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飞快地穿梭在车流中。
车窗外林立的高楼一闪而过, 云端蔽着淡淡日光, 仿佛被定格住,陆夫人转过脸来,担心的瞧着身旁的人,就见陆璟琛坐姿端正, 微垂着头,一双黑眸里空洞的渗着死气,右掌心略微摊开, 露出崭亮的粉钻戒指。
那钻石极漂亮, 如蔷薇花尖的露珠,在光下折出异样绚丽的光。
可折进他的眼中,滚烫的烧灼着眼底生涩发疼,逐渐渗出血丝,车子里很安静, 他痴痴地凝视着手中的戒指, 又闭上眼睛,修长的五指一点一点收紧,死死地捏着戒指,残破的喘息声从胸口里震动出来。
林淮…
忽然的,耳畔传来一阵铃声, 陆夫人看向怀中震动的皮包,就拿出手机要接听,接着袖摆一紧,陆璟琛拉住了她的袖子, 眼眸猩红的定在她手机屏幕上,显出浓烈期盼。
她心下了然,打开免提键:“老公。”
陆天成和余文笙正在交警局里,面前偌大的电子屏幕,清晰地播放着路况画面,余文笙紧紧盯着屏幕,他站在一边,严峻的嗓音说道:“找到他们大致方位了,还要再看一会,才能知道具体的方向。”
傍晚昏黄的光静静地笼在地板上。
她的脸贴着纯棉枕巾,松软舒适,慢慢地睁开眼,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味,眼前的天花板布满灰尘,窗前一幅碎花布帘也是脏的,透进来晕黄的霞光,她的后颈睡得发僵,艰难地动了动,不远处摆着单人沙发和电视,地板上还有一些细微裂痕。
她的身体跟着动弹两下,这才发觉右手腕被尼龙绳牢牢地捆在床头,猛然惊醒过来,涔涔的冷气渗进后背里,往心脏深处蔓延,昏迷前的记忆便一瞬间回笼,引得额角刺疼。
这时候,房门发出“吱呀”一声。
空气寒冷静寂的几乎凝固般,衬得这声音尤为刺耳,她心神一滞,刷地看过去,淡黄明亮的光线里,他一身浅灰色的卫衣,发白的牛仔裤,英俊的面容里满蕴着温柔,手里端着瓷碗,轻快地走了过来。
他走到床沿坐下,脸上的温柔不曾褪去,说道:“小青,吃饭了。”
林淮端着瓷碗,因为不太会做饭,最拿手的只有番茄鸡蛋汤面,碗中红黄交间,显出细白的面条,就用木筷子卷起面,俯下身,轻轻地放在她嘴边。
她瞪着他,眼中先浮现出震惊的颜色,慢慢的,凝聚起薄冰的寒意,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余青从没想过,他居然敢这么做,居然敢用迷药来对付她。
他就在她的面前,握着筷子的手颤了颤,连同筷上卷缠的面条重新放进碗里,黑眸灼灼地焚着火,慑出雪亮的光,薄唇微动:“小青,我只是想和你待一天,就一天,我就会放了你。”
她满心怒火轰然往上冲,杏眸清冷明冽,咬着牙:“无耻!”
猛地一个挥手,他手没有端稳,汤汁顿时泼溅在地板上,他安静的盯着碗里仅剩的汤面,又看向她满脸怒意,胸口激烈地起伏,可到底这才是活生生的小青,不再是自己的梦,便温柔的笑起来,幽烈的眼瞳中暗流涌动,分外的亮。
他拿起筷子再卷起一些面条,凑到她唇边,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说:“吃一点,吃完了我们再谈,好不好?”
“非法囚禁,是要坐牢的。”
她的目光平静下来,缓缓的说道:“林爷爷尸骨未寒,你就是以这种方式来送他老人家?”
傍晚的霞光越发柔和,为她的脸庞镀着一层淡淡的暖色,他着了魔般,情不自禁去抚摸她的脸,她吓了一跳,触电似瞬间躲到旁边,而他唇边含着笑,将碗放到床头柜上,一手用力地箍住她下颔,薄唇凑到她唇前。
她的身体一下子僵住,呼吸都狠狠停窒,脸色煞白的怒瞪着他,却不敢挣扎,生怕微微的动弹都会刺激到他。
他注视着她瞳里的厌恶,交织着惊惧,连气都不敢喘,唇瓣便温柔地落在她的额上,唇间温软细嫩的肌肤,沁着清甜的香味,是真切存在的,他伸手搂住她收进怀里,轻笑道:“只要能和你待一天…不管是什么报应,都值得。”
他紧紧抱着她,不能控制地生生箍紧她的骨头,全部禁锢在怀中,脸滑到她的脸上,这样的温暖柔软,眼底静静地漫开一种安详,又抬头,抵住她的眉心:“小青,我知道你讨厌我…”
他说到一半却不说了,眸光一闪,松开她,起身走出房间,不等她松出一口气,他却很快又折回来,双手捧着用粉红色花纸包装的礼物盒,放到床上,再将盒盖提起。
“喵”的一声。
雪白的小猫突然蹿出来,它被关了许久,早已经闷着一肚子气,小短腿踩在床上跌跌撞撞,直接撞进她怀里,察觉到她身上的暖意,便直接窝在那,用脚挠起耳朵,沙沙作响,碧绿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瞧着她。
她看得呆怔,小奶猫忽然亮出粉嫩的肉爪来,伸指甲勾住她的毛衣,短腿使劲一蹬,就轻盈地跃到她的小腹上,重新趴下去,撒欢地“咪呜”一声。
“你小的时候就很喜欢猫。”
“和陆璟琛在一起,他一定接受不了吧。”
她怔怔地望向他,就看他绕过床尾坐到她身边,俯下身压住她,伸手捉住她的手,惹得她立刻惊慌地挣扎起来,脱口道:“林淮!”小猫吓了一跳,龇起牙躲到旁边去,浑身通白的毛发炸起,他更用力地攥她的手,缓慢坚定地放在自己的胸口处。
隔着衣服,能摸到他肌肉硬实的胸膛,里面的一颗心正急快地跳动,鲜活地跃动在她的手心。
他唇角往上一扬,黑眸明亮的印着她,镌着刻骨爱恋,眉宇间烁出耀眼的神采,接着露出白牙,亦如记忆深处那少年的模样。
她胸口禁不住一震。
他的眼睛渐渐泛红,沁出细薄的水光,可他笑得很是开心:“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小青,我也不知道我会变得这么倔,这么疯狂,在我的心里,原来它很久很久以前就装着你了,还会一直装着你。”
“这一生,这一辈子,也会一直痛下去。”
他的双眼通红,眼底蓄起的泪水濡湿眼角,薄唇紧紧地抿住,抽颤起来,只是倔强地看着她,嗓音低沉沙哑:“你不要忘记我,好不好…”他闭了闭眼,轻轻地抱住她,把脸贴上她的,努力地佯装成一场轻松的告别:“哪怕是作为一个朋友,邻居,哥哥,哪怕是你恨我,只要记得我,就好。”
天空暗沉得发紫。
黝黑的长指端着碗浸入清水里,另只手拿起小毛巾,细细地擦拭起瓷碗光滑的外表,林淮就站在洗碗池前,厨房里开着灯,光线白亮,静谧中只有水流划过碗壁“哗啦”的声音。
忽然“咔”的一声,像是防盗门锁被撬开的声响,他身体骤僵,拿起湿漉漉的瓷碗轻轻地搁放到灶台上,放下毛巾,转身走到卧室门前,往里面一望,看见床上的棉被勾勒出她玲珑又细美的身形,怀里窝着小白猫,再看她睡颜恬静,原先系住手腕的尼龙绳早就被他解开,目光黯了黯,便又关好房门,来到客厅。
猝不及防的,侧脸一阵剧痛!
他直接摔倒在地板上,脸骨迸着碎裂样的痛意,火辣辣的,接着喉咙往上呛出腥浓的甜味,他咳嗽起来,吐出殷红的血沫子,濡着唇瓣鲜艳的骇人,血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落,在地板上濡开一小片血水。
纤长苍白的手指紧攥着一柄沾血的扳手,手背上青筋狰狞。
林淮缓慢地抬起头,肩膀一紧,被轻易地翻过来,对上他空洞的眼睛,乌黑的碎发覆在他的额前,眉眼依然俊美清秀,此刻却毫无活气,他抬起手,手中的螺丝起子一下举到最高处,刺眼的寒光乍现。
哧!
刹那扎进了粗壮的手臂里!
同时炸开惨厉的嚎叫声,尖锐的几乎刺破了房顶,撕心裂肺般的瘆人,他听着,唇角不由搐起一丝愉悦的弧度。
就是这只手,这只手碰了他的阿青,啊,还有另一只手。
他抽出染血的螺丝起子,尖端还在滴着血珠,举止从容地再扎进林淮的左臂,前后不过两分钟,便利落地站起来,露出身后脸庞苍白的陆夫人,她紧捂着嘴,眼中充斥着惧意,然后朝门外挥了挥手,进来四个西装革履装扮的男人,过来处理林淮的伤。
陆夫人站在一边,压低声音催道:“快送去医院…”
陆璟琛却什么也听不见,脚步有一些虚浮,盯着前面紧闭的木门,空洞的眼睛眨了眨,泛出极温柔的雾气来,唇角轻搐。
阿青…
阿青…
余青警惕地盯着房门,方才客厅里吵吵闹闹的声音惊醒了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抱住小猫,两脚蹬着床板坐起来,才坐好,房门便被人推开,露出那人颀长的身形,修美笔挺,一身漆黑的风衣搭配白衬衫,衬得腰线清瘦,她心下一喜,叫道:“璟琛!”
微风拂得他漆黑的衣摆轻曳着,他缓步走来,眸光温柔如初,周身细霏潮湿的雾气夹着清香,越发地冷,直到发现她怀中蜷着一只小猫,脚步顿时滞住,定定地注视着它,胸口的肌肤一寸一寸地收紧。
余青发现他的异样,顺着他目光看向怀中的小猫,这才有所反应,将猫放到一边,跟着眼前一黑,脸便被他的风衣遮盖住,随后被他打横抱起,而他抱着她逃似地飞快冲出房门。
这个房间,承载着她和林淮的记忆,连她身上都是林淮的气味,内心一种惶恐不安,无限地扩开,他急促地喘息着,抱着她从楼道出来,司机站在车前,远远地看见了他,连忙拉开车门,陆璟琛便收紧双臂,抱着她坐进去。
一上车,陆璟琛拿下她脸上的风衣,捏住她的毛衣领子便大力撕扯,下颚紧绷着冷硬的直线,她心头一紧,惊愕的抓住他的手,叫道:“璟琛?”车里的空调吹着暖风,并不冷,他就抽出自己的手,反握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胡乱地将她毛衣脱下,再拿起风衣紧紧地裹住她,骤然低头咬住她的嘴唇,发狠地啃啮。
他额角的筋细细地跳着,惟有一种心悸,慌到极处,升腾起庞然的恐惧,他颤抖着,掌心轻轻滑过她的脸庞,潮湿冰冷的气息亲昵地拂在她脸颊边,却令她觉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