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屏终于知道刚才她被蒙着眼睛时,陆适离她多近。
陌生的呼吸从她的脸颊唇畔一晃而过,她第一次看清陆适的五官。
陆适单眼皮,双眼有些狭长,下眼睑处较立体,看着像天然的卧蚕。他鼻梁高挺,唇形微丰,加上一双剑眉,严肃时冷冽犀利,看起来并不好接近,不是个易相处的人。
此刻他眉微挑,不太正经。
钟屏脸微热,皱眉往后躲:“行了,继续,别浪费时间。”
说着就要站起来,对方却手上用力,扣紧椅子。他挡着路,她又推不开椅子,一时被困在原位。
陆适说:“先回答。”
钟屏:“你要说话就好好说话,靠这么近干什么。松开。”
陆适哼了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直起腰俯视她。
钟屏仍有点不舒服,脸上温度还在,她镇定惯了,心里倒不慌不忙,“你什么时候不迟到了,什么时候才算开始认真,至于现在——”她视线往三角巾上一撩,“快点吧,你才完成了三个。”
陆适盯了她一会儿,许久不动,眼神有点怪异。
钟屏用眼睛催他。
半晌,陆适慢慢地抖开三角巾,问:“包哪里?”
“肩膀吧。”
陆适依照步骤,把三角巾包到钟屏肩膀上,突然笑了声,说:“你这人吧,我也算看明白了——”
钟屏不解,疑惑地看向他。
“就是个老太婆,”陆适弯下腰,跟她对视,“白瞎了一张脸!你小时候的愿望是当老师吧?”
钟屏:“…”包扎肩膀,陆适还有点印象,时不时地瞄一眼边上的学员,偷个师,很快就完成了。
从上往下,接下去就是胸口。
钟屏抬起胳膊,陆适把三角巾的顶角对准她的肩缝,底边贴在她的胸口下方,慢慢往上翻。这一下,他站在她背后,把她整个人都圈住了。
她更显得小巧。
陆适从上往下看,视线停留在她的胸口,手就在她的胸两侧。
钟屏见他没动作,叫了他一声:“喂。”
“嗯?”陆适声音低低的。
钟屏别扭地动了动,说:“绕到后面打结。”
“嗯。”
陆适稍稍一勒,三角巾包裹住了钟屏的胸,他弯着腰,动作有点慢,低声道:“差点忘了,我该请你吃顿饭,怎么说你也是我救命恩人。”
钟屏僵直着背,回道:“不用,你已经送了锦旗了。”
“锦旗是送给SR的,”陆适又嗤笑了声,“再说了,你不是说我连上面的字都没记住么,诚意不够啊。就这样,晚上请你吃饭。”
钟屏没搭理他,“快点打结。”
十几种包扎部位,一个一个地完成,接下来的进度仍旧不急不缓,钟屏偶尔还要指导陆适。到最后剩下了手部包扎,陆适抓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包成一只猪蹄。钟屏点点头:“可以。”
陆适给了她一记狐疑鄙视的眼神,放开了她的猪蹄。
一直到下午一点,培训老师才让大家去吃饭。时间紧任务重,午饭只能随意,钟屏带着大家就近去了一间小饭馆。
饭馆确实小,里面只有三张小桌,包厢挤得转不过身,不如外面搭的棚子好。
棚子底下有两张大圆桌,座位能凑活。钟屏先点了三道菜,剩下的让大家各自点些。陆适没跟钟屏一桌,两人恰好在一条斜线上,扭头就能看到对方。
大家都挤到一处,只有陆适的座位最宽敞,胳膊还有展开的余地,菜一上,他先动筷,招呼大家:“吃吃吃,都动筷。”
大家笑呵呵地举筷。
钟屏那桌其乐融融,大家有说不完的话题。
坐在钟屏边上的志愿者叫小梁,今年二十三,去年才参加工作,一直热衷公益事业,读书时期就是一名义工。
小梁吃着菜,说:“我以前最多就是去去敬老院,跟着队伍去贫困山区,捐献物资什么的。也是巧了,去年我回老家,那里农村嘛,有水井,我们村里一个熊孩子玩到了井底下,后来消防和SR都来了,井太深,他们忙活了十几个小时才把孩子救上来的。我就那时候第一次知道了SR。”
有人问:“那孩子后来怎么样?”
小梁说:“腿残了。”
“哎…”众人惋惜。
“我就简单了,我们一帮兄弟都是登山爱好者,之前论坛上看到SR招志愿者的帖子,大家一合计,都跑来了!”
“SR之前去我们学校上安全知识讲座,上课的那是个型男,把我们院的女生迷得不要不要的。”
大家诉说着各自加入SR的缘由,讨论热烈。
小梁好奇地问钟屏:“哎小钟,你是怎么进的SR的?”
一个大学生插嘴:“我们上次听何队长说了,小钟姐高中就来SR了。”
“卧槽,这么小?”
“小钟你说说,你怎么进来的?”
钟屏嘴里还塞着饭,“我啊,何队长招进来的。”
“我们哪个不是何队长招进来的。”
“太敷衍了啊。”
钟屏笑着说:“我那个时候未成年,死缠烂打求着何队长才能进来的,要说有什么缘由,那大概是我有英雄主义?想当英雄吧。”
大家见她顶着一张嫩脸说想当英雄的话,忍不住笑了。
小梁笑完,又小声问钟屏:“哎小钟,那个人怎么会来SR?”
钟屏顺着小梁暗示的方向望去,正对着陆适的侧脸。
钟屏问:“怎么?”
边上有人替小梁说:“我也奇怪那个人呢,他眼睛像长在头顶上,气场严重不合,他怎么会来SR的?”
钟屏将目光移到陆适的狭长眼睛上,不想,对方似有所觉,眼睛看过来,逮了个正着。
钟屏立刻收回视线。
吃完饭,大家回到红十字会,又学习了一会,开始考试。
一直到将近六点,总算完成了今天的任务,欢呼过后,钟屏举着相机说:“来,大家排一下位置,我们拍张合照。”
矮个的蹲下,高个的站后面。
陆适个子高,自然站着,咔嚓一声后,陆适招手:“你也来合一张,那谁过去拍。”
大家一听,也热情地喊钟屏过来。
钟屏把相机交给别人,走到队伍前说:“我蹲这里吧。”
前排空出一个位子,让钟屏蹲在中间,正后方,陆适看向镜头。
咔嚓——
走出红十字会,天已经黑了,大家都有点累,互相告别回家。
陆适对钟屏说:“找个地方,请你吃饭。”
“真不用了,我还有事,你忙你的吧。”说着,钟屏拉开车门,钻进了她的小mini。
陆适站在门边,敲了敲窗户,钟屏摇下车窗,看向他道:“比起吃饭,我更喜欢锦旗。行了,下次培训记得准时。”
车子发动,不一会,就从陆适面前开走了。
陆适冷冷地哼了声,站了片刻,也上车走人。开出一阵,等红绿灯时看到一部mini,他随意地多扫了一眼,竟然看见了车窗里的钟屏。
陆适摁了摁喇叭,冲那头喊:“喂——”
钟屏正低着头看手机,红灯一过,她抬头,昏暗的光线下,陆适看到她一脸严肃,车子随即发动。
陆适跟了上去。
十分钟后,mini停在了环球中心大楼附近,楼下不知为何聚集了一群人,陆适看见钟屏从车里下来,他也跟着走了下来。
走近,他才听见周围的议论,不由地抬头一看。
170米高的环球中心大楼,此刻,有一个人正挂在半空,人群紧张惊呼。
钟屏往里冲,陆适几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干什么!”
钟屏回头,惊讶一闪而过,挣开他的手,说:“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