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蘅小姐走后,我们的生活冷清了很多。表面上,招弟小姐仍然像以前一样,看书、做翻译,但我发现她时常坐在桌前,呆呆地望着窗外,脸上是一种我很陌生的、难以形容的神情。我走到她身边,她就抱住我喃喃地说,阿赳,只剩下你了,你可不能再走了。
不久,京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雪片像柳絮一样飘洒下来,把天地间覆盖成白茫茫的一片。我躺在暖呼呼的电热毯上,枕着公子小白的尾巴昏昏欲睡。突然,我听到招弟小姐大叫一声,“再也不能这样过了,我要出去!”
我吓了一跳,她却连看都没看我们,自顾打开衣柜,找出一件红羽绒服换上,一溜烟地出去了。
公子小白疑惑地看着我,我翻个白眼,莫名其妙的女人。
那天招弟小姐很晚才回来,脸色却红扑扑的,好像很高兴,还给我们带回一个冰凉的茄汁鱼罐头,说自己吃了大餐,不能不请请我们。
后来,我知道招弟小姐去了一个什么园子看红梅花,红梅当然没开花,不过到处玉树琼花,间或还有残留的红叶,并没让她扫兴。在园子里溜达到天黑,她又去美美地吃了一顿。
过了几天,招弟小姐拿出通讯录,开始给久不联系的同学们打电话,末一句都是“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同学们好像都很忙,一时间还没有人要跟招弟小姐吃饭。
这时,以文小姐来了电话,说一起吃饭吧,介绍我男朋友给你认识。
招弟小姐吃了一惊。
招弟小姐最终还是去了。
这固然因为她当时正寂寞,但更重要的是,招弟小姐有个奇怪的心理,她觉得自己越是混得不大得意,就越不能推三阻四,否则人家没准以为她在害羞或者嫉妒,那就太没面子了。
所以说,招弟小姐还是有些虚荣的。
那天吃完饭,以文小姐亲自开车把招弟小姐送了回来。
天气非常寒冷,以文小姐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乳白色大衣,显得亭亭玉立。
她问:“你到底觉得他怎么样啊?”
招弟小姐说:“我不是说了吗,挺好的,很好。”
以文小姐嗔道:“你别敷衍我,具体点。”
招弟小姐无奈地说:“年轻有为,事业成功,风度翩翩,温柔体贴……行了吧?”
以文小姐皱了皱眉,“招弟,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不过如果你认为我老是找你,是为了炫耀或是获得什么优越感,那你就太把我看扁了。”
招弟小姐不吭声了。
过了片刻,她忽然冒冒失失地问:“是不是因为他追求你在先,你才和国强分手的?”
以文小姐并没有生气,调皮地转了转眼珠,悠悠道:“这重要吗?”
她嘻嘻一笑,搂住招弟小姐的肩膀:“好啦,别把脸拉这么长嘛——你看,人家第一个把他介绍给你认识,就是因为特别在乎你的意见嘛。”
招弟小姐哼了一声:“你装得一派天真烂漫,其实心里比谁都有主意。那如果我说,这个人不好,你难道就不和他在一起了?”
“这个么……嘿嘿。”
“所以啊,你虽然已经决定了,但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儿不踏实,于是你就希望我能热烈赞成——我虽然见识不高明,好歹知道你的过去……你和国强的过去。”
以文小姐露出了小酒窝,“招弟真是知道我的心……”
不过她很快就收起了笑,“你说得对,我心里是有那么一点儿不踏实。你说我有主意,以前我确实相信自己的判断力,可你不知道,自从和国强的事之后,我就没那么自信了。
“这人的确很早以前就追求我了。刚才说了,他是我采访时认识的,大家一起玩过几次,他很快就对我表示了,我说本小姐名花有主啦,他就开玩笑说那我候补吧。之后我们就不大联系了。
“我和国强分手后,他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说这一年多来一直在等我。我虽然不太信,但也不能一点儿没有感动。他比国强成熟很多,经济上就不必说了,和他在一起这几个月,我觉得开心极了,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可是另一方面,我心里似乎还隐隐有点惭愧,虽然我一直安慰自己,我是和国强分手在前,和他交往在后。可是谁知道呢,或许正因为我的潜意识里已经有了他这个人、这种生活方式,我才越来越不能接受和国强在一起……”
她们都不做声了。
过了好一会儿,招弟小姐说:“你知道,我在感情的事上没有多少发言权。上次你跟我说价值观,我还不太理解——不过我能看出来,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显得格外光彩照人,就像一朵盛开的娇艳的花。也许,这就说明了一切。作为你的朋友,我是应该为你高兴、祝福你的。至于刚才我说的话……”她低下了头,“我大概……是嫉妒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