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段时间,应该是离第一次下雨还有四、五天的时候,我又一次路过了那棵半焦的刺槐树,花豹还是在上面,但只剩下一只了,它还是在抱着什么咯吱咯吱的啃着,却不是花莱,被吃者与进食者有着同样的皮毛,它的双眼半睁着,脸皮已被撕去一半,剩下的半张脸上还凝聚着临死前的惊愕与绝望,显得得狰狞而恐怖,连我这个见惯了血腥的人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只母花豹吃掉了自己的孩子,我记得上次见到的时候,那只小豹已经有五个月大了,它越长越像自己的母亲,看起来就像小一圈的母花豹。
清晨,我好像嗅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味道,凉凉的,若有若无的清风带来的味道,这是?雨的讯息?我猛的睁开眼睛,爬起来看着东方,还是一样清透的不带一丝云的蓝色,伴着正要升起的预示一天折磨的太阳,是幻觉吗?我有些发愣,旁边的棋封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闭上眼睛,在她的左侧趴着云和她的儿子顺,小狮子无精打采的睁着眼睛,早就没有了玩闹的力气,云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给他挡着热烈的阳光,为他撑起一块小小的阴凉,有些不太对劲,上次吃那只角马时,云就吃的很少,把自己的那一份几乎全给了顺,我有些担心,想上去看看。zZzcnm。
这时百罗和修斯塔回来了,百罗见我醒着,向我这里走来,这样的季节他还是坚持着每天巡逻一遍,让我有些吃惊,本以为以他的小孩子心性,遇事时早就自顾自的把我们抛一边了,看来是我多虑了。
我迎上去时,他也走到了我面前,头一歪吻到我的嘴上,我一愣,奇怪他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举动干什么,只是明白没有他我们撑不了这么久,对他的欣赏和感激让我在下意识的躲避中慢了一下,就觉得一股清泉流入口中,是水。
也许是对水的渴望已经超过了一切,这混着土腥味的水一到口中,我甚至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就咽了下去,几乎没有停顿,等水下肚才反应过来,这里的小河早就断流了,成了一洼泥浆,要喝到一口水,你必需费力的去挤压那黏稠的泥床,挤出一点儿泥水来,中间还要遭受着被混淆在泥巴中的鳄鱼的威胁。
这口水现在有多珍贵,多来之不易,他居然就这样一路含着跑来渡给了我,而我竟然也就这样丝毫没有拒绝的喝了,这几天来,他可能已经感到我的脚有些不对劲了,虽然我竭力隐瞒,却也明白瞒不了多久,这就是他渡水给我的原因吗?我有些愣神,讪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却没在意或是已经习惯了我的冷淡,见目的达成后高兴的笑了,还是那样憨憨的,没心没肺的笑,原本威严骇人的脸立刻被这笑容破坏,变成让人哭笑不得的傻气。
进入旱季以来,我们都改变了很多,只有他的笑,始终都没有变过,在这样让人绝望的酷境中,他的笑,带给了我们希望。
看着他孩子气的笑脸,我忽然感到轻松,有什么从心里除去,被压抑的死寂的心终于又开始跳动,于是我忍不住微笑起来,百罗一愣,我从来都没有对他这样微笑过,但他很快明白了什么,笑的更加灿烂,两人就这样相视而立,傻傻的微笑。
忽然有什么从空中落了下来,落在我们的中间,我看着我们之间那块干裂的土地上有一个小小的水滴,晶莹剔透反射着璀璨的光芒,在一瞬间刺痛了我的眼睛,却很快钻进干涸的土地,只留一点湿润的痕迹证明它确实存在过,而不是止于我们的幻想,连着又是一滴落了下来,越来越多,伴着不知何时吹来的清爽的微风,甘霖终于又回到了这片被它遗忘多时的土地了。
乌云像是平地而起,一点儿迹象都没有的忽然现身在我们面前,顿时大雨倾盆,族人们在短暂的发呆之后都跳了起来,尽情的竭力的欢笑戏闹着,他们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
有一个人没动,在别人都在尽情欢乐的时候,在倾泄而下的大雨中静默,没有丝毫动容,好像那只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她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走了过去,轻轻的推推她,轻轻的呼唤,云,醒醒吧,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