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过来的鸡里有一只公鸡,而有了公鸡,母鸡下的蛋才能孵出小鸡。我明白她这是要我抱鸡娃。鸡是最易养的,只要在冬日里有一把瘪粮食就行了。其余季节有草芽、草籽、虫子,就能活得很好。鸡蛋、鸡肉可以解馋,换个针线烟火钱,也可以还人情,走亲戚看病人吃满月席,提十个鸡蛋或抱只鸡就是厚礼了。一只母鸡下了一个月蛋闹窝了,我抱了一窝鸡娃。
陪嫁过来的母羊下了一只母羔子,只要操心得好,三五年内大傻家就可以达到人均一只羊了。那年头羊不让多养,一口人只能养一只,养多了就是资本主义尾巴,要被割掉的。嫂嫂们没娶进家门以前,我家九口人,可喂九只羊。羊毛可以壮棉衣、打毛线织毛衣、毛袜,还能卖羊羔。羊羔一出月就卖了,别人说不出啥来。生产队羊群里有骚胡。到了羊走羔(发情)的时候,她晚上把母羊赶到生产队羊群里,当然会给放羊的老万提去十来个鸡蛋或者给个背篓、土筐,吃肉的时候端碗肉。
“富不离书,穷不离猪。”从我记事起,家里长年养着三头肉猪两头母猪。母猪三年下五窝,操心的好每窝能下十一二个猪娃,猪娃满月了就捉到集上去卖。肉猪喂到小年前后赶到集上去卖掉两头,留一头宰了腌上,细水长流解一年馋。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正想着要赶个集捉两个猪娃子喂上,五哥背着两只猪娃进门了,一公一母。公的已经劁了,喂到年关就能宰了。母猪到年底就能怀猪娃了。
她到我家正是我们能吃不能挣的年龄,可养猪养羊的活儿都能做了。她将猪羊分配在我们每个人名下,砍草放牧,各操心各的。我们家的日子就是这么过下来的。她把日子给我规划好了。照着她的规划走,日子就打不住,尽管我胸腔塞满了对她的仇恨,但这一点我很清楚。
四月风,透骨焪,一个月时间,树就干得差不多了,李木匠做了一副大门,把大门楼子掫了起来,又做了一张桌子,几把凳子,大傻家的气象就不一样了。
一日,三傻抱回一只狗娃来,婆婆推着三傻说:“你个傻子,把你先人抱回来不吃不喝啊,哪儿抱的扔哪儿去。”
我说:“养着吧,家里该有个张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