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莳这句话刚说完,魏荇的脸色便蓦地沉了下来。
陆偏是陆雪曦的亲哥哥,刚刚在酒吧里,他就是听见了“陆雪曦”这三个字,才会这么着急离开,本来以为酒吧的人多,声音杂,夏子莳应该不会将陆偏的那句话听清楚,可是现在,明显事实并非如此…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夏子莳的眼神有些挫败:“我和她…我们八百年前就已经分手了。”
陆雪曦是魏荇以前的高中同学,那时候,她是学校的校花,两人曾经短暂地交往过一天的时间,只是…
那时候他之所以会和陆雪曦在一起,不是单纯因为喜欢。
魏荇抿了抿唇角,心中满是复杂:“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说那个女的好不好?”
夏子莳微微顿了顿,半晌后终于点了点头:“…依你。”
不说就不说了吧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魏荇却立刻笑了出来,好看的面容在微暗的灯光下仿佛可以熠熠生辉。
夏子莳却面色淡淡地挪开了视线,仔细辨认着此时他们所在的位置。
她活到这个年纪,从来循规蹈矩,像是酒吧之类的娱乐场所在今天之前更是从未涉足,此时站在全然陌生的道路边,她花了些时间确认来回的道路,这才向着右手边的小路走去,俨然便是准备带着魏荇回家。
可是下一刻,魏荇又紧紧地拉住了她:“你就不问我今天为什么要来酒吧?”
“…”她不找他麻烦,他竟然还不开心?
夏子莳无奈地看了魏荇一眼,将他的手甩开接着向前路走去:“好,那你说,你今天为什么要去酒吧?”
“我是为了逼你出来见我。”反正一切伪装也都被戳穿,魏荇也干脆全然坦白,他紧紧追着夏子莳,试图重新去拉住她的手:“现在,我要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夏子莳头也没回地问着,声音清清淡淡,态度十分…敷衍。
他就知道她会装傻!
魏荇狠狠咬了咬牙,心中愤懑的情绪在此刻全然爆发。
他干脆地大步上前,直接将夏子莳一把推到了墙上,固执地抓着她的手腕,这回结结实实,不给她任何甩开的机会:“你难道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解释?好,我现在就一个个来问你!”
“为什么在我千辛万苦考上你的大学后,你却走了?”
“为什么这件时间我疯狂联系你,但是你都不回复?”
“为什么我去你家里找你,你也不和我见面?”
“你说,你是不是烦我了?你是不是讨厌我了?”魏荇一字一句地问道,语速又快又急,眼眶微红,真像极了被逼到了悬崖边的孤狼。
夏子莳却再次默了默:“…”前面的那些话就算了,最后的那一句是什么鬼?被别人听见真要以为他们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了。
夏子莳下意识地向着周围看了看,还好,现在这条小路除了他们以外,空无一人。
魏荇却不满夏子莳在这时候都还能分心,他气急地直接上手将夏子莳左右乱看的脸掰了回来,细嫩的脸颊仿佛吹弹可破,魏荇的手刚捏上去,便莫名生出了一种自己手指头都要陷进去了的错觉…
他难免心神荡漾了一下,只是很快,夏子莳便已经拍开了他的手;“不要没大没小!”
“…”“哦!”
两人总共相差一岁,真是神tm没大没小。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魏荇虽然咬牙收回了手,只是却依固执地盯着夏子莳浅色的眼眸:“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并不是故意不见你。”夏子莳垂眸想了想,叹了口气后还是选择了方才四个问题中,最好回答的那个问题:“我生病了,状态不好,担心吓着你。”
而且现在魏荇刚刚开学,要是知道了她生病的事情,他一定三天两头往她这里跑,还怎么好好上学。
她轻声说道,魏荇蓦地愣了愣,下一刻脸色都白了几分;“怎么回事!怎么生病了?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不是。”夏子莳连忙摇了摇头,按定了魏荇的手想叫他冷静一些;“不是老毛病,只是发烧了。”
夏子莳的体质不好,这段时间她想了很多,也下定了许多决心,也许是思虑过重,从一个星期前她就开始发烧。这样的症状一直缠绵了三四天,夏子莳给自己开了方子一直在吃,直到昨天晚上,这烧才总算完全退了下来,不再反复。
而听着她这样说,魏荇才总算是松了口气,原本都已经被提到嗓子眼了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他垂眸细细地看着夏子莳,见她除了清瘦一些外其他没什么异常,这才开口拧着眉问道:“你好好的怎么会发烧呢?”
“好了好了,现在也没什么大事了。”夏子莳浅笑着宽慰他,将他抓着自己的手拂开:“我现在带你回家。”
“不行,你让我摸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不烫了。”魏荇却还是没办法完全放心,他低声一边说,一边探出手去想要摸上夏子莳的额头,可是…
很快,他的手又被挡了回来。
这回,夏子莳的脸上已经带上了一些严肃,连带着表情也板了下来:“魏荇,可以了,我们都是男的,这样拉拉扯扯不好。”
现在小路上没什么人,所以第一次他拉着她也就算了,不然按照夏子莳一贯的脾气,在刚刚她就已经生气。
而魏荇的手也因为她的这句话停在了半空中。
时间都像是停滞在了这一刻,夏子莳重新转身向着前路走去,单薄的身影在昏暗的路灯下依旧挺拔,可是魏荇的脊背却无形中颓唐了一些。
之后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家就住在同一片地方,相隔的距离步行也不过十分钟。
夏子莳虽然很想先把魏荇送回家,可是却到底拗不过他的脾气,在魏荇的坚持下,最后两人还是一起先到了她家门口。
夏子莳生病刚好,晚上的一阵折腾下来已经很累,她看着魏荇笑了笑,眉眼间却透着明显的疏离;“回去好好休息吧,以后别去酒吧了。”
“嗯…”魏荇轻轻应了应,脸上的神情像极了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大狗:“我本来也没想去,今天去那儿,我是希望你能来见见我…”
夏子莳微微默了默。
魏荇的话叫她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半晌后,她叹了口气,真情实意地看着魏荇说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以后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的。”
“…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你是为什么休学吗?”刚刚在小路上夏子莳没有回答,魏荇便知道,她是不想说。
果不其然,听着他的话,夏子莳只是笑了笑;“你应该回家了,明天记得要去学校上学,我先进屋了。”
魏荇没有说话。
这段对话到这里便已经可以画上句号。
此时夜凉如水,昏黄的路灯淡淡的倾洒着光辉,夏子莳说完后便转身向着家里走去,可她走上台阶,打开房门时,却清楚地听见了来自身后的回答:“没有你,我一个人没法好好的。”
夏子莳握着门把的手微微顿了顿,几秒钟后,她才转身向着身后看去。
清冷的月光下,英俊的少年依旧眉眼如画,也许是注意到了她的回望,他慢慢抬起头来,冲着夏子莳终于轻轻笑了笑:“哥,晚安。”
从夏子莳第一次和魏荇见面开始,她就知道,他是个认死理的少年。
那时夏子莳只有十岁,因为品学兼优,所以便被魏母拜托了要去给魏荇补课。
可是第一天,他们闹得非常不愉快。
魏荇不想读书,于是站在房间中,他抱着个足球连凳子都不愿意坐,夏子莳脾气好,循规蹈矩的性格让她格外重视和别人的承诺,来魏家之前,外公就交代了她要好好给魏荇小弟弟上课。
所以答应的事情,她就得照做。
于是她想尽了各种办法,可是最后都没能让魏荇坐下好好学习。
因为他要出去和江义年玩足球,所以不学习,就是不学习。
那时一整天的时间,他都用他黑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夏子莳,表明着自己“打死不补课”的决心,而刚刚,站在路灯下看着自己说出“没有你,我一个人没法好好”的魏荇,眼神和第一回见面时一模一样。
夏子莳忍不住心惊,而这样的情绪,一直等她进了屋都没有改变。
现在事情的发展,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走向…
夏子莳紧紧拧着眉,原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难看,也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屋子中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下一刻,随着电灯开关被打开的声响,昏暗的房间内已经一片光明。
一道苍老的身影直直地站在大厅里。
夏子莳连忙站直了身子,端端正正地向眼前的老人问好;“外公,您还没休息?”
“你去把魏家那小子接回来了?”夏镇不答反问,声音中气十足。
夏子莳点了点头:“嗯,他现在已经回去了。”
“好,你也早点休息吧,生病刚好不要太晚睡。”夏镇细心地嘱咐,看着自己的这个外孙女,他的眼中满是复杂。
夏子莳轻轻地应了应,只当做自己没看见外公脸上别样的表情。
她有礼貌地和夏镇道了晚安,可就在她转头走上楼梯时,身后却还是传来了夏镇叹息的声音:“夏儿,你真的要去那个人的公司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