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蓝上校知道,正是达思牧师和容鹤中尉对春丕寺的占领,让原本西藏人胜利的西山谷战斗发生了逆转。但现在春丕寺对他们已经没用了,要紧的是往前走,越快越好。所以,他命令十字精兵架起大炮,朝着从两翼围拢来的西藏人威慑性地轰炸了一阵,迫使他们撤退后,便匆匆上路了。
一路都是抢劫,见寨子就进,进民宅就搜,拉马匹,抢吃喝。后勤保障被拦截在西山谷那边,十字精兵的军需就只能靠掠夺了。
西甲喇嘛被绑住双手拉在马后。马是从西藏抢来的,认得西甲是喇嘛,无论骑马的容鹤中尉怎样驱赶它都不肯快走。西甲喇嘛说:“马呀马,你就是我的阿妈,这么心疼我。你为了我吃了多少鞭子,我将来就还给这洋魔多少鞭子。”
戈蓝上校从后面骑马赶来问西甲喇嘛前面是什么地方。西甲喇嘛说:“曲眉仙郭。”上校觉得西甲喇嘛不一定说实话,又叫来达思牧师和尕萨喇嘛。他们都证明,前面的确是曲眉仙郭。达思还拿出他的宝贝“吉凶善恶图”,仔细看了看,高兴地说:“上校,曲眉仙郭是神通之路的枢纽,路虽然只有通往前面的一条,但意义是无限的。十字精兵应该在这里休整,我也要在这里修法。”
西甲说:“我脑子里已经有曲眉仙郭的山水地势了,战略战术又要冒出来了。放了我,我要在曲眉仙郭跟你们大战一场。打不赢你们,我就不做喇嘛了。”
戈蓝上校听了翻译后说:“放虎归山的结果就是被虎吃掉,我不做会让我终生后悔的事。”
西甲挑衅地笑着:“你男人的不是,军人的更不是。你是英吉利的指挥官,我是西藏的指挥官,你不让我回去指挥,你害怕了。”
戈蓝上校说:“是的,我很害怕。你们的人和我们的人都死了很多,这是上帝不愿意看到的。仁慈的上帝已经启示我,如果杀了你,西藏也许就没有人真正领导抵抗,那样我们和你们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天天死人了。”
西甲说:“杀我容易,不让西藏抵抗就难了。我才是个丹吉林敬献供品的香灯师,法力比我高的活佛喇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我听说上帝的血会变出一万个上帝。但是上帝再多也没有苍蝇多,苍蝇都是喇嘛派出去的,专门在上帝的嘴里下蛐蟮。”说着吹了一口气,果然有一只毛烘烘的绿头大苍蝇飞过去落在了戈蓝上校的嘴唇上,慌得戈蓝上校又是挥打又是吐唾沫。
达思牧师趁机说:“上校,连西藏的苍蝇都带着仇恨。这个喇嘛是抓不得的。”他觉得西甲喇嘛在朗热高地放了他,他也应该想办法放了西甲喇嘛,一恩报一恩,也算还了对手的人情账。
戈蓝上校一眼看透了他,冷冷地说:“我是一个军人,不会拿人情做交易。除非你说服他,像果果中尉那样为我们服务。”然后命令士兵,“去,把果果中尉给我叫来。”
果果中尉骑马来到了西甲喇嘛跟前。所有的中尉都有资格骑马,他当然也不例外。西甲喇嘛瞪他一眼,仰望着天空,一声不吭。果果中尉似乎想解释他为什么会这样。西甲喇嘛踉跄而去,一头顶在拉他的马屁股上。他想让马拽着他,赶快离开这个让他直想在对方脸上放屁的西藏代本。
戈蓝上校通过尕萨喇嘛说:“果果中尉,戈蓝上校想让你说服西甲喇嘛跟你一样为十字精兵和上帝的事业服务。”
果果没好气地说:“我不能做我做不到的事情。西甲喇嘛是西藏最硬的石头,砸碎可以,揉捏是不行的。”
戈蓝上校说:“那你就做你能做到的事情。”他朝前喊道,“容鹤中尉,你能不能跟果果中尉换换马呀?”
现在,是果果中尉骑马拉着西甲喇嘛了。戈蓝上校命令果果:“跑起来,你为什么不跑起来。”果果举鞭抽起了马。
这时候马比人更为难。它发现一个西藏人骑上了自己,高兴得放了一个响屁,看到果果要它奔跑,便本能地跑起来。但身后的绳子一拉紧,它就戛然止步。
戈蓝上校一再催促着:“跑啊,快跑啊,让马拖死他。正是由于他,十字精兵损失了那么多人马。”
果果中尉急躁地一再挥鞭,马总是跑几步就停下。西甲喇嘛同情地望着果果,突然自己跑起来。他跑到马的身边,马也就跑起来。这样他和马几乎是平行着跑,跑出去很远。
容鹤中尉警惕地说:“上校,这样跑下去,拖不死不说,很可能会跑丢。”就要追上去。
戈蓝上校制止道:“不用你管,这是我给果果中尉的一个机会。”
果果中尉也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可以有两种选择的机会。一种选择是忠于戈蓝上校,也就是想办法拖死西甲喇嘛;一种选择是继续做一个西藏人应该做的,也就是放掉西甲喇嘛。果果迟疑着,当一阵风吹来,吹起西甲喇嘛破旧的袈裟,像经幡那样猎猎飘舞时,他选择了后者。他迅速下马,砍断拖人的绳索,把马缰绳塞到西甲喇嘛怀里,喊一声:“快跑。”
西甲似乎猜测到果果会这样,一把攥住他:“你也跟我跑吧。”
果果甩开西甲的手,回身走向了已经拉开距离的十字精兵。他还有四十几个兄弟在后面,他不忍丢下。丢下他们是危险的,立刻会被戈蓝上校杀害。
西甲喇嘛骑到马上,回望着果果的背影,似乎不想因为自己的逃跑而给果果带去灾难。但是马要走了,马知道西甲喇嘛对西藏是多么重要的人物,不等西甲驱策,便朝曲眉仙郭奔驰而去。
果果中尉回到了戈蓝上校跟前。当他面露恐惧,等待上校惩罚自己时,容鹤中尉首先举枪瞄准了他。果果手下的四十几个兄弟一下拥过来,挡在了果果前面。容鹤中尉命令自己的部下:“打死他们,这些西藏人靠不住,迟早都是叛徒。”
戈蓝上校厉声道:“容鹤中尉,你要是打死果果中尉,我就打死你。”说着,拿枪对准了容鹤中尉。“我说了这是我给果果中尉的机会,他把握住了。他会记住我的宽宏大量,从心里掉转枪口,替上帝卖命。”
容鹤中尉气恼地说:“原来是上校有意放掉了西甲喇嘛。”
戈蓝上校说:“西山谷之战说明,西甲喇嘛是我在西藏的唯一对手,我不愿意失去他。再说,他还会回来的,我要等着他。”
大家互相看看,都不理解戈蓝上校的意思。
戈蓝上校突然啊了一声说:“忘了忘了,忘了告诉西甲喇嘛。达思牧师,给你一个报答的机会,去告诉他,那个桑竹姑娘还活着。”
容鹤中尉脸色顿时十分难看,嗫嚅道:“上校,你已经知道了?”
戈蓝上校冷笑道:“十字精兵的事我没有不知道的,何况是一个美丽的西藏姑娘。你把她藏到什么地方了?”
达思牧师驱策着马,奔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