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伯一家还乡那天,国家血防与药典编委的许多同志都来送行。
程少伯的两份辞呈送上去后,都转到了李德全部长手里。与程少仲的建议报告一起,摆在李德全部长的办公桌上,让李德全部长感慨不已,想了很多。
报上报道程、范二人捐飞机新闻后的第三天,程少伯收到李德全部长派人送来的亲笔信,内容如下:
少伯先生雅惠:
血防及药典两委转来您的大扎两封,均已拜读。
程杏元一案虽引起国愤,但并不影响党及政府对您的信赖。相信您也不会教唆后人去坑骗志愿军,因此,请释疑虑,党和政府对您的信赖一如既往。
血防工作,采纳您的高见效果甚好,照此开展下去,最多五年即可全线告捷。药典编撰工作,也多赖您的大作《本草新注》和《金方本草》作为范本,您的贡献有目共睹,对此,深表感谢。
解甲之念,若为自裁,大可不必,我不赞同。若有著述计划,则可悉听尊便,时间也可自行掌握,但职务仍宜保留,待遇亦均不变。
报载您捐献飞机一事,慷慨之举,功德无量,爱国情怀,堪为楷模,借此纸墨,谨致敬意。
上复如有不妥,请不吝赐教。
顺颂
清安!
卫生部李德全谨上
一九五二年三月廿日
程少伯收信当天,又亲去拜见了李德全部长,陈明心迹,恳切请求准其退隐。李德全部长再三挽留,无奈程少伯去意已决,最后只好认可,同意其辞去两委职务……
程少伯确定离京日期后,让杏英转告程少仲,并希望他行前能回家一趟,当面交换意见。
程少仲在报上看到哥哥捐飞机的消息,不啻挨了当头一棒,后又见报载鹤年堂股东易人的消息,心里才稍微平衡一些——只要哥哥能离开北京,不再在中西医结合工作方面同他捣乱,只要鹤年堂不再姓程,与他再无瓜葛,也不再给他抹黑,他程少仲就会轻装上阵,纵横驰骋,不信不很快脱颖而出。但他不想与哥哥再见面,也不想再见到何若菡。他现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副部长,而他们从此就是一介草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恩也罢,怨也罢,手足一回,不计较了。虽然哥哥不经他同意,就把出售鹤年堂股份钱捐了飞机,这做法让他有些生气。可他是高干,有高工薪,再说还有可观的积蓄,也不稀罕那几个钱。但他替哥哥惋惜——儿子已经被枪毙了,还捐什么飞机呢?当初干什么去了?真呆傻得可以!又联想到何若菡,这是个让他又怜又气的女人,多年来,对自己一直敬而远之,甚至当成歹徒似的加以躲避,用得着吗?现在,你跟着回药王庙吧,前途无非是老死田园而已,岂有它哉!
就这样,程少伯一家的车辆启动时,程少仲独自一人漫步进了北海公园的后门,他要为终于解脱了灰色血缘关系的纠缠而庆祝一下,到御膳坊去喝几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