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转眼就过完了。
冬天转眼就来临了。
我想起了一个叫雪莱的英国人,因为他说过的一句话,“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我承认,理论上是这样的。我承认这个英国人没有骗我们,但我不承认每个人的生活在冬天之后都是春天。比如我,一次次重复地过着漫长的冬季,过完一个又是一个,我生命中的春天与我总是擦肩而过。
出租房里很冷,但冷不过我的心。彷徨无助的我,在出租房内睡久了醒来后,就怕照镜子,很是害怕一不小心就照出个小老头来。
我逼着自己上街去走走,去晒晒太阳。我走到街上,看到了一家“新浪网吧”。我很好奇,网吧是什么玩意儿?对新鲜事物一贯好奇的我走进了网吧,想瞧个究竟。令我怦然心动的是,我看见了两大排电脑,那种兴奋劲儿无异于发现了新大陆。电脑我多多少少知道点,早就想触及了,只是潜意识地感觉电脑这东西太深奥了,估计很难学会。那种渴望与膜拜之心就这么纠缠了我好长时间。现在居然在网吧看到了那么多台电脑,我能不怦然心动吗?
我现在小有成就,主要归功于四个方面:一是义乌的商业环境、强大的市场销售力让产品不失时机地流向全世界每个角落;二是我对机会的嗅觉以及对“人”这一资源的良好把握,比如永康那位陈老板,比如付成,比如后来的国外客户;三是我吃苦耐劳的精神,“打不死就站着活”的顽固拼劲,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收获;四是日渐发展与成熟的互联网,而这又缘于我那次巧遇网吧。
我怦然心动,走到网吧老板面前问:“你这里是学电脑的吧?”
老板说:“不是,是玩电脑的。”
“玩电脑?怎么玩?电脑上有什么好玩的?”我一连问了老板三个问题,三个土得掉渣的问题。
“电脑上好玩的东西多着去了,可以QQ聊天,可以玩游戏,可以看新闻……”老板边玩着游戏边解释道。
“我没学过电脑,我可以玩不?”我又问。
“这东西不用学,玩玩就会了。你可以先同别人在网上聊聊天呀,说不定还能泡个女人呢。”老板说。
“聊天?怎么聊?”我的兴趣越来越大,我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这里了。
“你看到电脑桌面上的这只企鹅后,点击进去,就可以聊天了。”老板边说边对着电脑指给我看。
“但我不会打字啊。”我觉得这是个问题,所以问了一句。
“拼音你会吧?”
“那倒是会。”
“会拼音就可以了呀,不一定要会五笔。”
“那你帮我开台电脑,我要玩。”
“你先付十元押金,下机后多退少补,每小时三元。”老板说。
“可以。”我说完给了老板十元钱。
“十号机空的,你去玩。”老板指了指十号机。
我坐在十号机前,笨拙地用鼠标一次次地点击着小企鹅,都是提示“密码错误”。我当时不知道企鹅上的那个QQ号是别人的,我自己必须要有个QQ号,然后还必须输入密码。我哪知道这些呀,我纯粹是一个电脑盲。
弄了半天,也没弄个啥结果出来,我急了。
我左顾右盼,看到边上有个小伙子正在QQ上与人聊得起劲,我灵机一动对他说:“兄弟,你可以教我聊天不?”
那家伙给我来了一句:“你没看我正忙呀?”
我受了白眼,憋着气还不能发作,只好气鼓鼓地用鼠标又点击了无数次企鹅,不行,还是不行!我郁闷极了,我想这样肯定不行。
我又对边上那小伙子说:“兄弟,你教我玩这个企鹅聊天,我给你十元钱如何?”
听说有钱挣,那小伙子来兴趣了,他问我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说:“当然是真的,不信我可以先给你钱呀。”
小伙子说:“那行,你先给我钱,钱给我,我就教你。”
我给了他十元钱后,小伙子开始坐在我电脑旁教我了。
“这个QQ号是你的吗?密码多少?”小伙子指着企鹅问我。
“什么QQ号?我不知道呀,这上面原先就有的,而且我也没有你说的什么密码。”我说。
“没有QQ号你怎么玩啊?快去找老板要一个来。”
我听他这么一说,赶紧起身问老板要来了一个QQ号与密码,小伙子教我如何把号码与密码输入进去,然后还帮我改了密码,又手把手地教我如何查找网友,如何切换键盘使用拼音输入法……
那天之后,我觉得人生开始丰富起来,挣钱的事暂时被我抛到了脑后。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我在网上与天南海北的男男女女聊了起来。我不懂网络语言,打字又慢,加上不懂网络是虚拟的,与人聊天说的都是实话……综合这些因素,我除了打字的速度练得快了些,其他没什么收获,更别谈泡到女人了。试想,哪个女人会傻不拉叽地喜欢上我这个离过婚又不务正业天天上网的人?
直到有一天,有个北京网友对我说她很忙,没时间同我聊天。我问她忙什么,她说她在发帖子。我又问她是不是要结婚了,她对我的话显然感到莫名其妙,接连敲了几个问号过来。我说你都在发喜帖了还不是结婚?她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紧接着她给我发了网站论坛的链接地址过来。我点击之后,看到了很多喜欢文学的人聚在这里发表自己写的文字。
之后的日子,我迷上了这个论坛。前面说过,我有颗不死的艺术心,这当中就包括文学,发自内心深处的喜爱。
一九九九年的冬天,我是与“新浪网吧”相依相伴的。
一九九九年的冬天,我继续了一九九八的失败人生,沉迷于一个虚幻的文学梦中。我的生活中只有两项内容:一是吃饭睡觉,二是在出租房内写东西,然后拿到网吧去敲打出来发帖子。
我就像一个吸毒者,活在自我感觉良好的氤氲中……
过了腊月二十三就是小年了,我还独自一个人在义乌继续着没日没夜的网吧生活。我打电话告诉母亲说,今年不回家过年了。母亲哭了,哭得很伤心。我听见父亲在电话那头吼着母亲:“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不回来过年我们还省点心。”我很明白父亲的心,父亲这话说得明显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