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启蒙-法与执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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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法人身上体现着法,仅仅因为这一点而十分傲慢,不可一世。在其它方面,他们往往都是不可救药的下流坯:受贿。淫乱、说谎、吹牛、势利。说到底,人所具有的他们都具有,又由于执法者的身分而使这些弱点更为醒目。他们是同【同样的有弱点的人,但法律毕竟是通过他们来执行了,否则又能通过谁来执行呢?充斥在这个世界的人就是这个样子,法别无选择。只有一点是值得赞赏的,那就是这些人无一例外地都对法无限忠诚,他们的行为教育着儿也使K感到非常害怕。就这样,神圣的、看不见的法居然奇迹似地从这些恶棍。流氓身上得到体现,就连摆在审判台上的法典,也是几本不堪入目的淫书。艺术家的魔杖是如何化腐朽为神奇的呢?其中的奥妙只在于意识到法,所有意识到的人,全都蒙上了圣洁的光芒,皈依到法的无边的麾下。

法的严酷不允许同情,每一件恶行都要受到相应的惩罚,绝不姑息。正在废物储藏室里看到的那恶心的一幕也可以看成K本身变相的自审。看守们下流卑贱,完全丧失了人格,面对法的惩罚,他们像鼻涕虫一样求饶。但求饶也不起作用。为什么会到这一步呢?只因为法高高在上,根本不承认人格。身分之类的表面规定。人在犯法时胆大包天,一旦惩罚来临则魂飞魄丧。提前预防是不可能的,所有的执法者看上去都像儿童,不知道要如何预防自己犯罪。作为具体的生活在世俗中的人,法只是在执行任务或受罚时才被他们意识到,平时,他们与一般人无异,每一天,他们都在逃脱法的制裁的侥幸心理下苟且过去,大部分时间都是洋洋得意的。“苟且偷生”正是这些执法者在日常生活中的写照,他们偷鸡摸狗,钻来钻去,只是为了得点小便宜罢了。当他们意识到法的时候,他们身上的这些与生命有关的弱点就都消失了,所有的人都变成了一些面具,除了那干巴巴的几句例行的话语之外,再也说不出什么。说什么呢?那种事本来就是说不出的,只有抽在身上的皮鞭倒是实实在在的。法只停留在卑贱的执法人的脑海里,卑贱者仍然卑贱,常常在无意中践踏了法,这种情况下,法并不抛弃他们,这又是法的宽容所在。法力无边,包容一切。就连那可怜的听差,位置最低的仆役,戴绿帽子的家伙,不也受到被告们的尊敬吗?这个被法律阉割了的家伙,内心也深藏着复仇的火焰呢。只不过那复仇只能于幻想中实现罢了。法的宽容也来自于法本身的弱点,法不可能脱离大众独立存在,只有这些卑贱者的脑海是它的栖息之处,于是法不得不迁就他们,显出它仁慈的一面,让这些家伙像小孩一样乱来,只是牢牢地保留着最后惩罚的权利。生活在法的控制中的所有的执法者都显出鲜明的二重人格。

执法者全是一些具有自我意识的人(虽然在日常生活中同样自欺),执法者在对法的理解方面明显高于K,他们对K的所做所为都是为了教育他,告诉他法的存在及其威力。顽固的K却一直生活在表层,死抓住虚幻的根据不放。执法者与K的这种关系揭示出人的启蒙是何等的艰难,完全的启蒙又是如何的不可能。在尘世的大舞台上,半睛的K只能凭本能向前摸索,用皮肤感受光的所在。

如果K不被捕,K与执法者们就会一直互不相干地生活在两个世界里(这是种不能成立的假设)。由于这没有先例的逮捕事件,一条昏暗狭窄的通道便在那破破烂烂的法院楼上出现了,K稀里糊涂地走在这唯一的、为他而设的通道上,似懂非懂地与法相遇,开始了重新做人的历程。执法者是这条通道上的一些标志,路还得靠他自己走。不如说,K在尘世中生活了三十年,这条隐秘的通道从来就在那里,这通道是为他而设的,执法人也是为他而存在;他们一直在等,等一个契机,他们终于等到了他的被捕,等到了将两个世界联接起来的这一天。法律决不是从一开始就要消灭K的生活,法只是要在K的生活中设置一些无法逾越的障碍,强迫他意识到它的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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