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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土司招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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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雨季,我将向导小米留在美斯乐,与钱大宇一道深入孟萨采访。

钱大宇在孟萨的生意出了问题,据说有批药材被人放了水,就是给偷掉的意思。钱大宇的脸色有些沮丧,我提出与他一道前往,他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痛快地答应了。孟萨距我下榻的美斯乐大约两百来公里山路,是缅境内一座长条形坝子,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我所指的战略地位当然是战争年代,现在孟萨已经实现和平,有政府机构驻扎。我们的汽车在大其力办了简单的通关手续就上路了,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从泰缅边境向前延伸,沿途窗外有大片原始雨林,黑压压的令人兴奋,可惜没有看见期待中的野生动物。从缅甸地图上看,大(其力)孟(萨)公路是条老路,其中几段划着虚线,表示不大通畅或者雨季无法通行,等汽车开上这条缺乏养护的砂石公路我才发现,其实整条路都应该划上虚线,缅境内只有一百多公里路程,我们竟然颠簸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终于看见一些稀疏灯火像从海水中浮起来一样在车窗前面闪烁,钱大宇说:“孟萨到了。”

将近半个世纪前,毗邻金三角的云南边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土司制度被废除,部落民族从原始社会直接进入公有制社会,再后来走向市场经济。但是在二十世纪末的某一天,当我带着满身尘土和疲惫走下汽车,挎着摄像机、照相机和采访包踏上孟萨土地,我惊奇地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散发出阴森和腐朽气息的中世纪土司城堡大门口。

不久我便认识了当地掸邦土司刀桂庭(音)。

这位刀土司与钱大宇沾一点亲戚关系,他是几十年前孟萨那位赫赫有名的大土司刀栋西(音)也就是钱大宇外公的远亲。起初我猜想,也许所谓土司只是一种名誉头衔,就像英国女皇荷兰女皇,还有那些贵族封号,只标志你的高贵血统和家族渊源,并没有社会特权和实际意义。

很快我发现自己大错特错。这里是一座封建社会的标本陈列馆,土司就是土司,货真价实,跟几百年前的土司没有区别。

威风凛凛的土司府在我看来像个浑身锈铁的中世纪武士那样简陋可笑,一座占地很大的石头寨子,有寨门、竹楼和许多高高低低的铁皮顶房子,地上铺着石板,石板缝里长出顽强的野草来,给人感觉像拍电影的外景地。惟一称得上气派的是许多扛枪的家丁,也就是私人武装,家丁都是掸族人,穿着黑色或者白色的掸族衣服,跟从前电影上那些地主民团差不多,称“土司兵”。还有许多奴婢佣人,钱大宇说这些人都没有人身自由,属于土司私有财产。我深为惊骇,说:“这是什么年代,还有农奴制吗?”钱大宇一脸鄙夷地说:“这算什么?从前我外公气派大多了,光家奴就有一百多人。”

土司是个五十岁的小老头,上唇生着几根细细的鼠须,穿西装,下面却打一条笼裾(男式裙子),他坐在竹席上,身后跪着两个男仆,轮流摇动一把巨大的蒲扇。客人一坐下来,立刻也有人上来摇蒲扇。孟萨气候炎热,蚊虫小咬成群结队,清凉的徐风替我们驱走炎热和蚊虫。可是我看到打扇人自己却汗流浃背,这使我想起六十年代那些阶级教育展览,我感到过意不去,感到不公平。钱大宇制止了我的冲动,他解释说:“这是规矩,你就忍耐一会儿吧。”我不解地问:“土司为什么不用风扇或者空调?他们有电灯啊!”钱大宇回答:“这才是土司,只有土司家才会有人给你摇扇子。”

钱大宇用掸语同土司谈话,我听不懂,但是我能感到土司并不热心欢迎我们的到来。钱大宇说,他告诉土司,我是中国作家,要在孟萨访问,希望得到他的许可。土司说,现在许多人都同中国做生意,有人将“四号”(海洛因)藏在他刀土司的货物中,致使他蒙受损失。他问我能不能回去跟中国官员说一说,把他的货物还给他?我说回去一定替你向有关部门反映。钱大宇低声问我:“你真要去替他通融吗?”我说:“哪能呢。我人微言轻,哪有能力替他办这些鬼事,再说他是否走私毒品我哪里知道?”钱大宇悄悄说:“对,别信他鬼话。在金三角,真正的大毒贩都是有势力的人,穷人都给他们跑腿。”

不料土司听了我的话大为高兴,摆酒席请我们吃了一顿饭。席间我才得知,这位土司竟娶了七个太太,都养在府邸里。我目瞪口呆,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娶七个女人?钱大宇说:“这不算多,我外公有十多个太太呢。”我不满地说:“钱大宇你有土司情结是不是?老婆多光荣啊!”后来他解释说,在掸邦,太太多与骡马财产多是一个意思,土司间要互相攀比,谁太太多谁有面子。

刀土司领地,从孟萨到小孟捧,再到孟赛河谷,方圆约数百平方公里,而将近五十年前钱大宇外公、前孟萨大土司刀栋西的领地比这大几倍!难怪钱大宇一提起来就自豪无比。曾几何时,刀栋西一度是金三角声势最为显赫的土司,无人能与比肩。我说:“你外公为什么家道中落?什么原因使他变得一无所有?”

我看见他眼睛里涌出忧伤的阴云,仿佛太阳被魔鬼的翅膀遮挡。他低声叹息道:“兄弟,这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呢。”

我同时想到另一个问题,我说:“你父亲钱运周,一个国民党的正规军人,怎么会跟掸邦土司小姐结上姻缘?是爱情使然,还是因为政治或者别的什么需要?”

他垂下头,捂住眼睛,我看见泪水从他手指缝里淌下来。我大惊,不知所措,连忙请求他原谅。过了很久,他抹抹发红的眼睛说:“请别介意,兄弟,是风把沙子吹进眼睛里。”

这天晚上,我的朋友钱大宇在他的老家,也就是他的出生地孟萨喝醉了。一醉不醒。

2

粉碎政府军围剿的李国辉庄严宣告:我们(残军)是借土养命,将来还是要返回大陆的,可是缅甸政府连这点宽容都不给,我们只好背水一战……这番话出自一位老人的个人记忆,他在多年后向一位来访的大陆作家转述,地点在金三角一个地名叫马鹿塘的山村。

我虽然理解五十年前李国辉们的处境,我认为他讲的话句句都是实情,但是道理却是无论如何站不住脚的。你们仓惶闯进一个主权国家,这并不是主人的错,所以愿不愿“借土”是主人的权利,这并不说明你们有为此作战的理由。日本人要在中国建立大东亚共荣圈,中国人民不同意,日本就向中国开战。李将军是打过抗战的军人,吃过苦,受过伤,可是面对一个弱小民族,他的逻辑却站在帝国主义一边。

另一位在这场汉人入侵事件中成为受害者的掸邦土司刀栋西也与我抱有相同看法。他是世袭土司,他的家族几百年来都是这片土地至高无上的主人和统治者,上溯至东吁王朝,他的祖先就是皇帝御封的大土司,世代相传,成为皇权在这片原始土地上的象征和延续。虽然后来皇权崩溃,但是掸邦的土司制度并没有动摇,古老的土地依然生长和维系着古老的权威。

但是汉人军队的闯入直接践踏了这种古老和脆弱的土司制度,使刀土司成为国际强权政治在金三角的第一个牺牲品。汉人军队在他的领地“借土养命”,说“借”是客气,外交辞令,因为他们根本无需征得主人同意,国民党是正规军,土司那些可怜的兵丁打又打不过,连政府军飞机大炮都打输了,你小小的掸邦土司又能怎么样?

近来不断有人向土司报告,说汉人在小孟捧大兴土木,招兵买马,修工事修碉堡,武装护送走私。还有消息说汉人要在商道设卡抽税,商人做鸦片生意都要交税。这些迹象表明可恶的汉人军队根本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他们要在大土司的私人领地安家落户,长期驻扎下去,真是问题越来越严重。大土司愁得寝食不安,人眼看瘦了一圈。卧榻之侧有人酣睡,可是你却毫无办法,汉人军队什么时候要撵他走,来个雀巢鸠占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掸邦大土司刀栋西就是在这种无可奈何的绝望中被迫走进社会变革的大门口。

这天大管家跌跌撞撞进来通报,复兴部队总指挥李国辉将军登门求见。

大土司的烟枪掉在地上,他愣住了,或者说吓得发抖,不明白汉人将军为什么亲自上门,是好事还是祸事?难道他们知道是他向仰光政府告密,要来跟他算账?或者来向他要东西,派税?派款派军粮?要牲口驮马?要女人?他本来应该叫巫师来打个鸡卦,测一测凶吉,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汉人将军到了门外,所以孟萨大土司几乎是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把李国辉一行人迎进府邸。

汉人将军态度谦和,他通过掸语翻译有礼貌地把副总指挥谭忠、参谋长钱运周一一介绍给土司,然后说了一番客气话。汉人表达的意思是,复兴部队在土司领地上是暂时栖身,借土养命,对给大土司带来的叨扰深表歉意和感谢,对大土司的宽厚仁慈以及美德给予赞美。其实李国辉心明如镜,正是眼前这个土司十万火急地向仰光告密,才把一场战争从山外引进来。

大土司眨巴着小眼睛,困惑地说:“李将军喜欢……做土司么?”

汉人都笑起来,翻译回答说:“将军喜欢跟你这样的土司做朋友。”

大土司直摇头说:“朋友的兵不该开进朋友的领地……你们上别的地方去吧。”

李国辉回答说:“正好相反,我们跟大土司交朋友,就是要借宝地住一段时间,等待反攻大陆的命令。”

大土司听了表情很沮丧,连连摇头说:“你们汉人在我的领地上盖房子,打仗,做生意,也不向我交人头税,也不交地租,你们算什么朋友呢?”

李国辉向门外招招手说:“尊敬的土司,你是主人,我们是你的客人,客人当然应该向主人表示诚意……今天我们来贵府拜访,带来一点小小的礼物,不成敬意,请土司笑纳。”

一队汉人士兵从门外抬进来几只大木箱,木箱很沉,压得士兵脚步直摇晃。土司瞪着眼睛,不知道汉人玩的什么把戏。然而等到木箱盖子打开来,礼物一件件摆在院子里,土司的嘴巴张开合不拢,眼睛一下子放出光来。

原来汉人所说“一点小小的礼物”,居然是二十支快枪,一千发黄澄澄的子弹。在金三角,土司割据盗匪横行,无论什么价值连城的礼物都不及武器宝贵,武器意味着征服、权力和一切。刀土司的家丁多半还在使用老式火药枪,那是英国殖民者两百年前征服亚洲土著的战争武器,就是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强盗有几支快枪也就威风凛凛,牛皮大得撑破天,谁不垂涎这些烤蓝闪闪发亮的枪支弹药呢?

总之刀土司被汉人的慷慨举动惊呆了,就像一个小贩被人赏赐一张千元大钞。不管怎么说,武器同土司生命一样重要,他从这里看到同汉人做朋友的价值。土司惊喜之余大摆宴席,传下话来让掸族青年敲响象脚鼓,少女跳起婀娜多姿的孔雀舞,他要以最盛大的场面款待尊贵客人,以表示自己对朋友的敬意。席间他把小儿子叫出来,当场认李国辉做了义父。

3

几个月过去,刀土司眼看汉人军队在自己领地不断扩大势力,触角密布在土司领地上,这种局面使土司感到十分不安。虽说李将军向他保证只是暂时借住,可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反客为主,一翻脸就把主人的家产太太统统霸占了?而汉人军队的行为表明,他们是越来越不想走了,他们没有任何迹象要去同国境对面的共产党打仗,而是摆出一副安居乐业的架势,要在小孟捧长期赖下去。

尽管李将军赠送土司一笔厚礼,他们的私人关系发展也不错,攀上干亲,汉人军队在他领地上也不扰民,纪律严明,但是外人毕竟是外人,鸡同孔雀没法混在一起,于是军队就成为土司眼皮子底下的一块心病。摆在五十年前掸邦土司面前的是道没有答案的历史难题,这道难题土司父亲老土司以及老土司的父亲都没能赶上对付,所以注定只能由他来解答。这种情形很像鸦片战争之后清王朝面对洋人入侵,遍地租界却又无可奈何的糟糕心情,问题是形势不由心情决定,土司多次召集心腹商议对策,均无办法。

后来还是一个“小汉人”(华侨)管家献出一条锦囊妙计。他说从前缅甸蒲甘王朝为了消除来自北方汉人的威胁,采取“和亲”政策,把公主远嫁中国,或者把汉人公主娶到缅甸来。在掸邦,土司间互相通婚,为的是结成牢固的土司联盟。中国自古也有文成公主进藏、昭君出塞的历史掌故,编成戏曲世代传唱。既然动干戈不利,不如做亲戚,借汉人势力去压制其他掸邦土司,具体办法就是招亲,将土司小姐嫁给汉人的“召龙”(大官),再下令各村寨依次效仿,凡是招汉人军官做女婿的掸族人,土司一律重重有赏。

我初听这个故事,击节赞赏,感叹这是一种古老的民族智慧,融历史、文化、政治、外交和生理于一炉。“和亲”是一种战术,说穿了也就是“美人计”,以美人作炮弹,以柔克刚,达到战争达不到的目的。对于焦头烂额的刀土司来说,这条妙计很合他的胃口,因为在金三角,女人这种东西不大值钱,一个男人哪怕再窝囊,一驮鸦片或者几匹牲口也能讨上两三个老婆。刀土司的老婆就有一打多,他那么多女儿,数都数不过来,当然不能指望个个都嫁王公贵族,所以能发挥“和亲”作用,也算物尽所值。

在对付汉人入侵者的问题上,由于缺少历史经验作参考,只能摸着石头过河。刀土司派出一队马帮,马背上驮着身穿掸族礼服的和亲使者将这个美好而迫切的愿望带到汉人军队。据说当天就在军营里引起一阵前所未有的骚动。其实身为总指挥的李国辉哪能不明白土司招亲的用意,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复兴部队“借土养命”,如何同主人搞好关系同样是件大事,所以他反倒主张与土司联姻。这件事很难说是谁利用谁,也许双方受益。

这个金三角历史上第一次大张旗鼓的掸汉招亲的经过极富喜剧色彩,掸汉通婚原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由于种种原因,掸汉双方都高度重视这门带有功利目的的民族婚姻,把它看成通向未来安定团结的重要纽带,我们说时势造英雄,时势也造就婚姻,而这门跨国婚姻的历史重任就落在我朋友钱大宇父亲钱运周身上。

我们很难说这是一种幸运,也很难说是一种不幸,因为在当时国民党支队长以上军官中,只有参谋长钱运周未婚,尽管他声明已有未婚妻在昆明。倒是已经在大陆讨过两房老婆的支队长蒙宝业很乐意这门亲事,自告奋勇要为民族团结做出贡献。李国辉觉得蒙宝业争当摆夷土司的上门女婿有失尊严,就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不敢吭声。

土司并不都是蠢人,他们也有自己的情报工作。过了几天,招亲使者的队伍再次走进汉人军营,这次他带来刀土司原话,指名要招参谋长钱运周做女婿。土司将陪送丰富的嫁妆和财产,一切依照汉人习惯,他有十六个未出嫁的女儿,由参谋长任选,选几个都同意。

据说在掸邦,只有地位高过大土司的皇亲国戚和地方行政长官才被如此巴结。如果土司的美意不被接受,就将被视作敌人。连皇亲国戚的最高待遇都遭拒绝,大土司在金三角不是丢尽脸面吗?

钱运周没有退路,他注定只能被绑在婚姻的战车上。蒙宝业志愿当替身,土司那边传话过来,答应嫁一个头人的女儿给支队长。也就是说土司认为蒙支队长的规格还不够高。李国辉无奈,只好亲自说服钱运周接受这门婚姻。我体会五十年前钱大宇父亲的心情一定很苦恼,一面是报国无门,悲观失望,另一面长官却要他同一个素不相识的土司小姐结婚,这真是个很荒唐很混乱的时代,一切都乱了套,一切又身不由己,随波逐流,谈何爱情价更高?钱大宇却啧啧称赞他父亲那时候很英明,及时抛弃那个梦中的昆明姑娘转而选择他母亲,不然天知道他这个儿子还躲在什么地方转筋呢!

相亲那天去了许多汉人军官,孟萨土司官寨如同过年一般,张灯结彩,杀猪宰羊,隆重款待贵宾。土司坐在竹席上,贵宾身后一律跪着仆人摇扇子,就像后来我在土司府受到的待遇。钱运周是未来的新郎官,是喜宴的中心,理所当然被大家哄闹着灌了许多酒,吃得头重脚轻醉眼朦胧。当别开生面的掸族相亲仪式开始时,土司的十六个女儿打扮得跟天仙一样,花枝招展地从天上飘下来,跳起婀娜多姿的孔雀舞。钱运周瞪着醉眼,看得眼花缭乱,觉得不是现实,像一场梦,就像神话传说的仙女下凡,仙女在眼前晃来晃去,个个又美妙又朦胧。他使劲揉眼睛,还是水中观月雾里看花,看不清眉眼分不出人来。众人都笑,他也笑,后来就放肆地抱住一个穿水绿裙子的仙女,头拱进裙子里,口齿不清地说:“你来,来,就,就是……”然后咚的一头醉倒在地上。

于是那个叫瑞娜的土司小女儿成了钱运周的妻子和我朋友钱大宇的母亲,金三角汉掸和亲的历史从此翻开新的一页。

不久蒙宝业也如愿以偿地娶回一个掸族太太,生下我的另一位金三角朋友蒙小业,这是后话。此后陆续有汉人军官同当地掸族通婚,李国辉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产生深深的忧虑。从长远看,婚姻是一种腐蚀剂,如果更多的土司头人蜂拥而至,将汉人军官招上门做女婿,用他们女儿作诱饵把军官手脚捆住,就像蜘蛛捆住猎物手脚一样,今后他们就变成一群拖儿带女的老百姓,军队还反攻什么大陆,打什么仗,服从谁的命令呢?李国辉忧虑并非没有道理,问题是时代潮流不可阻挡,外来种子落到土地,你能阻止它生根发芽么?当年复兴部队指挥部下了许多严厉命令,军官未经批准一律不得与当地人通婚,违令者降为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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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亚热带季风渐渐减弱,滂沱大雨开始稀疏,一年一度炎热难耐的旱季又要到来的时候,沉寂许久的无线电台又响起久违的呼叫信号。一则密电送达李国辉手中。电报是台湾国防部发出的,只有短短一行字:

不日将有重要客人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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