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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奶奶用一条五尺长的绳子给我做了个甩兜兜,让我用这个甩兜兜抡石头打十丈外的大掌柜挂的那块石头:“啥时候你能一连十回打中那个石头,我就让你放真枪。”

这个玩意儿很好玩,过去在家里我也看到过放羊娃儿抡着甩兜兜打离群乱跑的羊。绳子的中端吊着一个厚布兜兜,两根绳头都捏在手里,捡个石头包在厚布兜兜里,然后就抡起来使劲转,等到劲道足够了,方位对准了,手腕子一抖撒开绳子的一端,布兜兜里的石头就会嗖的一声飞出去,打在你事先选中的目标上。有的放羊娃儿石头甩得极好,真是指哪打哪,劲道也大极了,能打断成年羯羊的犄角。这个东西我过去就挺喜欢,可是我爹不让我跟放羊娃们学这套本事,说男子汉大丈夫不学那种雕虫小技,要学就得学治国安邦平天下的大学问,于是天天逼着我背那些之乎者也的“大学问”,好像治国安邦平天下的人靠的都是之乎者也。

大掌柜见我开始抡着甩兜兜扔石头,不屑地撇撇嘴说:“又是你奶奶的把式。”为了应付他,我就又开始盯着空气练眼力,举了石块练臂力,可是每当他看不见的时候我最喜欢的还是用甩兜兜扔石头玩儿,后来我的石头越甩越有准头,挂在树上的那块石头我在十丈外也时不时地能打中三五次,可是从来没有连续十次回回打中的。

这几年我就是在奶奶和大掌柜双重夹击下过来的,有时候觉得很苦,有时候觉得特有意思。苦也罢有意思也罢,都比在家里让我爹逼着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后来又是“论语”“大学”“中庸”那些我根本不懂得什么意思的之乎者也好得多。

第四章

刚才跟李大个子闹腾了一阵,人又精神了,躺下以后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尿脬又胀了起来,我想到外面尿尿,可是外面黑黢黢的活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方才梦中又见了驴倌倌那血肉模糊的脑壳子,我心里虚虚地不敢出去,就推奶奶:“奶奶,我有尿了,还给不给二娘喂了?”

这是我的借口,如果还需要我为二娘喂尿,那就最好,我就用不着到外头黑黢黢的夜里撒尿了。如果不用我再为二娘喂尿,把奶奶叫醒,我也就不怕了。

奶奶让我推醒了,说:“不给她喂了,喂一回都便宜她了。”

见奶奶醒了,我心里有了底气,装作听话的样子“哦”了一声就摸到洞口边上撒尿。这是一泡大尿,我才尿了一半,就听得沟口方向“啪啪啪”地响起了枪声,我浑身一激灵,后半截尿就吓回去了。枪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脆,我明明知道枪是在沟口响的,感觉上却像就在耳边。沟壑里枪响的回声,更加强化了枪声的震撼作用,我的脑子里甚至产生了共鸣,嗡嗡嗡的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脑壳子里飞舞。

“奶奶,枪响了。”我边往洞里跑边大声喊叫起来,正在沉睡的人们呼啦啦都坐了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就摸起了放在手边的枪支,一个个茫然又惊惶地互相探问:“哪里打枪?”“保安团又来了?”

奶奶起身啥话不说裹好绑腿,挎好枪,做好了随时投入战斗或者随时逃跑的准备。伙计们见状也都默默地整理枪支行装。大掌柜说:“这一回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不成就跟狗日的放开来彻底见个高低。”

奶奶不吭声,来到洞口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又吩咐我:“狗娃子,趴到地上听一下。”

我就像狗一样趴到地上把耳朵贴到冰冷的地面上屏声静气地听着,我听到了远处匆匆忙忙跑过来的脚步声,就对奶奶说:“有人来了。”

“人多不多?”

“不多,就一个。”

奶奶也趴到地上把耳朵贴到了地面上:“是李大个子。”

果然,片刻之后李大个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狗日的跟上来了,我跟四瓣子爬到崖上招呼他们,打了十多枪这伙子人不理会,硬往沟里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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