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就七嘴八舌地凑起来了,但是最后又想到万一周玉兰不认得于老师怎么办呢,她们决定每人画一张于老师的画像,谁画得最像就把那一张夹在信里寄给周玉兰。后来上课的时候,有一个女生画的像从她的书里掉了出来,于老师看到了,问她画的谁,这个女生一时回答不出来了,月儿赶紧替她说,是南格丁尔,于老师当时批评了月儿,说她上课不认真,不专心听讲,南格丁尔是个女的,怎么画成这样,这样像个男的了。
这个南格丁尔是谁呢,是老师经常给我们讲起的一个人物,她是一个伟大的医护人员,老师要我们向她学习,将来做一个有用的人等等,这是老师经常讲的。
一直到后来我上了大学,才弄明白那个人其实是叫南丁格尔,但是我不知道是于老师说错了,还是我记忆中的错误一直延续了这么多年。
那封信是我到村上去寄的,我并不知道她们写的什么,但是能够为月儿做一件事,我是很开心的,我到村代销店买了邮票,贴好后,看到邮筒上有两个口子,一个写着外埠,一个写着本埠,我就塞在本埠的那个口子里了。这正是蚕茧上山丰收的季节,每年的这个时候,村里都要请剧团或宣传队来演出,今天也不例外,村长照例通过大喇叭告诉大家,他过几天要到镇上去请宣传队。
从那天起,月儿就显得特别兴奋,似乎有一种甜蜜的幸福在她心里隐藏着,我几次想探听她的口气,但是都没有探成功,她既神秘又焦急,最后只肯说了一句话,宣传队来了就好了。
我以为她喜欢看文艺演出,我就说,会来的,说不定明天就来了。
不会那么快吧,月儿说,村长还没有去请呢。
要请起来也快的,我说,上午去请,下晚就能来演出了。月儿眼睛里充满了热望:他们来得及吗?
我便加油添醋地说,来得及来得及,他们宣传队节目都是现成的,拿出来就是,只要没有演员生病。
不会的,不会生病的,月儿竟然有些着急起来了。我是瞎说说的,我说,哪里会有人生病呢,他们那些搞文艺的,身体都很好的。
月儿和我说了说话,又去和要好的女生嘀咕了,她们一会儿嘻嘻地笑,一会儿又你推我我推你,我们男生只能大约地听到一个人的名字,就是周玉兰,其他内容是听不清的。但是后来宣传队的演出却是拖了几天的,这件事情是村长后来说出来的,当时村长也没怎么在意,只是觉得既然宣传队那几天没有其他演出任务,为什么不肯来我们村呢,村长觉得他们太没道理。
村长第一次去的时候,宣传队的老张一口就回绝了:前窑村的?前窑村我们不去的。你们从前经常来的,村长说。
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老张说,他是宣传队的负责人,有人叫他队长,有人叫他团长,有人叫他指导员,也有人叫他老张,也有人叫他小张,反正他的年纪是多大,人家比较难猜出来,可能因为是搞文艺,整日唱唱跳跳,真实的年龄你倒猜不准了。
为什么呢?村长实在是想不通的,我又没有得罪你们。反正我们不去的,老张说。我要向领导反应的,村长说。你去反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