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从天而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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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辉留下,陆适和高南跟着驴友们上山,走前,陆适想了想,又交代沈辉:“联络下当地医院,以防万一。”

 上山前在附近鞋店里临时买了球鞋换上,一行人正式出发。天色好,空气清新,几个驴友渐渐抛开不悦,聊天时偶尔也照顾照顾两个生手,还安慰陆适:“别担心,来之前我们查得很清楚,从这条路一路上去,一定能碰上他们的。”

 陆适脚步稍停,“你们第一次来这里?”

 “是啊。”

 陆适看着几人慢慢上山的背影,又回头看向来路,走了这么久,早已望不到头了,前面的人催促:“你们快一点,别落下了。”

 “来了。”陆适继续前行。

 越往上,地形越复杂,险峰时有见,几人都气喘吁吁,陆适和高南体会不到任何徒步登山的美妙,幸好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两队人马顺利汇合。

 “你们可算来了!”

 “你们看到日出了吗?”

 “哪有日出,早上天阴,我们还担心下雨呢!”

 陆学儿坐在石墩上,眼白高高往上翻,一脸欠抽的模样,边上两个女驴友劝得嘴都干了,懒得再理她。陆学儿见另一批人来汇合了,哼了一声,纡尊降贵地看向来人,一眼就见到当中那两个另类,她吓得弹了起来,随即想到什么,又一副淡定的样子。

 陆适今天做了好几次的深呼吸,又做一次,“下山了,走。”

 “不。”

 “你说什么?”

 陆学儿不看他的脸,扭头说:“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也不是吓唬你。”

 陆适笑了,只是笑得渗人,他一句废话也不想再说,拽住陆学儿的手腕就拖她走,陆学儿大喊大叫,大家怕出事,都跟在她身后左右,以防万一能护着她。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走了十几分钟都有惊无险。

 陆学儿看了看陆适,又看了看高南,她说:“哥。”

 叫得极认真,陆适给了她一个眼神。

 驴友从他们身边走过,尽量不打扰他们,陆学儿认认真真地说:“早上我是真的想从这里跳下去,是真的。”

 陆适说:“知道了。”

 路程长,一行人稍作休息,喝水吃东西,补充了一点能量,再继续出发,又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

 似乎迷路了。

 众人冷静思考,重新确认方向路径,再次起步,四十多分钟后渐渐聒噪,争执声起。陆适拨打沈辉电话,尝试几次都找不到信号,陆学儿捂着肚子,脸色灰败,陆适瞅了她一眼,扬了扬下巴:“你坐边上歇着,没事。”

 陆学儿拉着他的衣袖:“哥,万一真走不出去怎么办?”

 “不会,放心,坐那儿去。”

 驴友们分队行动,开始找路,边找边尝试着拨打电话,气氛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紧张。

 天色渐暗,有限的食物和水,手机电量越来越少,还有一个怀孕五个月的孕妇,一切都让人感到慌乱。

 陆适已经不想再骂人了,自作孽不可活,他摸出一根烟抽了起来,也不想再假惺惺地安慰陆学儿,任由她惨白着脸坐立不安。

 趁着天还没还黑,继续行走,不知道走到了哪里,陆学儿一个打滑,陆适一把拽住她,却不慎被石块一绊,摔滚了下去。

 “哥——”

 “老板——”

 高处传来一声喊:“有信号了,电话接通了——”

 宽阔的训练场,一行人正在收拾器材。

 五六米高的攀岩墙上,一个小姑娘抓着支点,腰上系着安全绳,正进行到一半,虎背熊腰的男人出现在场中央,喊了声:“集合集合,有任务!”

 钟屏抓着绳索回头,汗水顺着脖颈滑下,她双脚一蹬,迅速落地。

 行峰山上。

 满天繁星像张大网,将陆适困在洞底。

 他浑身疼地像被扒皮抽筋,尝试着找路往上爬,却次次以失败告终。上面的人还在竭力呼喊,他起初还有回应,渐渐地就不再理会,忍着疼痛坐稳了,保持体力。

 山风阴沉,哪儿流血了,把血腥味吹到了他的鼻尖,他摸出根烟点上,抽完再抽,腿边都是烟蒂。满山孤寂地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这种感觉在十几岁时,时有体会,他差点忘了。

 记忆越扯越远,他想起几岁时独自一人走在黑黝黝的街道上,几只老鼠从他面前蹿过,老鼠都长得比他肥。

 少年时不学好,闯祸闹事,后来又发奋读书,一晃多年,每天吃吃喝喝,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抽完一盒烟,他闭眼睡了会儿,脑子抽疼,睡不熟,反复醒了几次,再也听不见上面的呼喊声了。

 他哼了声,再次闭眼,梦中光怪陆离。

 又醒来,天色阴阴沉沉,他看见植被和大地,露珠和昆虫,还有厚重的云层,却没有耀眼的光。

 阴天,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

 他疲惫不堪,身体已经疼得麻木,嘴唇干涸蜕皮,时间流逝地无比漫长,他在清醒的一刻用打火机点燃枯叶,细细的烟丝很快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又醒来一次,饥饿感也完全消失了,他再次点燃树叶,闭上双眼。

 风势越来越猛烈,轰鸣声自上空传来,吵得人无法入睡,陆适微微睁开眼。

 他前天刚见过一台直升机,罗宾逊R44,白色机身,四座,巡航速度210公里每小时,最大升限4270米。

 这台是什么牌子?

 40米?

 30米?

 20米?

 10米?

 他看见机身上硕大的两个黑字——

 S R

 机舱门打开,门边坐着一个短发女人,一身黄色的制服。

 黑色的绳子从机舱里垂挂下来,她抓住绳子,一个扭身,双脚并拢,从天空降落,黄色的制服背后,印着“SR”

 “别怕,”她稍作检查,说,“不会有事的,我现在替你系上救生绳,把你带上直升飞机,很快就会没事的。”

 她的手穿过他的胸膛,手腕细小,仿佛一掐就断。

 直升飞机悬停在上方,黑色的绳子垂直挂落着,天与地的距离,出现在他渐渐涣散的瞳仁中。

 他看见她从天而降,是天空中唯一一抹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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