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季大军常骚扰薛玲,要和她恢复恋人关系。薛玲说她实在无法忍受他的狂暴性格。这家伙便常来找碴,轻则破口大骂重则拳脚相加,薛玲总是忍气吞声。比季大军高了一头年轻一半的小信显然下不了手,他最多让薛玲少挨几下却一直不敢和季大军直接对抗。几次他们三人在房间里混战,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过去劝,薛玲隔着门说:“这是我们的事。”
据薛玲说,季大军才从监狱出来。三年前,就因为一个男的和薛玲多说了几句话,季大军用菜刀将此人割成了兔唇。季大军家里有点背景,很快出来了。薛玲觉得他的牢狱之灾毕竟和自己有关,加上以前的关系,总是忍气吞声。
一次,喝得烂醉的季大军又来找薛玲,薛玲不在,就找我“掏心窝子”,说他如何爱薛玲,为了她去坐牢;又说薛玲以前如何爱她,为了他献了处女身,为他几次人流。还说自己倒霉了,这娘们居然找了个臭外地的。我立即起身说:“我也是臭外地的,你就别和我这个臭外地的掏心窝子了吧。”
这厮立马腆笑着道歉,我回屋懒得理他,他自觉没趣,不声不息地走了。
一次,薛玲又被打得鼻青脸肿,卧床不起。我劝薛玲报案,她始终不愿意:“毕竟以前有一段,我一报警,他又得进去。”
我责备小信你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要别人嫁你啊?干脆回少林寺学几年功夫再出来混。小信一拳把茶几都打裂了:“戈哥,不是俺不敢,不让俺下手啊。”
薛玲噎了他一句:“你下啥手啊,你下得了手你会把保安工作丢了吗?”
“心太软了,毕竟佛家弟子。”我说。
小信满脸通红,振振有词:“下次看我的,师傅说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薛玲不以为然地嘘了一声。我对她说:“你不报案,总该让家人知道吧,要不找季大军爹妈,这样下去早晚活活打死你。”
薛玲摇头:“没用,因为这俩男人,家里不理我了。我爸给了这套房,撂下话我的死活跟他们没关系了。”
季大军更加有恃无恐,不仅打薛玲,还经常在电话里威胁我,让我赶紧搬走,他说他已经看破红尘,啥事都能干出来。我强忍厌恶耐心劝他,他出言不逊,我便不再搭理他。我让薛玲赶紧妥善处理纠纷,就算你这儿是旅馆,你也得保证旅客的安全吧?薛玲总说那是虚张声势,那家伙现在是保外就医期间,不过发点酒疯。
薛玲的懦弱终于引来血光之灾。一个深夜,突然门被砸得山响,接着是狂暴的叫骂,然后是脚踹和锐器猛击。薛玲和小信出来用力顶住木门,我也过去帮忙。地动山摇中,木门开始裂口子,酒气飘进来。我对薛玲说:“我和小信顶着,你赶紧报警,再不报就晚了。”
薛玲很犹豫,突然一块木板被砍掉,我再次警告薛玲:“你不报我来报。”
薛玲厉声说:“不许打,这是我的事!”
我扭头回自己房间。木门很快就被砍裂了,薛玲和小信尖叫起来。我探头一看,锋利的刀刃已经穿透木门,两人不敢用身体堵门了。突然,门被砍掉一大块,插销也摇摇欲坠。满嘴酒气野兽一般的季大军一头撞开门,挥舞着菜刀冲了进来。小信和薛玲向卧室跑去,卧室门被刀砍,再被舍生忘死的野兽撞击,很快失守。只听见厮打、叫骂、呵斥和捣毁家具,突然一声尖锐而凄厉的嚎叫盖过一切,毛骨悚然。隔着客厅的我看见小信拦腰抱住季大军,薛玲捂着头披头散发地向我卧室跑来,她从头到脚都是血,就像一盆鲜血兜头浇灌下来。薛玲一边跑一边向我哀叫报警。
薛玲躲进我的卧室,和我以身体死死顶住卧室门。我看见污黑的鲜血像温泉一样从她头发里涌出来往下流,地下一片汪洋。我拿起电话,电话里没一点电流声,线路已被砍断。我试图去拿床上的手机,门一下被斗牛般的季大军撞开,杀红了眼的他追砍薛玲。我和小信奋力将他抱住,我一声猛喝:“你TMD想挨枪子吗?”
季大军怔了一下,小信趁机握住了他的手腕,季大军边挣扎边骂道:“关你丫的屁事,臭外地的!”
我也咆哮起来:“这是我的卧室!滚出去!”
我们终于合力将他血淋淋的菜刀夺下来。他又去追打薛玲,三人再次跑向对面卧室。很明显,这是一条诈疯的狗,他只砍只打薛玲,却没攻击我和小信。短短几分钟,地上墙上门上床上电脑上键盘上和衣服上处处血迹斑斑,隆重的血腥气让人晕眩。我卧室地板血最多,走路都差点摔倒在血泊中。
2
午夜的街道,有一丝凉风,我清醒了一些,报了警。几分钟后,一辆警车呼啸着开过来在我身边停下,一个警察让我上车。一个警察警惕地看着我,命令道:“姓名?身份证?”
“啥意思?我是报案的。”我抱怨。警察冷冷地说报案也要核实身份,我没带身份证,报了号码。
他们在笔记本电脑上输入我的号码查询一番,又警告我先待在车里别动,拔出手枪进了院子。不一会,我看见披头散发的薛玲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她头上按着一团毛巾,毛巾已经被血浸透;半张脸上满是鲜血,已经凝结,模糊不清,连眼睛都盖住了;黯淡的光线让大量失血的她半边脸更加惨白,加上溅满了血的衣裙和晃悠飘忽的步态,活像一个吸血女鬼午夜游荡。小信垂头丧气地跟着走。季大军赤裸上身,血淋淋的衬衣斜搭在肩上,一言不发,眼睛里依然狰狞。警察殿后,手里拎着塑料袋,里面装着凶器。薛玲和小信看见我一言不发,季大军恶狠狠地骂:“你丫活腻烦了吧,臭外地的!”
我回骂道:“去你妈的!”
他还想骂,警察呵斥他:“你丫闭嘴!”
几警察嘀咕一阵,决定先去医院再去派出所。这时警察说:“你可以走了,感谢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楼道的灯不亮了,我在漆黑中摸回地下室。凭借手机屏幕微光,在客厅里找到打火机和蜡烛。2002年一个盛夏午夜,北京城某个地平线下的旮旯里,笼罩着血腥和暴戾的气息。微弱如鬼火的烛光下,室内一片狼藉,家具厨具餐具床上用品四处散落,薛玲熬的粥也洒到地上,玻璃碴子到处都是。血腥扑鼻,处处是血:墙上的血呈星点喷射状,还有几个不规则的手掌、脚印和刀砍印;地上的血如杂乱的微型溪流和浅水塘,被横七竖八的脚印毁坏了。几缕已经凝成血块的头发凌乱地遗落各处。我惊叹,如此娇小的身体里竟有如此多的血。
我用墩布清洗卧室地面,用湿毛巾将木门和电脑键盘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好一番工夫才清理干净。门上那个洞,大得可以钻进一只狼。锁子、插销统统毁坏了,我就将沙发和柜子推到木门背后。我换了一张床单,准备睡觉。忽然薛玲打来手机电话,先表示歉意,说她还在医院缝针,季大军被带去派出所了,她说很快会被保出去,这人报复心极强,我最好去旅馆住一晚,她承担住宿费。
我想到旅馆,也想去附近杨星辰家里借宿一晚,最终放弃了。我到厨房找了一阵,没斧头,没钢管,没锉刀,最有杀伤力的依然是那把并不锋利的菜刀。我一声叹息,菜刀!TMD菜刀!我们就是这么缺乏想象力,无论是行凶还是自卫,都不得不借助于厨具!还好菜刀没被锁在菜板上,塞到枕头下。不到一个小时前,这里是激烈搏斗的血案现场,此刻,我独处其间,睡在一把菜刀之上,枕刀待旦。后半夜,惊醒了好几次,每次都下意识将手伸进枕头。
早上看见薛玲头上被剃光,包扎得严严实实,活像一个死里逃生的伤兵。她的脸色惨如白纸,她的嘴唇灰黑如泥土,她的眼睛宛如失去光泽的玻璃球。我问情况如何,小信说缝了十一针。
我叹气:“你们这样下去咋收场啊?”
两人无语。半晌,薛玲吃力地说:“你赶紧搬家吧,他肯定要回来找你寻仇。他就是个疯子。”
我接通门框外被斩断的电话线,上网搜寻房源,当天就搬走了。一天后我给薛玲打电话,季大军果然带着更大的厨具去那里找我了。一个热得冒烟的下午,我在公汽上见到他,他发现我时,我已下车。他脖子伸出窗口破口大骂,一瓶矿泉水砸过来,我眼疾手快一把接住,还未开封的冰镇矿泉水!我笑眯眯地向汽车后车窗被挤压成一张烙饼似的脸挥手致谢,慢吞吞地向另一辆公汽走去。
3
再次意识到和房东同住是极大的错误,即使新房东好处得多,还是不舒服。刘备以姑爷身份寄居江东,也免不了忍气吞声,何况你一个房客,一个外地人。
这个房子的格局也让我不满,北京老楼房有个通病,客厅、厨房和卫生间极狭窄,尤其是厨房,螺丝壳似的,稍不留神不是碰倒了酱油瓶,就是打翻了切菜板,要不就是脑袋碰到了抽油烟机。卫生间轮流用问题不大,但厨房和客厅就麻烦,常常是你饿得眼冒金星,主人还慢吞吞熬汤烧菜,好不容易轮到你,又是一片狼藉,干脆天天吃餐馆。我打定主意只住一季,以后绝不和房东同顶一屋檐。
书出版不到10天盗版就出现了,让你不得不惊叹盗版是中国最有效率的一个脏行业。傍晚散步到小区天桥上,我那本书赫然在目,拿起来一看,印刷粗糙,每本叫价十元。担心这帮孙子粗制滥造,我蹲下来校对起来。果然,即使盗版者与时俱进电脑扫描,纰漏仍不少,气死大爷啦。
女书贩怂动我:“这书有意思,性描写够火。”
“听说没啥性描写啊,都被删成太监啦。”我故意说。
书贩翻到封底:“看,国内第一个作家裸体上封面,都上报了,还不够火啊。”
“这书卖得咋样?”我压抑着笑。
“我一天卖二十多本了,哥,您说火不火?”女书贩神秘笑笑。
我问:“你们在哪进的货啊?”
书贩有些警惕,一把拿回书放到摊上:“哥,您买就买不买就算了,问这干嘛?”
一个地下通道的书摊,书被盗得更有水平——书名,内容一模一样;作者却被替换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作家,我在《人精》混时还采访过。
电话里何欣既忧又喜:“有人盗你版也是好事啊,特别是第一本书,说明瞧得起你,多少人求着盗还没人盗呢。”
我抱怨:“盗我的书就是偷我的钱也是偷你们的钱,这还是次要的;穿别人的马甲,严重伤害我的感情。”
何欣笑起来:“这是盗版者对你的鞭策,说明你有实力但还没名气,盗版者眼睛亮着呢。”
我气咻咻地问:“就让他们这样猖狂?就我住的那条小街我就发现两处,全北京有多少?全国有多少?这样下去我们吃啥喝啥啊?”
“你不至于吃不上饭吧?”何欣笑起来,让我去领稿费,同时把盗版书带上,他们向扫黄打非办检举。
区区两万块的版税,扣税就三千多,精确到分。抱怨归抱怨,还是签字,领钱,走人。意外的是一家北美华文报纸连载了小说,意外拿到三千美金税后稿费,由他们驻华机构以1:8.5的汇率支付,居然比国内版税还高。国内几家报纸想连载,因合同限制作罢。
拿到这两笔巨款,买了一部普通数码相机,其余统统投进股市。一年内,“长红”已经从二十块上下跌倒了不到十块,亏百分之七十以上,我自作聪明地认为补仓的大好时机来了。后来证明,在我刚正不阿的前半生,再次留下了一个污点。
4
大岛的助理文峰在亚运村“大岛工作室”接见了我。这个工作室和很多小公司一样,私人公寓,公司化装修和摆设。宽敞简洁,浅蓝色木地板,因为在顶层,光线颇为充足。墙上贴了一些电影海报,不少是大岛的作品,书架上摆满了影视类书籍和杂志。
文峰三十多岁,职业经理人打扮。他把我的书夸了一番,说有点痞爷的风格,上半部又有点像《一地鸭毛》。我坦诚受了痞爷不良影响,但故事背景和北京毫无关系。我说他是京痞,我是川痞,一个京城大院子弟,一个小城街头烂滚龙,格局不一样的。我关心的是大岛是不是有兴趣。
“说实话,机会很渺茫。送本子的成群结队,都是白送。”他面露难色,指指文件柜里满满当当的剧本,“大岛都是自己有了主意,找人策划,自己参与写,他已经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了。而且档期都排到三年后了。”
我很失望。文峰说:“即使大岛想拍,可能拍出来也面目全非了,你的小说很多地方过不了关,你不知道现在审查多严。”
“那也得看人吧,大岛这个量级的——?”我不解的样子。
“您不在这一行不清楚,名导盯得更紧。”文峰拿来一个剧本让我浏览片刻,说,“这个本子,就因为主人公是个流氓,改了几次都过不了关——你们怎么让一个流氓犯做主人公呢?咋去教育下一代?”
“这叫反英雄,文学作品里多了去了。曹操,教父,阿甘,《红与黑》主人公于连,《星球大战》主角韩·索罗,《死亡笔记》里的夜神月……我都说不过来。”我不以为然,“人是复杂的,那种非好即坏非敌即友的二元分割太弱智了。很多事情你没法用辩证法来看,一看就傻逼。样板戏呢,主角一律高大全假大空?”
“都像咱们这样想就好办多了。”文峰一脸无奈,我只好起身告辞,文峰歉意地说,“认识一下也好,以后万一有机会,还可以合作嘛。”
一个公司的策划总监请我吃饭,在刻意炮制的和谐气氛中,先是把作品夸了一阵,说我这人“鬼精鬼精”的,又指出一些瑕疵,需要更有经验的编剧“动手术”。我当即表示赞同,并希望自己操刀。
“这可是技术活,没经验有点玄。现在好导演不少,但好的编剧就——”他摇了摇头,他说和老总商量后,愿意买下影视改编权,但有两个条件,一我不参与剧本,二是拒绝了我的出价十万,只出价两万。我提出不让我挣编剧那份钱,怎么也得八万。双方都说再考虑。几经交涉,不了了之。
让我意外的是另外一家大公司的副总亲自约见我。在那座五星级写字楼里的豪华办公室里,大腹便便的老总先是和我东拉西扯寒暄一阵,当得知我和房东住时,他切入正题。他异常和蔼地说:“条件够艰苦啊小戈,看你是个实在人,这活你也能胜任,老哥帮你一把,——挣点快钱咋样?”
我连说恨不得摔个跟头就捡个钱包呢。老总话锋一转,问我是否听说过一个炙手可热的情感剧作家和编剧,我说如雷贯耳,作品跟韭菜似的,高产啊!买菜的和卖菜的都知道。
“真以为都是他写的呀?他三头六臂呀?你相信一个作家或编剧每年写几本书或几部剧本吗?”老总一语点醒梦中人似的,“我跟你白说了吧,前几部的确是他写的,成名了,就搭起自己的班子,照着他的风格来批量生产,他总体把把关,完事署他名就得了。很多人都这么操作的。我们现在正好和他有个合作机会,都市情感剧,我看你没问题。”
“让我当枪手啊?”我呵呵笑着。
“甭说这么难听嘛,枪手也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再说——这钱来得快啊。”老总开导我,“你来写,我不亏待你,一集给你两千,新手已经很高啦,别人还得把关,我们还得付大头。”
“有点不公平吧?”我强露笑脸,他开导我:“老弟也不年轻了,咋看不开呢?世界上不公平的事多了去啦。这行就这样,干就得认这规则。再说了,你不是缺钱花吗?”
“我是缺钱花,这不是钱的问题,我没做过这偷鸡摸狗的事儿。”我也开导他似的,“盗亦有道嘛!”
“甭说那么难听嘛,干活拿钱嘛。写二十集就是四万块,写得快的也就四五月。您不缺钱吗?多少人等着干呢。”见我面露难色,老总循循善诱,“嘛事儿都有个第一次。”老总瞧了瞧门外走过的女员工,诡秘一笑,“您说女人第一次够金贵吧,该破时,不也得破了嘛。”
“您真会打比方,还是您写适合。”我哈哈大笑,站起来歉意地撇撇嘴耸耸肩告辞。老总站起来,有些失望:“考虑考虑,我每集给你加五百块。想好了找我。”
“不用考虑了。”我径直往外走,背后传来老板的嘟囔:“清高个屁啊!”
5
大岛还真的想到我了。文峰说大岛要见我一面,可能让我参与一个“贺岁片”项目。我顶着毒日头赶去,大岛一干人正在露台上巨大的遮阳棚下打台球呢。助手介绍后大岛停下来和我握手,寒暄了两句。大岛高而瘦,T恤短裤懒汉鞋,颇有江湖气质,活脱脱一上海滩流氓大亨,但没啥架子。我问大岛:“您也喜欢打台球啊?”
“听口气好像你也喜欢?”大岛反问我。
“是啊,以前通宵达旦地打。”
“要不打一把?”大岛很客气地把球杆给我,我手有些痒,控制住了。
和大岛对阵的是旅美华人作家方美华,此公曾在某大报上开专栏,写旅美逸闻趣事,他的文章跟长相相映成辉,凑趣型的。我发现大岛的球技远比他的导演技巧差,和很多打台球的人一样,他持枪动作中规中矩,瞄准时也三点一线,但在击打瞬间动作变形了。他的对手也很平庸。我庆幸自己没上场,否则主人客人都会很难堪的。
在凉爽的客厅长沙发上落座。大岛拿起我以前送过去的书,翻了翻说:“你的书我简单翻了翻,看得出来你受痞爷影响很大。”
“是啊,您跟他不一伙的吗?”我笑,“他对您也很厚爱啊,小说里都用你真名。”
“老朋友了。”
“几年前我还给你们合写过一封信呢,连这部书稿寄到北京,当时还没出,手稿复印的。”
“啥时儿?我好像没印象啊。”
“您别提了,信被退回来了,——查无此人。就你们合搞电视搞的昏天黑地高潮跌起那阵。”我抱怨,“我不知道地址,心想名人嘛,就直接让‘嘻嘻TV’转交,信袋子上收件人处同时写着您和痞爷的名字,中间打了一个点。”
方美华在旁边笑起来:“肯定是收发室的人一看,咱台里没外国人啊,‘啪’打回来了。”
我一脸惭愧,小伙都笑。我问:“你们现在好像很久没合作啦。”
“都忙。”大岛不置可否,转入话题,“这本小说信息量太大,更适合做电视,但现在我不拍电视剧了。”
我有些失望,借用大岛的一句名言拍了一马:“您不拍电视剧,人民看什么啊?”
大岛很受用的样子,说:“我现在只拍电影,我们今天说说另外一个本子吧。”
大岛拿出方美华的一本随笔集,找出一篇,让文峰把我带到隔壁房间里快速浏览一遍,他们在外面闲聊。这篇带插图也不足三页纸的故事是关于乡愁和缘分的。大岛的意思是在这个故事基础上写个剧本,大岛让我带着书回去好好想想,一周后大家再议。
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我得认真对付。我把故事又读了三遍,冥思苦想之后,把我的点子在一个本子上一一列出。我担心的是故事背景在美国,一些细节怕穿帮,但有原作者参与,应该问题不大。
再议时大伙喝着菊花茶,吃着西瓜,就像聊天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这个故事。考虑到原作者在,我很低调,只是在他们滔滔不绝之中插漏补缺。对我设计的几个情节,他们觉得还行。聊了两三个小时,大岛接到一个港星的电话,紧急约见,于是散伙。大岛让司机将我和方美华送回家,走时,大岛吩咐不要对媒体透露任何消息。这事没了下文,后来文峰来电话,那个关于强奸犯的片子几经修改,通过了,这替补项目就搁浅了。
反倒有几个读者和小公司老板找到我,慷慨激昂地煽动我把书拍成影视作品。一个诗人出身的东北大汉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只要我和他联手,过不了十年,我们就是中国影视界的斯皮尔伯格、安东尼奥尼、卢卡斯或詹姆斯·卡梅隆,现在那几条江郎才尽的大尾巴狼,让他们滚蛋吧。其实他们都和我一样,想法多钱包小,始终无法找来扎扎实实的投资。抒情了几次,偃旗息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