十骑七驾车吗,怎么只有三骑,难道是听错了?店伙计心里疑惑,却也不敢去问。毕竟隔那么远就能那么早听出外头有人,这本事在江湖上也实属罕见。

那三人很快打马到了跟前,见这小店风雪天里竟然店门大开,不由心生戒备。其中一人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同伴后,独自一人进了小店。

来人身材健硕,英姿勃发,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眉下两点寒星闪动着迫人的寒焰。

无论谁见了,都会忍不住惊叹一句少年英雄。待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时,脸颊上右脸上那长长的刀疤又让人不禁暗道可惜。

他的目光从那几个神色戒备的汉子身上一扫而过,落在另一桌两个相貌不凡的青年身上时略微一顿,随即又转走。

他将小店里的所有人都打量了一遍,却没有一人觉得被冒犯。他仿佛只是轻轻转了个头,并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多做停留。

“你们店里有没有单独的屋子?”他眉头微皱,就算猜到此处简陋,估计不会另设厢房,却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问道。

“回客官,我们小店在这城外就是供往来的客人们歇歇脚,吃点吃食用,这单独的屋子……实在是……”掌柜迎上前去,小心解释道。

那人抬手止住他的话,将一枚银锭放在柜台上,淡淡道:“去准备些热水还有草料,其余的别管。”

说完也不等掌柜的回答,转身便出门去了。掌柜摸了摸那锭银子,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也不管那人听不听得见,高声答了一句“好”就嘱咐伙计忙去了。

“你说,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出手竟然这么大方。”王小石用手肘碰了碰同伴的胳膊,小声嘀咕道。

白愁飞扫了一眼两人面前所剩不多的炒蚕豆,淡淡一笑,道:“我觉得,比起好奇那人什么身份,你更应该好好想想,我们的下一顿饭怎么办”

听了这话,王小石呵呵一笑,丢了一颗蚕豆进嘴里,乐观地道:“这一顿都还没吃完,你又何必忧愁下一顿。京城之大,还怕你我饿死不成?”

听了这话,白愁飞原本冷傲的脸绽放出一丝笑意。紧接着他的目光便转向了京城方向,似乎一颗心也跟着飞了过去。

再回神时,门外的车马忽然多了起来。

三十骑,七驾车。那精瘦汉子并未听错,原先那三人不过是探路的,后面才是真正的队伍。

三十骑呈拱卫之势,将七驾马车护在中间,在离客栈大约二十步的位置停了下来。

那三十人都是身材魁梧,高大威猛的汉子。只是脸上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残缺,或断耳,或失臂,或跛足。细细想来,打头阵的青年竟然是其中最为周正的了。

这就像一群从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哪怕穿着寻常人的衣服,也盖不住身上浓烈的血腥气。

哪怕是王小石这样乐天派的人物,此时也不由肃然以对。若是这群人发难起来,恐怕他俩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就在众人绷紧了神经,几乎以为遇上了硬茬时,马车上下来了四位姑娘。

四个容貌娇俏,衣着讲究的姑娘。她们就像一阵香风吹进客栈,吹散了小店里冷凝的气氛。

“这店可真破!”其中一个少女抬头望见梁上的蜘蛛网,忍不住乍舌。再看到已经用得几乎瞧不见原来颜色的桌椅时,目光中的嫌弃几乎就要溢出来。

“好了,出门在外哪能和家里比。别多话,赶紧收拾收拾。别让公……小姐久等了!”另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少女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呵斥道。

众人不由暗暗心惊,这四个衣着讲究,肤白如雪的娇俏少女竟然只是婢子。那他们口中的小姐,该是何等惊才绝艳之人啊。

那四个婢子虽比许多高官家的小姐更像小姐,但是做起事来却极有条理。

一人安排店家将剩下的三张桌椅挪开,并将马车上的屏风搬了下来。屏风后摆了一张美人榻,榻下铺了一张西域来的毯子,颜色艳丽温暖。榻上垫着无一丝杂色的银狐裘。

一人则将熏炉摆在一旁,小心点燃,让熏炉里的香气盖住小店里的所有气味。

剩下两人,一个同那个刀疤青年安排着众人的注意饮食,一个则是抱了个药炉安静地在一旁开始煎药。

顷刻间,破旧的小店里,硬是被他们收拾出了个富贵窝。就是不知落下的是哪只金凤凰。

“小姐,里面都收拾好了。”刀疤青年恭敬地立在马车旁,一只手撑着伞,严严实实挡住车帘,似乎生怕里面的人出来时沾上一片雪花。

众人或多或少都在心里猜测过,能让这群人如此小心对待的人,应该是什么模样。

可没有一个人猜到,他们同处一个屋檐下,会连对方的一个侧脸都没瞧见。

那脸上有刀疤的青年脱了带雪的斗篷,收起一身锋利寒意,像捧一捧雪似的,小心翼翼地将人抱了进来。

少女被严严实实裹在貂裘之中,别说脸了,连手指尖都不曾露出。他们身后跟着的妇人举着伞,不仅遮挡了风雪,也遮挡了众人窥探的目光。

透过屏风的细纱,隐约可见那少女软软地倚着妇人,将身上沾了雪的貂裘换下,披了新的躺在美人榻上。

“竟然是位病美人!”精瘦汉子忽然小声感叹了一句,似乎有些失望。

那刀疤青年本是守在屏风外,听闻这话,猛地看向那精瘦汉子。他的目光如狼一般森冷,还不待那人解释,一道银光已直直朝他眉心打来。

精瘦汉子一行人虽一直防备,却不料对方出手太快,快到他们根本来不及提刀去挡。眼见银光就要钻入眉心,旁边人已顾不得许多,忙掀了面前的桌子去挡,只听哗啦一声响,小店顿时一片狼藉。

“好吵!”一声轻哼从屏风后传来,透过软烟罗做的屏风,隐约看到少女从榻上坐起身来。

“阿尧,我好困,你让他们别发出声音。要是他们不听,就把他们全丢出去。”

少女的声音又娇又软,此时却再没人敢不把她的话放心上。精瘦汉子望着挡在自己眉心前的刀柄,咽了口唾沫,颤声道:“大哥!”

方才掀桌之人的刀柄上,竟然打进了一枚碎银子,这正是那个刀疤青年打出的。在击穿了桌子后,这枚银子竟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打向那精瘦汉子,若非他大哥出手相救,恐怕他的头颅都要碎裂了。

看了眼自己刀柄上的银子,金盛达叹了口气,抱拳对阿尧道:“抱歉,是我兄弟多嘴……”

“闭嘴!”

还不待他说完,李尧已皱眉打断。瞥了眼屏风后重新躺下的身影,青年皱眉不耐地扫过眼前金盛达几人,大有他们在出声就把他们丢出去的意思。

金盛达拦下愤愤不平地兄弟几人,带着东西安静地坐到另外一桌去了。显然,他们也不想招惹这个深不可测的青年。

一时间,小店安静得仿佛没有活人。店伙计将热水拿来后,就和掌柜的缩在柜台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生怕惹上麻烦。

而有些人,却像是故意找麻烦般,自己撞了上来。

“妈的,这样的鬼天气还要出来捉贼,真是倒霉透顶!”几个公差裹紧身上的蓑衣,骂骂咧咧地往小店方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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