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挂断刘红玉打来的电话时,时间已经是五分钟后。
夏子莳没忘了魏荇此时还在厕所外面, 所以方才整个通话的过程中, 她都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唯恐会泄露一个字叫魏荇不小心听见,可不知是心灵感应或是如何,在她挂断电话的那一秒钟,门外还是立刻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两下,就像是两人提前约好了一样, 夏子莳挂断电话的手机亮光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完全湮灭。而在这样的声响下, 她拿着手机的手都微微紧了紧。
“哥,出来。”
魏荇低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透过并不算薄的玻璃门,夏子莳只觉得这些话每个字都像是打在了她的心上。
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再次卷土重来, 模糊中,夏子莳真的觉得自己仿佛有一种见鬼的感觉!
“你到底还想干嘛!”她忍无可忍地压低了声音, 就像是被逼急到了墙角, 下一刻便能直接咬人一样。
今天这一天的连番变故, 实在叫夏子莳措手不及,也几近崩溃。
而在门外, 魏荇的心情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哪怕是之前压着夏子莳亲了好几次,他仍旧觉得不够。
他想要的还有更多, 更深, 就像是一口原本可以浅浅填满的枯井突然产生了匮乏感, 魏荇知道夏子莳是女孩子以后,心头那种火燎般的感觉更是以肉眼能见的速度疯狂增长,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和她亲密,想要和她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哪怕只是看着她。
可是和男人不一样…
夏子莳现在是女人啊…
他不能再将她当做以前那样看待了…
魏荇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而如果夏子莳此时能瞧见他的表情,便会奇异地发现,这个几分钟前还对着她一脸凶神恶煞的男人,此时正在厕所外面笑地就像是个痴呆儿一样。
就连魏荇自己也能感觉到,他唇角的弧度正怎么也控制不住地往上翘着,之前那种被欺骗被隐瞒的愤怒有多重,那他现在的欢喜与激越就有多浓。
他暗暗地在门外握拳无声大叫了一阵,而在门内,夏子莳在什么也没看见的情况下,却害仍旧以为魏荇在生气。
不得不承认,发起怒来的小奶狗,真的她都害怕。
而在她之前的那句质问后,门外也一直没传来回应,夏子莳心中七上八下,只觉得那种紧张感都要逼得她发病:“…你现在还在不在外面?”
“我现在去医院。”
出乎意料的,魏荇终于重新开口,可是说的却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内容,再不是逼她从门里出来。
而夏子莳亦是意料之外地微微愣了几秒,下一刻还不等反应,门外便已经传来了衣服轻轻的窸窣声,好像是魏荇在整理自己方才被弄乱的衣服:“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我去医院陪夏老头,你晚上不用过去,在家里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
“我们明天再谈。”
“…明,明天再谈!”夏子莳结巴了一下。
她承认,魏荇的最后这一句话真的吓到了她。
感情她方才在外头被魏荇抵在门上,之后又抵在沙发上,又亲又抱的,不是在谈这件事情?
而在门外,魏荇也能猜到夏子莳的想法,于是他好不容易平复的唇角,又再次轻轻勾了勾唇:“怎么,你瞒了我十几年的事情,会是刚刚几十分钟能谈完的。”
就像是她之前在刘峰家里说的那样。
这件事情,没完。
“…”夏子莳额角的冷汗都仿佛能滴落下来,而魏荇悠然地轻轻眯了眯眼睛,看着门口的目光仿佛可以穿透磨砂玻璃看清里面站着的人影一样。
下一刻,他也适可而止地没有再继续将话题纠缠下去,他提步转身向着门外走去,直到开门关门声陆续响起,站在厕所中的夏子莳才算是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也仅仅是暂时。
魏荇最后的那句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于是胆战心惊之下,不知怎么,夏子莳只觉得自己身上被魏荇摸过的那些地方也仿佛着了火。
她忍不住紧蹙着眉头侧身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而在昏黄的灯光下,哪怕是视线微暗,她也能清楚地看见自己面上绯红的颜色,映衬着身上的黑色衬衫,显出别样旖旎的美景。
眼前仿佛又再次重现了魏荇压着她在沙发上,在床上时的情景…
夏子莳懊恼地捂住了眼睛,头疼地强迫自己去忘掉一切,可不管怎么说,她这辈子应该都没办法再去直视刘峰了…
恍惚中,窗外的天色又像是越发昏暗了一些。
黑色中的乌云渐渐聚集、奔涌,在月光的照耀下,这样沉重的颜色不知怎么也衍生出了别样的温柔。
夏子莳躺在床上一夜无眠,好不容易酝酿出了一些睡意,可前后拢共闭眼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她手机之前设置的闹钟便又忽然响起——
因为夏镇的病情,所以这段时间夏子莳都并不打算去夏氏药业上班,而起床过后,按照之前的安排,这时她也应该去医院陪伴夏镇,但在简单的洗漱过后,穿上衣服拿好餐盒的夏子莳,却纠结在了门口…
昨晚的那件事情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重。
现在的夏子莳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移动的鲜美肥肉,只要一出门,或是一去医院,那便是自动将自己投喂到了某只饿狼的口中。
她纠结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想的便全是这样的事情,而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经过,夏子莳也终于还是提起勇气从家门中走了出去,但是躲躲藏藏的状态,便是后面到了医院中也没有减缓多少。
她拿着食盒小心翼翼地来到了病房的门口,还不等走进,身后便已经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夏子莳的心头微微一凛,下一刻还不等反应,一道有些无语的声音便也已经传来:“我说你干什么呢?”
却是不知何时,夏镇与莫轻玺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
此时看着站在门口偷偷摸摸,形容鬼祟的夏子莳,夏镇自诩严谨的家风招牌都要掉在地上,而莫轻玺则是微微地笑了笑,俊雅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温柔与几不可察的失落。
…
夏子莳无言以对。
很显然,魏荇并不在医院中。
莫轻玺因为还有门诊,所以也没久留便匆匆离开,夏镇由夏子莳搀扶着回到病房后,便也自己乖乖地躺到了病床上,只是动作间,他的唠叨也没有停下来:“我说你刚刚在外面的那个样子怎么那么奇怪,你以前也不是这种性格的孩子啊?”
“是不是昨天你和魏荇那小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昨晚到我病房以后也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样子。”
“就好像是捡到钱了,傻头傻脑地动不动就笑,就是我让他出去给我倒杯水,他笑的也能洒一手,还好我提前把茶放凉了,不然能烫他一手水泡。”
“对了,他还看着我笑呢!”夏镇嘀嘀咕咕地拧着眉,眼里的疑云越聚越重:“我骂他,他也不还嘴,你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吗?”
…
她当然知道了。
可是她也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夏子莳在夏镇看不见的地方为难地皱了一张脸,几秒钟后,她才平复了所有的表情,转而回过头来看向了夏镇,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外公,魏荇早上去上学了吧…”
“是啊,他昨晚都几乎没怎么睡觉,就神神道道地坐了一宿,今天一早又去上学了…”
“对了,他说他下午一点钟再过来医院陪我,然后晚上给我守夜,我看他昨晚的那个苗头,今天恐怕又要乐一天…我得赶紧补个觉,不然被他吵得我都要神经衰弱了。”夏镇连忙躺平了给自己盖上被子,闭上眼睛之前还不忘了看着夏子莳说道:“反正那个小子身体好,在医院待着也能生龙活虎,你干脆下午再回家去好好休息吧,晚上也别过来了。”
“现在治疗方案都没出,你在医院也没什么用。”夏镇絮絮叨叨地嘱咐着。
而按照以往夏子莳一贯的性格,夏镇哪怕这样说,她也会立刻拒绝,并且坚持要留下来守夜,可是…
昨天的事情之后,夏子莳是真的有些怕魏荇找她“再谈”
毕竟这可是在医院,要是魏荇又开始不受控,那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了…
于是思忖间,夏子莳也暗暗地打定了主意,几秒钟后,她才压低了声音,对夏镇轻声说道:“外公,既然魏荇可以过来照顾你,那我下午的时候出去和一个朋友见个面…”
“可以啊。”夏镇一听夏子莳的话也没有多在意:“多出去和朋友见见面对你的心情也好,对了,你要去见的是什么朋友啊?”
“就是一个最近认识的人。”夏子莳淡笑着勾了勾唇,原本因为魏荇而起伏不定的面容此时再次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就像是被摘下的面具又被戴回了脸上。
夏镇半眯着眼并没有发现,夏子莳的眼中正一片漆黑,仿若深不见底的幽潭——
而转眼便已经到了临近下午一点的时间。
夏子莳伺候着夏镇吃过午饭后,便立刻着急忙慌地准备从医院离开,夏镇被夏子莳这幅仿佛要“逃难”的样子搞得摸不着头脑,但还不等他细问夏子莳究竟是在害怕什么的时候,她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再看不见。
前后的时间拢共不超过一分钟,这对做事从来慢条斯理的夏子莳来说,已经是几乎破天荒的事情,而匆忙中,她甚至还落下了自己的手机。
“这孩子…”
夏镇无奈地拿着夏子莳的手机摇头感叹,也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脚步声,下一刻,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与昨天一样,魏荇依旧是精神饱满的状态,一点也不见一夜没睡的疲惫,但也许是在学校已经沉淀过,现在,他的脸上不再像昨晚那样一直挂着傻笑,可细心的人还是不难看出他眉梢眼角的浓重喜悦。
就像是猪八戒找着了媳妇一样。
夏镇在心中无语了几秒钟的时间,而就在这时,魏荇也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哥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夏子莳想:以后我都没办法直视刘峰了…
刘峰想:所以我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