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周玲说,我有一个想法,冷薇的母亲要照顾外孙,我这段刚好放暑假,可以留在医院陪护冷薇。老太太说,不要不要,你怎么能留在这里陪她?多不好意思。周玲说,这没什么奇怪的,陈步森能陪她,我也能。大妈,请你相信我的诚意。
周玲的真诚终于打动了老太太,同意让她每天进来陪护冷薇。冷薇对周玲居然愿意进医院陪她,感到十分惊讶,但碍于她自己认为自己是病人,所以她无法跟周玲讨论这个事情,只是用行动表明自己不喜欢周玲来看她。周玲每天早上六点就进来了,帮冷薇打饭,从外面带冷薇爱吃的鳗鱼进来,到厨房加工给她吃。周玲知道冷薇不愿意开口和她说话,她就不说,只是不停地做事,不管冷薇愿意不愿意,周玲就像一个保姆一样,做完份内该做的事。可是,她的到来给冷薇平添了焦躁。她注视着周玲忙这忙那,又不好说话,就浑身不自在。
有一天,周玲端水给她洗脚,冷薇突然一脚把水踹翻了。周玲问她是不是太烫了?冷薇不知道说什么好。周玲就重新打了一盆不那么烫的,并要帮她洗脚。圣经上说你们要互相洗脚,所以周玲做起来并不会不自在。可是冷薇到底是不自在了,推开她的手自己洗了。
傍晚老太太进来看女儿,当房间里只有母女两人时,冷薇突然说一句:她是谁呀,谁让她进来的?老太太说,是我让她进来照顾你的,我没时间啊,我要照顾淘淘。冷薇就扭过头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她说,让她走。老太太说,她不坏,她跟陈步森不一样。薇啊,你不是有病吗?有病就要有人照顾,没病我们现在就回家。
随着周玲为冷薇做的事越来越多,冷薇越来越不自在。因为她不能暴露自己是装病的,所以不能和周玲交流,也就无法释放自己的不自在。有一次周玲给她梳头时,冷薇突然又抓狂了,夺过头梳躺在地上大声地叫周玲滚,滚,滚!周玲扑上去抱住她,冷薇在地上挣扎,她的梳子已经把自己的脸划破了。周玲抱住她,说,你好些了吗?你好些了吗?她把冷薇扶上床,说,看你把脸划破了。她给冷薇的脸上药,冷薇一直发抖。周玲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老呆在你身边,但我不能看你一个人孤单在这里,你有什么话想说吗?你真的可以告诉我。冷薇不吱声。周玲说,不要认为我是陈步森的表姐,就一定向着他,其实我一想起你,心就痛,我进来照顾你,是听我内心的声音的,你病已经好了,不能再受这个罪,如果是因为这段时间连续发生的事使你受刺激,我愿意承认,都是我表弟使你们家受害导致的,无论后来是谁让你难过,最初总是陈步森做下的,就算是为他,我也愿意来照顾你,补偿这个过错,陈步森让你恢复了记忆,可是看来你的病没全好,他的事并没做完,就让我代替他,把这事做完吧,好不好?你要好好活着,否则陈步森就是被枪毙了,就是死了,也会很遗撼的,因为他就是死了,就是烧成灰了,也换不回你的健康。
冷薇再也按捺不住,噗地一声就哭出来,但她用手快速掩住脸,冲进洗手间。周玲明白,她的心动了。
冷薇在洗手间洗了脸,出来后重新恢复了镇静。周玲不想继续多说,以免让冷薇难堪,也不想揭穿她装病的事。可是当周玲倒掉洗脚水回到床边时,冷薇突然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周玲想了想,只说了一个字,爱。
冷薇就哆嗦了一下,好像发冷一样。周玲重新帮她梳头。她也不拒绝了。两人就这样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奇怪……冷薇又说了一句:你知道我在装,是不是?周玲说,你没有装,你真的还需要照顾。冷薇说,你这话什么意思?周玲说,李寂的事我都知道了。冷薇问,你相信吗?周玲说,我相信你。冷薇的脸上立刻淌下泪水,说,你相信我?周玲说,是,我相信你。冷薇说,没有人相信我,你为什么要相信我?周玲说,我相信你,就像我相信陈步森一样,没有人比你们两个更需要人爱了。
冷薇止不住泪了,她的双肩耸动着,好像要把积累经年的泪水一起流光。周玲不停地给她擦泪。在周玲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为别人的伤痛如此扎心的感受,仿佛就是圣经上所说,耶稣为拉撒路流泪时,有人说,你瞧,耶稣哭了,他爱那人多深切!想到这里,周玲不禁也流下眼泪,紧握住冷薇的双手,说,都会过去的,到时候旧的事都过去了,都变成新的了。冷薇说,我相信你了。
可是我完了。冷薇说。周玲说,不。冷薇问,你想知道李寂的事吗?周玲说,我想,你说的跟胡土根说的,一定有些不同。冷薇说,可是我不想说了。周玲说,好,我们不说。她看见桌上有一本圣歌,就说,我们听歌吧。我知道有一首歌,叫《奇异恩典》。她把带子倒到这一首,冷薇突然说,这是陈步森拿来的。周玲说是吗?她看着冷薇,这是冷薇第一次主动提起陈步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