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跑到放映室一看,除了放映员外,还有一男一女,正望着陈娟哈哈大笑。
陈娟笑骂道,原来是你们这一对狗男女!我是觉得有点耳熟呢。
那个男的看着我问,陈娟,这是你男朋友迈?早知道你要求这么低,我就来追你了。
旁边的女的不乐意了:去嘛,人家又没结婚,还来得及!
陈娟牵起我的手说,这是我男朋友张无病,这两个都是我的初中同学,刘大江、张明丽,才从轻化工职中毕业,还在初中的时候就勾搭成奸了。怎么样,我这女同学长得不错吧,人民大会堂来职中选服务员都把她看起了的,她自己不愿意去。
张明丽确实还长得漂亮,身材高挑。她盯着我说,娟娟你男客看起还蛮害羞的嘛,挺老实。
陈娟切了一声说,这家伙一肚子坏水,要不本姑娘会上他的贼船?
刘大江说,我们今天也是来看电影,听先头喇叭里的话才晓得你们来了,还碰上你生日,我们不晓得你们坐哪个位置,就上来喊了一声,果然找过来了。今天我请客,大家去罗马唱歌!
罗马夜总会位于二马路,里面还养着几个非常恶劣的小姐,但这里消费水准不高,是穷学生寻开心之首选,在学校时经常听高年级的同学提起。
除了我,这三位城里长大的都是麦霸,争相飙歌,而且尽挑粤语,歌词狗屁不通,但唱得摇头晃脑极其投入。
见我一个人呆在一旁无聊,陈娟甩下麦克风,过来跟我撒娇。那边两个说:你这两副颜色,重色轻友,骚情不要脸,未必要搞现场直播迈?
于是刘大江提议再去吃宵夜。陈娟说,吃啥子宵夜,我手上的伤口有点疼。
大家便坐着闲聊了一阵。最后,张明丽说,你们两口子一个是学生,一个毕业了没工作,这样下去是啥子办法嘛,我现在在联通上班,联通才在万州站住脚,正在拓展业务,下一周要招一批人,陈娟你也来应聘算了。
陈娟问收入如何。
张明丽说,反正是做营业员之类的工作,一个月大概六七百吧。
陈娟高兴地说,那倒不错,比在酒楼当迎宾还强些,需要些啥子条件?
张明丽说,你的身高相貌都没问题,就是张口闭口都是脏话,象个女流氓,这样不行啊。
陈娟说,扯皮哟,你以为餐旅专业是白学的?老子正经起来,标准的白领淑女啊!
张明丽说,那就说定了,到时候我通知你来参加面试。
云上的日子,就是说的我和陈娟的那段暑假时光。
我们去了她出生和长大的地方,罐头厂。很萧条的一家老厂,偌大的厂区内,空荡荡的看不到几个人,所有含铁的设备都锈迹斑斑,所有的房屋都灰暗破败。虽然有所谓的总理项目——从河南洛阳引来的春都集团投资搞火腿肠,但沉疴难起,春都自身的管理模式也存在问题,眼看这厂子已经是不能活了。三峡工程补偿的移民款,倒消耗了个干净,几千工人,风流云散。
陈娟却没有感伤之情,她兴致勃勃地指着这幢厂房,那个车间,说小时候如何在这里玩耍,如何偷罐头吃,如何排队到工厂澡堂里洗澡,看到一屋子白条条的女人,挺着硕大的乳房,自己是如何的好奇与自卑。
我们到了红砂碛,她儿时经常和伙伴来嬉戏玩闹的地方,罐头厂外的一片沙滩,很平很大,在长江岸边难得一见。沙滩一旁是滚滚东逝水,另一边则是当地农民种的大块大块的茉莉花。
那天的红砂碛很安静,就我们两个人。我们在沙滩上写下一连串彼此的名字,然后看着江水扑腾过来把它们冲刷掉。我们踩着浅水象小孩子一样你追我赶,跑得累了就抱在一起唱《上海滩》的主题歌:浪奔,浪流……
浪奔,浪流,我们的爱情能否永垂不朽?
远处的天色暗下来,陈娟还紧紧抱住我不放。我说,晚了回去的中巴车赶不上了。
陈娟说,真想在这里跟你痛快搞一盘儿呢。
我说,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再来,日就日个河水倒流,天荒地老。
我们用尽所有的青春和力气,大笑起来。可惜,直到这一切永沉江底,我们都没能回来大干一场。
我们大步往回跑,前面尚存朦胧着的光明,黑沉沉的夜色在身后紧追不舍。天与地,黑与白,皆以我们为界限,我们的脚步,踩踏在昏昧的时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