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来吧。”彩珠道。
她走进屋子,双手垂着,目不斜视,头略低,黑头发厚厚实实的,遮住半张脸颊,却可见那翘起来的白色的鼻子尖儿,她行的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礼节:“给夫人请安。”明月身上穿着件橘色的开襟毛衣,下面是颜色深一层的长裙,一眼望去,肩膀都是薄成了一个硬硬的尖儿,已经比他们在火车上邂逅时瘦了很多。
啊她果然在这里。果然在这里。
他来找过的,门房说没有此人。
他在街上看到形容相近的背影,总要快步走上前去看看女孩的正脸,总不是她。
他跑步的时候会回忆起来跟她的两次短暂的见面和交谈。
他在百合子的脸上寻找她的线索。
他有时候检讨自己辗转的心思缺乏男子汉的果断和磊落。
可此时汪明月站在这里了,他忽然为这些所有的,不符情理的一往情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她之前,他没有爱上过任何一个人。
他别开脸去,看见彩珠的白猫蹲在地上,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彩珠在自己的座位上没动,看着明月说:“你回来之后,我们也没见几回面儿,今天王爷不在,我做个东,请你过来吃中饭。呐,这是帮忙盖楼的设计师,我不会日本话,你会的,给我帮衬一下。这位,东先生,东……”
李伯芳道:“东修治先生。”
明月这才转过身,修治同时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愣了一下,有点不太知道在这个时候,这样一个地方,身边是这样一些人,要怎样跟眼前的故人寒暄,迟疑的瞬间,修治道:“初次见面,十分荣幸。”
明月没再多言,含胸回礼。
冷菜上桌,四个人分别坐下。明月与东修治,彩珠与李伯芳分别相对。丫鬟布菜的时候,彩珠问:“最近忙些什么啊?”
明月道:“想找个工作。”
彩珠看看她:“为什么?”明月还没说话,她替她答了,“闲得慌?”
明月笑了一下:“要不然在家也没事儿干。”
彩珠忍住了一句话打算等会儿再说,将一枚糯米肉丸儿夹在口中,过一会儿又问:“你过去在日本哪里念书的?”
“东京。”
“东京和京都,我都分不清楚。”彩珠道。
李伯芳道:“简单来说,京都是旧都城,离现在的首都东京要坐几个小时的火车。”
“远吗?”
“不远。”
彩珠道:“伯芳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李伯芳发窘,笑一笑对明月说:“东先生是从京都来的。”
“我知道。”明月说。
“你怎么知道啊?”彩珠看看她。
“不然夫人为什么提起这个地方?”明月说。
彩珠笑笑,问修治:“特意给你准备的,鱼生可口吗?”
修治道:“很好。”
“在家乡也吃这个?”
“离家里不远的寺庙旁边有间小店,鱼生拌饭味道不错。”
这几句话是明月翻译的,她说完之后又告诉彩珠:“我也尝过的。跟朋友们一起。”然后看看修治:“东桑不是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