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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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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林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手忙脚乱地把蒋秀美往下拽……

李丽芳回头一看,没想到于子明竟然一头栽倒在地上。李丽芳吓得跳了起来:“老于,哎,你这是怎么啦?”

于子明翻着白眼,一动不动。李丽芳脸都吓白了,她搓着双手:“哎,老于,你可不要吓我,我……”李丽芳慌张地拉开门,大声地冲外喊,“来人啊,快来人啊!”隔壁女邻居闻声过来。于子明死狗一样地趴在地上,裤子退在了大腿根儿上,雪白的屁股上还扎着一支注射器。

邻居:“哟,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李丽芳:“大姐,快,他要不行了,这可怎么办?”

邻居:“你在这里叫管什么用?到单位上叫人去啊!”

“噢,你在这儿看一下,我这就去。”李丽芳说着就往外跑。邻居看李丽芳跑远了,便走进了屋,弯腰看着于子明,“这不是于代表吗?这是玩得哪一招儿啊?”

医院走廊,几个医护人员推着于子明不紧不慢地往急诊室走。李丽芳搓着两手紧张地跟在一旁:“医生,你们不能快一点儿啊?”

一个女护士瞪了她一眼:“快什么快?早去了也没用,医生还没来呢。”

李丽芳:“啊?那怎么办啊?”

“派人找去了,得待会儿。”女护士冲另一个护士笑着说,“你说逗不逗?昨天我上公厕,一个老头儿在打扫卫生,我一看,是我高中的校长,别提我心里这个解气了。”

“怎么着?他在学校那个你了?”

“去你的,这老不死的家里是资本家,家里钱海了去了,修得天天早晨喝牛奶,看着我就来气。”

李丽芳:“大夫,这人不要紧吧?”

“要什么紧啊?这不输着水吗?不就是打鸡血了吗?这些天我们天天治,没事儿,死不了。”护士扭头继续聊,“我都开始解裤子啦,这老不死的还在那里磨蹭,当时我就开骂了……”

李丽芳焦急地直皱眉头,于子明被推进了急诊室。护士回头冲李丽芳一摆手:“你就别跟着了,是包干的吧?包干证带来了吧?去办个手续吧。”这时,一个男医生走了过来:“小刘,今天邪门儿,这都几个了?打哪门子鸡血啊?都有病吧?”护士:“第七个了,噢,这个好像挺重……”二人说着进了屋。李丽芳无措地看着……

洪丰收、赵冬梅坐在刘队长办公室里。刘队长、卫红卫一脸官司地听着洪丰收讲话:“……实在是怕再出什么事儿了,我们想还是先送回你们队里来吧……再说,这孩子这么刚烈,我想会不会是搞错了?”刘队长看着卫红卫。卫红卫惊慌了起来……

宿舍里,蒋秀美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林东东在旁边为她按摩胳膊:“秀美,可不敢这么想,有什么事儿早晚都能说清楚,你说是不是?”

蒋秀美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东东,我冤死了。”

男兵都在宿舍里休息,只有李自芳闲不住:“这回真热闹了,全队休假,好,这可是建队以来第一次啊!”

胡班长:“好什么好?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儿啊?传出去我们宣传队在全军可就臭了。”

石林躺在床上,眼睛看天:“真他妈的不拿人当人啊?不就是个那种事儿吗?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整!”

胡班长:“你别瞎说,谁拿人往死里整了?不就是让她说出作孽的是谁吗?这小子要是早站出来,不就没这一出了吗?”

李自芳:“我看也是,如果再没人出头认罪,蒋秀美还跑不了。”

石林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什么啊?不就是怀了个孩子吗?还能是杀头的罪啊。”

办公室里,孟林在读一本毛主席著作,突然,胡班长推门闯了进来。

孟林:“你这个小胡,怎么也不报告啊?”

胡班长:“石林招了!”

孟林:“招了?招什么啦?”

胡班长:“蒋秀美的肚子……是石林……”

孟林一下子蹦了起来:“石林?不会吧?”

胡班长:“他真的招了!”

洪丰收拿着电话一听这个消息,脸色立即白了:“什么?又是石林这小子?我立马活劈了他……老孟,你先关他的禁闭,我马上回来。”洪丰收放下电话,“刘队长,事情搞清了,还是上次在这里住院的那个石林。”

刘队长:“又是他?看这小子就不是什么好鸟……哎,你们怎么又把他搞到你们样板团去了?你们这不是……”

洪丰收:“刘队长,事情有底了,我们就赶紧回了。你们是卫生队,蒋秀美回到你们这里也好处理……好,告辞了。”

洪丰收、赵冬梅起身。刘队长、卫红卫也站了起来。

刘队长:“哎,老洪,咱们的账还没算清呢。”

洪丰收:“先处理事情,再算账,我还能跑了啊?”

石林坐在床上,大口吃着包子,林东东气狠狠地推门而入。石林赶紧站了起来一口包子噎在嘴里。林东东一脸怒容地走到石林跟前:“你真不是东西,你是不是人啊?把蒋秀美搞成那样,你还有脸……”

石林赶紧往下咽包子,用手比画着想说什么,林东东抡圆了胳膊,狠狠地打了他一个嘴巴,转身就走。石林捂着嘴巴,使劲儿把包子咽了下去:“泼妇,你真打啊!”

左太行一个人坐在礁石上发呆,林东东走了过来:“左太行,你不用害愁了,事情搞清楚了,没你什么事儿。”

左太行:“这个石林,真他妈的不是东西,我一直拿他当朋友。我的一对红,他怎么敢……”

“就别提一对红了,我不也……”林东东叹了一口气,在左太行身边坐了下来。左太行赶紧站了起来。

林东东:“怎么着?吓着你了?”

左太行:“这刚出了事儿,咱们还是坐远点儿好。”

林东东叹了一口气:“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团卫生队,刘队长在听卫红卫的汇报。刘队长一脸的疑惑:“你说的症状就是这些?”

卫红卫点头:“就是这些……你想,例假停止、呕吐反应、小腹突起,这不都是……”

刘队长:“你没做化验?”

卫红卫:“这还用做化验啊?是个女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刘队长一下子站了起来:“你真混!”

洪丰收和孟林找石林谈话。洪丰收表情严肃:“石林,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

石林:“知道。”

洪丰收:“知道你为什么还要犯错误?”

石林:“当时光想着做了,没想着犯错误。”

孟林:“石林,上次你已经有过教训了,为什么……”

石林:“队长,我要是能说明白为什么,我不就不犯了吗?”

洪丰收:“石林,既然你已经做下了,就要承担后果,你知道吗?”

石林:“我知道,你们怎么罚,我都没意见。”

洪丰收:“这次你真得准备脱军装了。”

石林低头不语了……

刘队长拿着化验报告,气愤地看着卫红卫:“你还是个工农兵大学生呢,连个是不是怀孕了都搞不清,你干什么吃的?!”

卫红卫低头不语。

刘队长:“赶紧的,把秀美送军医院,认真检查治疗。这次要是真出了人命,看我怎么收拾你……”卫红卫惭愧地转身出去。

省医院,于子明躺在病床上昏睡,李丽芳站在床边无助地看着。护士把输液瓶整理好了,冲李丽芳说:“他是中毒,我们给他用了镇静剂,得睡一阵儿,没危险。哎,你可得在这儿侍候啊!我们可管不了那么多。你没听说?这些天中毒的太多…………也怪,真有不怕死的……这里饭可是不好,你们如果觉得不行就自己做。还有,大小便你们病人家属自己处理啊!要是弄脏了床单你们可得自己洗,便盆在床下面。”

李丽芳脸色刷地一变:“对不起,大夫……”

护士:“别来这一套,我是护士。”

李丽芳:“噢,护士同志,这位病人是个军人,我们不是一家人,你们有没有护理员?”

护士:“我们没有护理员。你不是他家里的吗?你可以找他们家里的人啊!”

李丽芳:“他的家不是当地的。”

护士:“那你们单位就解决吧!我说你这个人应该有些阶级觉悟是不是?你是革命左派吧?不会是地富反坏右吧?”

李丽芳赶紧摆手:“不是,绝对不是,我是坚定的革命红五类。”

护士:“这就好,这位不是革命军人同志吗?你应该有这个觉悟,帮助他渡过难关,是不是?只要你胸怀祖国,狠斗修正主义和资产阶级的脏思想,这有什么啊?不就是帮助他解个大小便吗?当年的红嫂,为了救伤员,还宁愿用自己的、自己的乳房救伤员呢,是不是?”

李丽芳:“是用乳汁救伤员,我们团刚排了这个样板戏。”

“不都一样吗?好了,我还要开会呢,就这么着吧。哎,厕所在楼梯那儿啊。吊瓶没了想着叫我来换啊!”护士说着,转身出去。李丽芳恨得直捶自己的脑袋。

慢慢走到于子明的病床边,李丽芳倾身看着于子明,半晌儿,她伸出双手,在于子明的脖子上做了一个掐的动作。护士正好走进来:“哎,你干吗呢?”

李丽芳吓得一激灵:“我,噢,我给他掖掖被子。”说着,李丽芳赶紧为于子明掖被子。

护士走过来,递了一支体温表:“你、你对他不错啊?你真不是他爱人啊?”护士暧昧地看着她。

李丽芳赶紧摆手:“不、不是,只是一般同志,噢,我们过去是战友。”

护士饶有深意地看着李丽芳:“战友?这就好,没有比战友更深的友情了……当然,除了对象。这是温度计,每一小时给他试一下体温,然后告诉我。”

李丽芳接过表:“这个我会。”

护士:“这是肛表,你会使吧?”

李丽芳:“肛表?你是说……”

护士:“要插在肛门里,这样才能准确。噢,使过了得洗干净啊!”李丽芳呆在了那里。护士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还怔在那里的李丽芳,不屑地哼了一声。

女护士笑着走进了办公室。另一护士问:“笑什么?拾着狗头金啦?”

护士:“那个女的真不是那男的老婆,我说我看着不对劲儿。刚才我进去,那女的正想亲那男的呢,看上去关系不一般。”

“不会吧?那男的不还昏迷着吗?”

护士:“要不说肯定是那个事儿嘛,哎,我让她每小时给他试一下肛门体温。”

“你别太损了啊!”

护士:“我就看不起这种不要脸的……就得治她!”

夜晚,柳主任和洪丰收坐在客厅沙发上。柳主任的老伴送过来两杯茶,和洪丰收寒暄后离去。洪丰收坐直了腰,脸色凝重:“老首长,你今天这么晚叫我来,是不是……”

柳主任:“是,是有个棘手的事儿。事情是这样,我们接到省革委的电话,我们派到文化厅的军代表于子明副处长出事儿啦。”

洪丰收:“于子明?什么事儿?不是工作上的事吧?”

柳主任:“那边说于子明和你们队长孟林的爱人有不正常关系。”

洪丰收大惊:“啊?李丽芳?和于子明?不不,老首长,你听我说,这点儿我保证,绝不会。”

柳主任:“这我比你清楚,你不用给我保证。可是,这是一级组织的看法,又正式地通知了我们政治部党委,你说,我能信谁?”

洪丰收:“老首长,我、我……我糊涂了。打死我,我也不相信!”

柳主任:“于子明昏倒在李丽芳的宿舍里,当时衣衫不整,有证人,是李丽芳把他送进了医院,而且,现在李丽芳还在医院陪于子明。”

洪丰收:“啊?我、我真搞不懂了,这女人……”

柳主任:“我现在不是让你来分析女人的。你也分析不出来。我是问你这个事儿对你们目前的工作影响有多大?”

洪丰收:“老首长,这个事儿暂时可绝对不能告诉老孟,全队的工作可全指望着他呢!”

柳主任:“我就知道,所以才请你来商量。省革委的意见,是让我们撤回于子明。我们表态同意了。因为影响出去了,于子明也不好在那里工作了。可是我们也不能偏听偏信,我们得听听孟林爱人的意见,而且,这关系到孟林同志的情绪和宣传队的工作。”

洪丰收:“你是说让我去省城?不不,老首长,我做这种事儿不在行。”

柳主任:“你这个小洪是越来越没出息了,见了困难就后退,是不是官当大了?”

洪丰收:“哎哟我的老首长啊,我不过是个营职,哪是什么官啊?”

柳主任:“好了,不说你了,我本来也没想让你出马,那样动静太大。”洪丰收长出了一气。

柳主任:“你找一个理由,选一个得力的女同志,去趟省城,一个目的,搞清李丽芳和于子明的真实情况。这件事儿除了关系到孟林夫妻的关系,还关系到你们队现在的工作,是个重要的事情,你一定要安排好。这个事儿暂时还不要让孟林同志知道,搞清了事情的真实情况,我们才好处理问题。当然,这还关系到对于子明的处理问题。”

洪丰收:“首长的意思是也不能让李丽芳知道我们是派人去调查了她?”

柳主任:“当然。”

洪丰收:“这个事儿还挺麻烦的。”

柳主任:“你这个教导员,有事儿忙了。”

洪丰收皱起了眉头……

深夜,电话铃声刺耳地响起,孟林拿起了电话:“……什么?蒋秀美不是怀孕?是你们搞错了?你们……刘队长,你这个玩笑开大了吧?好了,我知道了……哎,蒋秀美可不能再出事儿了……”

石林躺在床上睡不着,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孟林推门走了进来。石林闻声赶紧坐了起来:“队长,对不起,我给你丢脸了。”

孟林:“你小子打住……我问你,你和蒋秀美到底有没有……那个事情?”

石林:“报告队长,绝对是我干的,这一点儿都差不了,要不,她那个肚子怎么……”

孟林:“卫生队里来了消息,蒋秀美根本就没有那个事儿,完全是一场误会。”

石林愣了:“啊……这、这他妈的都什么事儿啊?”

孟林:“石林,你这可是欺骗组织,扰乱队里的工作秩序啊!”

石林:“啊?不会吧?我只是想帮蒋秀美担点儿担子啊!”

孟林:“你傻啊?有你这么担担子的吗?好了,你赶紧收拾东西,先回班里去吧。”

石林:“队长,你们不赶我走了?”

孟林:“那还得商量。”

石林:“啊?”

孟林走后,石林赶紧收拾东西。左太行走了进来。石林一见左太行,乐了:“太行,你听说了吗?蒋秀美不是那码子事儿。”左太行抡圆了胳膊,给了石林一个大嘴巴,转身离去。

石林捂着嘴呆在了那里:“好你小子,我不是为你们好吗?”

全队开会。洪丰收发言:“……事情过去了,大家就不要再议论了。事情的责任主要在误诊的医助,其次我们队里的领导也有责任,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一定的消极影响。不过这个事情也说明了我们这个集体正气还是占上风的,从反面印证了我们同志们的思想觉悟还是高的。特别是蒋秀美同志,用事实证明了她是一个好的同志。”大家在下面小声地议论。“好了,大家不要议论了。这次事件中,应该受到批评的是石林,不顾影响,乱中添乱,使本来简单的事情搞得复杂了起来。虽然他的用心是好的,可是效果很坏,如果传了出去,会让我们宣传队的声誉受到影响,队里研究,对石林进行口头批评一次。”林东东狠狠地剜了石林一眼。石林在众人的注视下低下了头。

洪丰收:“好了,工作进入正轨,马上要下部队了,各班加紧排练。孟队长?”

孟林摇头。

洪丰收:“好,解散。”

夜晚,女兵宿舍在开会,赵冬梅向蒋秀美道歉:“秀美,对不起,我们的出发点也是怕我们的同志出政治事故,我们都是女同志,也是怕让人欺负,没有多加考虑,就……可我绝对没有对你有什么成见,这我向毛主席保证。”

林东东:“赵班长做的是对的。”蒋秀美看了一眼林东东。

林东东:“这个事儿也不能怪秀美,事出有因,要怪就要怪……好了,我看事情过去了,这个事儿就别再提了。”

赵冬梅:“是是,我检讨了,队里也对我进行了批评,以后我工作一定要再细。秀美,你的病好了吧?”

蒋秀美:“好了,其实就是长了个液体瘤,压迫的……我也说不清,手术引流后就好了。”

林东东:“秀美就不要再有想法了。大家都是为班里好,为集体荣誉,所以我说这个事儿就过去了。”

孟林:“好,我同意林东东同志的意见,各人多做自我批评,这个事儿就过去了。蒋秀美,你的意见呢?”

蒋秀美:“我没意见了。”

孟林:“好,这个会开得很好,统一了思想,加强了团结。我想坏事会变成好事的。我代表队里的领导也向秀美道个歉。好了,明天还有繁重的任务。赵班长?”

赵冬梅:“噢,我没事儿了,大家解散吧。”

孟林站起来,冲赵冬梅说了一句:“赵班长,离下岛的日子没几天了,排练小节目得抓紧啊!”

赵冬梅:“是,我们一定抓紧。”

孟林笑了一下:“岛上的战士们把你们盼得望眼欲穿啊。”大家都笑了……

孟林推门进了办公室,一打开灯,洪丰收竟然一个人坐在床上抽烟。

“咦,你怎么不开灯啊?老洪啊,今天晚上她们女兵班会开得不错,大家态度都挺好的,我看没什么。”孟林说完回头看了一下闷头抽烟的洪丰收,“老洪,出什么事儿啦?”

洪丰收:“是有个事儿,情况是这样,赵冬梅家里来了信,写到了连里,她的母亲最近病得很厉害。小赵的父亲是烈士,是为救部队人员、物资牺牲的,我想,是不是让她回去一趟。”

孟林:“这个时候?请假?老洪,你可……”

洪丰收:“我知道,现在正是较劲儿的时候,可是,万一要是小赵的母亲有什么意外呢?她是老兵了,咱们不能把事情压着不告诉她。”孟林一时无语。

洪丰收:“她节目上得少,没啥问题,就是行政管理上,我看让林东东临时代一下班里的工作。小林还是个干部,没啥不放心的。怎么样?准她几天假?”

“你既然想好了,我就同意。老洪,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咱们的工作……”孟林说得很勉强。

洪丰收:“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看冬梅是个老同志了,又是个烈属,咱们破个例吧,啊?”

孟林:“好吧,你找她谈……要走早走吧,明天早班有船。”

宿舍里众女兵都正襟危坐。林东东推门进来,冲着外面一招手:“进来——”石林走了进来。

林东东:“秀美回来了,你有什么说的?”

石林的脸红成了关公:“我……我没什么说的,我不就是想那个什么……得,我给秀美鞠一躬得了。”说着,石林冲着蒋秀美鞠了一躬,“对不起,秀美,我给你添乱了。”

蒋秀美站起来走到了石林面前。石林赶紧捂脸:“秀美,他们可是打我好几个嘴巴子了。”

蒋秀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水果糖:“石林,谢谢你……没想到你还真是条汉子。”说着,蒋秀美的眼圈儿红了。

石林大窘:“可别,哎哟……”说完扭头就跑。众女兵大笑起来。

林东东笑着说:“哎,糖还没拿着呢。”

唐山岛码头,洪丰收送赵冬梅上船。

赵冬梅:“教导员,昨天晚上我都没睡着觉,这种事儿我也没经验啊。”

洪丰收:“小赵,就按咱们昨天晚上商量的办法做。这个事儿是政治部党委交下来的任务,让你去省城,这也是我请示过政治部领导决定的,你要当成是组织上对你的一次考验。另外,回来不论是什么情况,都要保密,知道吗?”

赵冬梅:“我知道了……那我上船了?”

洪丰收:“好,路上小心啊!”赵冬梅深情地敬了一个礼,走上船去。

排练室里不少演员都在排练。石林戴着那顶破棉帽子,坐在垫子上看《毛泽东选集》。林东东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石林在看书,脸色就变了。她走到石林跟前,用脚踢了踢石林:“哎,什么时候啦?你怎么还看书啊?你不想好了?”

石林严肃地冲她比画了一下:“林老师,咱们不能走资产阶级白专道路吧?越是工作紧张、任务重,越是要政治挂帅,要又红又专,这你不反对吧?”

林东东看了一眼书皮上的领袖像,想说什么,可是又咽了下去:“加强政治学习是对的,应该表扬,可是既要急用先学,又要立竿见影,你说是不是?”

石林:“当然,立竿见影,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东东:“好,咱们就红不红见行动,把强大的政治动力,化为巨大的工作成果,我等着你的好消息。哎,你这嘴怎么啦?弄得像是猪八戒似的?”

石林摸了一下嘴,真的肿得老高:“左太行这个王八蛋,实在是个法西斯,他阶级报复。他昨天让我一气吹了一百遍开幕序曲,早晨起来就成了天蓬元帅的兄弟了。这个走资派的儿子,真不是好东西。”

“对你这种不自觉的人,是得抓紧点儿。”说着,林东东走到蒋秀美身旁,也跟着做起了形体训练,“这个石林,搞什么名堂?这是什么时候,又抓起政治学习来了?”

蒋秀美:“我也纳着闷儿呢,他可是看了不少时间了,老三篇就是现学,现在也能背过了。”

林东东想了一下,回头冲石林叫了一声:“石林!”

石林吓了一跳,抬头:“哟,叫魂呢?使那么大劲儿干什么啊?”

林东东:“你读哪一篇呢?挺认真啊?”

石林:“噢,《为人民服务》。我脑子笨,老是背不过……真头疼。”

林东东:“现在怎么样了?”

石林:“差不多了,前后都行了,就是中间,就一点儿……嘿嘿。”

洪丰收一个人背着手,在楼前走来走去,背着他那一句要命的台词:“好枪法,天灵盖都打碎了……好枪法,枪法……天灵盖都……”这时,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和一个近50岁的妇女走了过来。二人一看便是农村来的。

妇女:“这位同志,俺给你打听个事儿。”

洪丰收:“这位大嫂,你说。”

妇女:“俺是来探亲的,看俺女儿,说是在啥宣传队里,让俺们上这里来找。”

洪丰收:“噢,是是,这里就是宣传队,你找的是哪一个啊?”

妇女:“俺闺女叫赵冬梅,她是冬天生的,俺家院子里有棵梅花正……”

洪丰收一听大惊,赶紧打住赵母的话头:“哟,这个寸劲儿。这位大嫂,你还真找准了人了,我就是赵冬梅的领导。”

赵母一听局促起来:“你就是俺什么的……噢,首长啊?看看,俺给你们添麻烦来了。”

洪丰收:“不麻烦,不麻烦,你找到我就不麻烦了,正好。来,我先领你们住下,吃中饭了吧?”

赵母:“路上吃了。”

男人:“还没呢……”

“来,你们跟我来,我安排你们住的地方,陪你们吃饭。”洪丰收领着二人往外走。

孟林正好从楼里出来,冲着洪丰收叫了一声:“老洪,你干什么呢?该排你的戏啦!”

洪丰收一边走,一边回头:“我这有点儿事儿,你先排别人吧。”说着,带着二人出了大门。

排练室里只剩下石林、林东东、蒋秀美三人了。石林看书看得十分投入,竟然笑出声来。林东东看着石林,冲蒋秀美小声说:“不对,这小子有鬼。”说着,林东东又走到了石林旁边,“石林!”

石林跳了起来:“不看了不看了,我现在开始训练……哎,你看,我现在浑身是劲儿。”

林东东:“哎,咱们不能老是促生产,咱们也得抓抓革命,现在我就考考你。”石林:“考我?考什么啊?”

林东东:“你不是刚在背《为人民服务》吗?这样吧,你就背一下《为人民服务》的头一段和后一段,都不长,就几句。来,我开头了……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我们的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接着……”

石林赶紧背:“我们这个队伍,是完全地为着人民的利益而工作的,是全心全意地为着人民的解放而斗争的……我们这个队伍……我们……”

林东东冷笑了一下:“好了,看起来你真是猪脑子,背最后一段吧。”

石林:“你这么突然袭击,我有些紧张,要不……”

林东东:“背最后一段!”

石林:“凶什么凶?背就背……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用这样的方法……”

林东东:“寄托我们的哀思!”

石林:“对对,哀思,使整个人民、使整个人民,对,团结起来!哈,怎么样?背过了吧?”

蒋秀美悄悄转到了石林的身后。她一下子从石林的手中夺下了书,递给林东东。石林想抢,却不知如何下手,正犹豫着,林东东打开了书:“《复活》?”

石林赶紧摆手:“小声点儿……哎,这可是世界名著,托尔斯泰的,这你们肯定知道吧?这可不是封资修的小说。”

林东东正色道:“问题不在你看什么书。问题是在你竟然敢用毛著作为掩护,偷看其他书籍,抗拒训练工作。你说,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

石林的脸青了:“哎,求求你们了,求求……哎,别提性质这词儿,一听我就头疼……上次就是让它整的……”

林东东:“什么?你说我整你?我怎么整你了?这次可又是我们两个人,没有委屈你吧?”

石林捂着头蹲了下来:“哎哟,我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了。”

林东东:“秀美,走,我们不跟他说,我们找队里反映去。”

蒋秀美:“东东,是不是……”

林东东:“是什么?你是想护着他?”

蒋秀美:“我不是,我是说……”

石林赶紧站了起来:“她是想说我这是偶犯,书太好看了,下不为例。我一定把失去的时间追回来,用实际行动报答林东东同志对我的帮助和教育。”

林东东:“你嘴挺甜啊?看禁书练的?”

石林:“禁书?哎,慢着,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哎,又是性质……哎哟,林老师,林老兵,林护士,我求你了,咱们不还是一对红吗?你把我搞惨了,你又有什么好处啊?”

蒋秀美拿过书翻着:“东东,这真是禁书啊?”

林东东:“你这个石林,真是不可救药,你到底是不是块朽木啊?你能不能让我这个帮学对子长些面子啊?”

石林看事情有转机,脸上有了喜色,冲林东东举起了拳头:“我向你保证,我会在你规定的时间,完成我作为匪兵的光荣任务。”

林东东看了看他,从低头看书的蒋秀美手中拿过书:“好,看行动吧,如果食言,再向组织汇报。书先押在我这里,以观后效。秀美,走。”说着,拉着蒋秀美就走。

石林傻了:“林东东,你是在涮我啊?你不能拿走书……”

林东东头也不回:“不是涮你,你不干好试试?”

蒋秀美回头冲石林笑。石林沮丧地一挥手……

要塞招待所小食堂,洪丰收陪着赵母和男人吃饭。桌上有一盆馄饨、一盘馒头,还有两个炒菜。赵母边吃边和洪丰收说着话。男人在一边狼吞虎咽。赵母:“……他是俺们一个生产队里的,是俺书记的亲侄子。这些年都是他帮助俺娘俩儿,书记说就让俺冬梅跟了他吧,都是亲上加亲的。俺想家里是得有个男人,不然俺孤儿寡母的受欺负……”

洪丰收看着低头海吃的男人,眉头微皱。

赵母:“他叫彭六生,人是不太机灵,可是心眼儿不坏,能干活,就是大了点儿。”一转眼的功夫,盘子里的馒头只剩下一个了。

洪丰收拿起馒头递给赵母:“她大嫂,你先吃饭,吃饱了咱们再聊。哎,吃,吃菜。”

赵母这才大口地吃着馒头:“这部队上的饭就是好吃……六生,慢着点儿,看人家笑话。”彭六生不说不笑,继续吃馄饨……

赵冬梅背着一个挎包,打探着走到了一座楼前。李丽芳的女邻居正在给几个人绘声绘色地说着:“真是我亲眼看到的,真的,裤子还没提上哪,李丽芳在那里吓得直叫……”赵冬梅听到李丽芳的名字,便停下来听着。

“不会吧?大白天的,就敢那么放肆?”

“这也正常,丈夫不在家,人家又是过去的战友,闲着也是闲着,互相帮助嘛。”众人议论着。

“我说于代表怎么见天往这里跑呢,每次来还拿着东西,一见到人就赶紧往屋里钻……”说着女邻居看到了赵冬梅,“哎,你在干吗呢?你有什么事儿啊?”

赵冬梅:“噢,对不起,我是想找个人。”

女邻居:“你找谁啊?”

赵冬梅:“我找李丽芳……噢,我是她原先部队上的。”

众人一听,赶紧散了。

女邻居:“她今天没在,上医院了。噢,她就住一楼七号。”

赵冬梅:“她病了吗?住哪个医院啊?”

女邻居:“她没病,是照顾病人呢,是省立二院。”

赵冬梅赶紧来到了省立二院,冲一个医护人员打听着……

洪丰收领赵母二人进了招待所:“大嫂,你就住这间,对门是六生兄弟的。你们先歇着,我还有事儿……噢,冬梅几天就回来,你们就安心住两天,没事儿岛上遛遛,这里风景好。”

赵母:“是是,是好……哎,冬梅……”

洪丰收:“大嫂,你放心,冬梅好着呢,真是出差了。好了,每天的饭我都让人送来,你们不用出门,安心歇着。有空我就过来,好了,我先走了?”

赵母:“那好,首长就先忙着,六生,看你,话也不说一句。”

六生:“首长……首长好。”

洪丰收笑着出了门……

于子明还在医院吊水,脸色发青,虚弱无力。李丽芳一脸疲惫地坐在床前。于子明伸手拉住了李丽芳的手。李丽芳想抽回,于子明抓住不放:“丽芳,别,过了这几天我想说心里话,可能都没时间了……”赵冬梅正好来到病房门口,看到了屋里的情形。

于子明:“丽芳,我都是一片真心,能为你受苦,我心里高兴。”

李丽芳:“老于,什么都别说了,都乱了……我就盼着你早点儿把病养好了,有些话咱们得好好地说说了。”

于子明:“我知道,我这样一闹给你添了不少的麻烦,病好了我一定想办法弥补……真的。”

李丽芳看了一下手表:“老于,时间到了,试体温,咱们不说了啊。”说着,李丽芳挣脱了于子明的手,拿起体温表,掀开了于子明的被子。赵冬梅一看掀开的被子下面露出了于子明光光的两条腿,赶紧扭过头去。赵冬梅一脸的愤怒,略一思索,扭头就走……

男兵宿舍,李自芳坐在地上,拿着牙刷在刷背包带。石林一身疲惫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头扎到床上。李自芳看到石林回来了,便紧刷了几下,把盆子放回了床下。

李自芳:“石林。”石林已经睡着了。

“哟,太快了吧?石林……”李自芳使劲儿推着石林。

石林醒了过来:“李哥儿,李大爷,你让我闭一会儿眼,哎,就一会儿,我叫你亲大爷!”

李自芳:“哎,大侄子,我知道你晚上学毛著累着了,可是你应该调整好时间。你想,现在练节目到了关键时刻,你休息不好,怎么行呢?来,咱们就练一会儿,我下午还要和乐队合乐呢,听话。”

石林揉着眼站了起来:“我真服了你了。你吃人参了吧?咋这么大的精神头儿啊?”

“不,是党的教导,革命工作嘛,不积极怎么行,哎,拿着。”李自芳递给了石林一支木枪。石林伸手去接,可是没拿住,一下子砸在了脚上,疼得他嗷的一声坐在了地上:“哎哟,这是什么木枪啊?怎么这么沉啊?砸死我了。”

李自芳拿起木枪,拍了一下:“这是加铁的,和真枪一个分量,咱们演出的时候用真枪,不用这个练怎么行啊?”

石林:“你倒是早说啊?你不是有意的吧?”

李自芳笑笑:“起来,咱们排练室去……”

排练室,李自芳带着石林开始排练对口词:“哎,你的词背熟了吧?”

石林:“背熟了,没问题。”

李自芳:“好,来,站过来……注意啊,咱们应该两个人一人一支枪,今天就一支,你就先拿着,提枪跑步会吧?”

石林一撇嘴:“我练这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我会。”

李自芳:“好,来一遍上场,到时候是我前你后,现在是你前我后,便于指导……跑到台中,九步,立正,左转大跨一步,立正,完毕,明白了吧?”

石林:“这有什么啊?来。”

二人跑上场动作。已经该停了,石林却还在跑,一回头,他乐了:“对不起,我忘了数步子了,再来。”第二遍终于跑对了,石林笑着说:“不就这?一次得。”

“好,看我的动作。”李自芳边说词,边做着动作,“枪!枪!五尺钢枪,革命的武器、政权的保障……”李自芳说着,做了几个非常漂亮的动作。

石林:“哟,有点儿意思啊!”

李自芳:“你来一遍。”

石林:“啊?这一遍哪能记住啊?你一句一句的。”

李自芳便做了一个动作:“枪!来,跟我学。”

石林赶紧模仿:“枪!”

李自芳:“哎,不要动,枪举起来,眼看前方,对,正面墙上语录牌……昂首挺胸……别翘下巴啊!脸上肌肉放松,对,别和尿憋得似的……背别弓着啊?怎么和弓背骡子似的啊?”

石林一下子放下了枪:“我说你什么意思啊?要说事儿就说事儿,哪来的那么多的形容词啊?什么和弓背骡子似的啊?哎哟,这枪还有点儿分量。”

“好,再来!看好了?”李自芳边说边做,“枪!枪!五尺钢枪……看好了吧,来。”

石林长叹了一声:“这回真草鸡了……枪!哎,怎么样?”突然,窗外传来大笑声,是蒋秀美,她已经看了半天了。

蒋秀美:“石林,你腚撅那么高干什么啊?抱鸡的似的……哈哈。”

石林:“去,别破坏抓革命促生产啊?我们这里忙着呢。”

李自芳:“来,胳膊挺直了……”

林东东歪在宿舍的床上,看那本《复活》。蒋秀美笑着推门进来。林东东赶紧把书往被子下面塞:“哟,吓死我了,你不是在跟小左练唱吗?怎么回来了?”

“回来喝水。哎,石林在跟李自芳排对口词呢,你不去看看?哎,石林这个样……”蒋秀美学着石林的样子,“枪!枪!五尺钢枪……笑死我了。”

林东东也被搞笑了:“没看出来,你学得还怪像的。哎,你的体形好像好多了啊?”

蒋秀美脸上一乐:“是吗?我来看看。”蒋秀美在镜子前欣赏着自己的体形,“我这裤子都改过了,还是没你的好……哎,教导员那天狠批了我一顿,说我是学小资。我说你也改了。洪教导一脸疑惑,他说是吗?我说当然,我是跟你学的。”

林东东:“你就坏吧你。我什么时候改军装了?”

蒋秀美:“军装穿你身上,就和别人不一样,洪教导也搞不清。哎,走,看石林排练去。”

林东东:“去,看什么看?他那个德行不用看,我就知道,哪儿还有法子看啊?”

蒋秀美:“那你给指导指导啊?”

林东东:“你饶了我吧,就一个跳椅子,就快要了我的命了。我还想养养精神呢。”

蒋秀美:“还一对红呢,我看你真是不怎么样。”

林东东笑了:“当然了,我又不能包教包会,又不能供应果脯,我当然不怎么样了。”

“好你个林东东,你找死啊!”说着,蒋秀美上来就抓林东东。

林东东:“哎,不要啊,我怕痒啊……”

石林疲惫不堪地走进宿舍,坐到床上,从挎包里找出了林东东给他的那瓶碘酒,心里默念着:“别说,这东西给得还真是挺对头的。”石林叹了一口气,扭开药瓶,倒了一点在手上。盖好了药瓶,他刚要躺下,又马上坐了起来。他到门口看了看,外面空无一人,便回身抱起被子,探头探脑地走了出去……

石林钻到了楼梯下面,把棉垫子垫在身下,将被子蒙头盖上:“你们想累死小爷啊?没门儿,小爷我得好好睡一会儿啦……”

一位男炊事员端了一个大托盘进了招待所。“大娘、大哥,吃饭了。来……”炊事员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便笑着退出。托盘里有米饭、菜、汤。

赵母激动地说:“这里的同志这个好……哟,这顿顿大米、肉菜,快,六生,吃吧。”六生和赵母坐下大口吃起来。

赵母:“俺冬梅在这里也是这样生活、吃这样的饭,俺就放心了。千万不能回去,这里享老了福了。”

六生:“娘,俺看见前头那些穿军装的女的了。俺冬梅妹子也是那样吧?真俊煞了……嘿嘿。”

赵母:“都几年没见了,不知变成啥样了……女大十八变啊。”

六生:“越变越好看……嘿嘿。”

赵母:“哎,首长说了,不让咱们到前头去,知道吗?别给人家添乱。”六生满嘴是饭,点着头。

孟林吃完饭,从饭堂里走出来,正看见六生抄着手在东张西望。孟林走了过来:“哎,这位大哥,你是找人的吧?”六生笑着点头。

孟林:“你找谁啊?”

六生:“嘿嘿,他们不让俺来找……”

孟林:“不让找?这里还有不让找的?你是探亲的?”

六生:“是,看俺媳妇,没过门儿的……俺都来两天了,没见着人。”

孟林:“你媳妇叫什么名字啊?”

六生:“嘿嘿,她叫赵冬梅,嘿嘿。”

孟林一怔:“赵冬梅?不对吧?哎,赵冬梅不是回家看她母亲去了吗?”

六生:“瞎说,她娘和俺一块儿来的……”

“啊?”孟林一脸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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