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来要去给他弄早饭。
他却拎着公文包就要出门了:“我不吃了,时间不够。昨天忙了一宿,今天可以交差了。”
我在辽宁大学的专业是日文。毕业之后本来在一家日本企业工作,后来因为总也整理不好文件,每天看老板和同事的脸色,干脆辞了职在家里作闲人。仅有的一些语言基础,现在勉强应付日剧或者看看小说。
沈阳这个城市,上个世纪初的时候就被日本占领,直至二战结束才获解放,至今老城区里仍有一些殖民时期的遗迹。窄窗窄门的旧房子,挂酒幡的料理店,还有土司面包一样的有轨电车,一条线路,走了上百年。
我坐着电车去南市场买菜,经过卖鲜藕的小摊,摊主是个三十多岁的农村妇女,跟我吆喝:“买些莲藕。”
她的莲藕长得饱满漂亮,可惜我不会做。我要过去了,那人说:“很好做的,煮熟放凉,拌点佐料就行。”
我看看她,她看着我的脸:“你气色不好,吃些莲藕,对身体好。”
我在家里做饭的时候,边将买回的莲藕切片边在厨房的镜子里看看自己的脸,一切照旧,连黑眼圈都没有,哪里有不好?这样分神了,一不小心就切到手指,血流出来,将白白的一片藕染成红色。
不过是值得的,晚上他回家吃饭,称赞莲藕好吃。我伸出那受伤的食指,晃一晃:“你看代价。”
他笑起来,过来亲吻我。我仔细的看看他的脸,总觉得他今日眉目有些变化,说不清楚,明明还是他原来的样子,隐约间又有别人的影子。
他今晚高兴,因为工作出来的成果又受到了肯定,新合同细节正在商议,只等着他加班加点把产品做出来。
为了庆祝,我们喝了一点酒,回到房里相拥而眠。
之后他渴了,耍赖央求我去取水来喝,我亲亲他的脸,下楼去厨房。拿了矿泉水和水杯来,一回头,只见那日本人站在门口。
我呆呆看他,他蹙着眉头,紧抿嘴唇,一脸的怨怒,慢慢走到我面前来,我看得到他颈上暗蓝的血管。他伸手,触到我眼尾的小痣。他的手指冰凉。
我一个机灵,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声音清脆。
第二日我在自己的房间里醒过来,仍在回忆这奇怪的梦境。不过我终于看清楚了这个梦里的日本人,他身量高大,面容俊美。可是气息冰凉。
我轻轻笑起来,觉得自己真是无聊,失业的少妇在寂寞里思春大抵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不过这是思想里轻微的越轨,他看见范冰冰的照片也会多留几眼,我梦见不存在的人,也不算是大的罪过。
我先生早就去上班了,我起来,穿戴好,打算收拾一下房间。
在厨房的地板上,只见一地茶杯的残片。
我妈妈闻讯赶来,将一个红玉弥勒挂在我脖子上说:“这是你爸爸在灵隐寺求的。新搬来的房子可能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你挂上这个一定能够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