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死去的劳工叫陈明,他原来签订了五年的契约,好不容易挨到了契约期满,他满心欢喜,希望尽早收到工钱买船票回乡。
然而,管工却威逼利诱让他再续约两年,先是许以增加工资,后来又声称改善伙食等等。
陈明不为所动,坚持要离开锡矿场。
这天,他跟着大伙前来办事处要求领工钱,却不幸惨死在办事处的门口,怀着满腔遗恨长眠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第二天,邻近的锡矿场都派出代表前来送别陈明,领头的人大多是陈明的同乡。
陈明安静地躺在一块平板上,上面盖着一张雪白的素布,四个高大的劳工抬着陈明,缓缓地走向近海处的一个荒凉的乱葬岗。
自发参与送葬的人很多,人们沉痛地举着白纸旗幡,在逶迤的小路上慢慢地行进,队伍延绵数里。
林二骚默默地跟在队伍的后面,私伙局的老乡演奏着凄凉悲壮的哀乐。
乱葬岗位于一个偏僻的小山坡,岗上层层叠叠埋葬着死去的劳工,大小不一的坟墓前都竖有一尊石块作墓碑,墓碑上面简单地刻着死者的出生地与名字,有的简单到只有一个姓名,而有的坟墓上甚至什么也没有。
长期以来,锡矿场上有人死了,都是由三五个同乡抬到这里,草草地挖一个土坑埋葬就算了。
像送别陈明这样庞大的声势,恐怕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人们的意图非常明显,他们要团结起来,不让外人欺负。
陈明的死,使大家终于醒悟过来了,以后再也不能草草地处理死者的后事,即使再苦再累,也要把葬礼办得风光一点。
他们意味深长地告慰死者,虽然远在异国他乡,但他们并不孤单。
乱葬岗虽然地处偏僻,但坟墓一个挨着一个,以至于新挖的土坑,常常可以见到不少散乱的骨骸。
地方如此拥挤,死者大概不会感到寂寞与冷清。
每年清明节,总有一些人专程赶来,虔诚地在坟墓前燃点香烛,祭酒跪拜,寄托哀思。
每逢埋葬了一个死者,工棚都会沉寂好几天,劳工总会叹息一番,反复说着死者生前的身世。
比如说他们从小就在同一条村长大,他们不仅年纪相仿,而且曾经有过相同的梦想与经历。
人的生命怎么如此脆弱,来不及说一句离别的遗言,就这样离开了。
唉!多少人一生都在漂泊,但不一定都能到达梦想中的彼岸。
哀思死者的过去,回想自己的处境,一阵凉风寒彻脊背,他们再也不敢细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