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她从超市提着二斤小西红柿慢悠悠回来,一进门,哟,老妖婆回来了,在客厅看电视呢!脑袋瞬间空了一下,好像看到东西风对刮枝叶乱摆的情景,即:一种战斗的前奏。婆婆这个满脸干成核桃皮的老太婆像紧张不安因子的LOGO,预示不平静生活和明争暗斗的开始。
正因为有情绪顶着,媳妇没说话,也没礼让水果,而是提着直接上楼了。婆婆也没说话,只是乜斜了下媳妇的背影,不屑。
晚上,多重角色的传志回来了。这个男人累啊,一边兢兢业业地工作,一边辛勤地念硕士,一边又要小心陪侍有孕在身的妻子,又要时时担心婆媳两人一不留神互掐起来,天天提心吊胆!
婆婆看到儿子,伤心事有了诉说对象,娘儿俩一边在厨房做饭,一边讨论着家里的大事。何琳虽不屑,到底好奇嘛,一改以前鬼鬼祟祟的偷听状态,拿了个小棉垫铺在楼梯台阶上,干脆一边吃小西红柿一边正大光明地听。
“传林听你的?”
“不听?敢!打断他的狗腿!你们哥几个哪个不听你娘的也算不了完,也肯定落不了好!”
“听你的,你还拉个脸干吗?”
“红霞这个小死才,气死俺了!俺拉把大的两个闺女,没一个好东西!你姐当初要死要活,不听俺的,落到个今天在外面漂着的下场。红霞又是一根筋,撅嘴的驴犯倔,死催的,哭着闹着非跟一个南蛮子穷种过日子!说话起秧子挂葫芦,满嘴里跑舌头,听都听不懂!家里还有个病歪歪的老娘,爹无用拉才、架不住事的人,三间瓦屋头天上下大雨屋里下小雨,上辈子犯了啥事了这辈子非要进这样的人家?都他妈的死心眼子一脑袋狗屎,苍天也没长眼把这个死妮子打雷劈死俺也不用跟着二回烦心了……”
“娘!”传志尖厉地叫了一声。
“骂!骂死她!天上也不打雷劈死这个不长窟窿眼子的瞎货!跑不了跟大妮子一样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给俺丢人现眼!还嫁那么远,有个啥事能叫娘家知道?让那一窝子穷种淹死在粪坑里咱也别心疼!”
传志待母亲发泄完了,劝道:“生气、骂都没什么用,你得好好给她说,把利害关系摆清——”
“俺咋没说啊,在你兄弟那里俺在街上的长途电话里把所有好话都说尽了,她猪油吃多了糊了脑门,一头栽进去什么也听不进了,俺气得要抓住她掐死她!也别活在世上恶心你娘了,想死到哪去死哪去!”然后对儿子,“你去登报,俺要和她脱离关系,以后她的死活与咱们无关!”
传志净手出来了,估计是想打电话吧,扭头看到何琳,就那么瞬间尴尬了一下,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但什么也没说很快恢复了常态。何琳也有点小小的尴尬,心里还是得意洋洋的,装着脸皮厚厚的,什么也没放心里去,站起来,一手提棉垫一手提小西红柿悠悠搭搭上楼了。走到门口又定住,侧耳倾听——
传志在拨电话,长长一串,足足一分钟,又是IP号,又是区号,又是电话号码,终于说话了,“红霞啊,我,二哥。你怎么回事啊……把咱娘气得……好好说,嗯,你也是,人生大事怎么不先征求家里人意见呢?娘有事想不开,你没大哥二哥呀?什么都先斩后奏,你一个女孩子跑那么远,懂什么?知道保护自己吗?让人骗了怎么办……”传志开始还矜持,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冒火,然后啪地挂断,下面没声了。
何琳吁了口气,看来红霞闯祸不小。
晚饭,老太太没吃,回屋生闷气去了。何琳心说连观音菩萨也顾不上了吧,哈哈。传志闷声不语吃了两碗,就何琳快快乐乐细嚼慢咽享受了晚餐,然后颠儿颠儿地上床睡觉,倒想逗老公来着,怕他再恼羞成怒。嘿嘿。
第二天,传志上班走了,何琳正撅着屁股睡大觉,电话来了,还是个长途,对020的区号愣了一下神,接通,里面传来细细而胆怯的声音:“嫂子吗?我是红霞……”
何琳一下子全醒了,一骨碌坐起来正儿八经听电话,“红霞,出什么事了?”
里面躇踌了一下,娓娓道来。这么说吧,红霞十六岁到了广东打工,开始在一家领带厂工作,月薪五百块一个月,季发,每天工作十二小时,工作强度相当大。第一次出远门,由于水土不服,小姑娘病是免不了的,在工厂简陋的宿舍躺了三天三夜,工厂开除了她,钱也没给她结清。走投无路的小姑子头重脚轻在街上瞎转,一家一家找工作,人家嫌她有病,不要。红霞只想先找个宿舍,看好病再上班,但没有一家工厂主管人员答应。这个时候,当地一个叫小雨的男孩给她介绍了一个工作,就是现在这个木雕厂,小雨因与主管沾点亲带点故,让她先住进了宿舍,病能好,就留下干活,病不好,到时候再说。
红霞正值青春年少,也没什么大病,水土不适应而已,加上吃东西吃坏了肚子,又不太舍得去医院花钱,并不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一针抗生素下去,第二天她就奇迹般能进车间上班了。上班后的红霞对小雨非常感激。小雨是当地人,身材不高,个头略显单薄,皮肤不像北方人显白,有点黑不溜秋的,加上学历一般,挣钱不多,当地一般姑娘还看不上他。红霞是北方姑娘,性格开朗,身材不矮,长相也水灵可爱,加上心灵手巧,倒受工友们喜爱,其中不乏追求者。一个远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小姑娘的确需要人关心照顾,车间的流水作业枯燥乏味,千篇一律,如果没有爱、希望和欢乐作点缀,再坚强的人也熬不下去。
红霞与小雨恋爱了,像野百合雨后石头缝隙里探出头,看到了春天的绿影。在繁重劳累的工作之余,两人诉说衷肠,憧憬未来,互相关怀和鼓励。红霞自从到了广州,过年过节就没回过家,一是路途遥远,路费是一大花项;二是家里孩子多,好像缺她一个不显缺,多她一个不显多;没有人说想她、过年特想见见她,回不回倒也无所谓了。但与小雨确立恋爱关系后,她成了另一个家庭大年三十的常客。小雨家里穷,是广州郊区底层的贫困户,妈妈身体不太好,一年中有半年在生病;父亲无技无本,到处找点零散杂活做;小雨在工厂里挣些钱常贴补家用,三口之家就勉强维持着。红霞的加入给这个单调沉闷的家庭带来了变化和希望,她灵动、手巧、勤劳,加上爱笑,每个人突然觉得有生气,有快乐,有想头了。这个家庭每个成员对这个北方来的孤单女孩非常好,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心疼和爱护,有好吃的给她留着,下雨了给她送伞,他们希望她能留下来,和自己的独子好好过日子。四年中,红霞生过病,阑尾开过刀,所有的病痛都是这个家庭每一个成员陪她度过的。
一年前,她和小雨同居了,出于谨慎,一直非常担心,但半年后还是不小心怀孕了。小雨和他父母都非常希望把孩子生下来。红霞比较保守,觉得要生就得结婚,未婚先育有点丢脸,有婆家也就名正言顺。小雨及家人也十分赞成,只是红霞刚满二十岁,未到法定婚龄,但可以先办婚宴仪式,年龄一到马上补证。摆婚宴需要新娘娘家来人呀,显得庄重正式。红霞从没把在广州交友的事告诉家里人,家里人也从没过问过她,现在突然来了个奉子成婚,难怪王老太太勃然大怒,要她立即打胎还要打断她的狗腿。
何琳全听明白了,都不敢马上下结论,这红霞的婚姻怎么与青霞的异曲同工?都是未婚先育,都是在千里之外生米煮成米粥了再通知家里人,难怪老太婆那么敏感。
“红霞,我不了解情况也不好说什么,但有一个问题,贫富先不说,你确定这个家庭十分珍爱你?”
“二嫂,我在外好几年了,真的好孤单,很害怕,我公婆像疼爱他们自己的孩子一样对我,我在自己家没得到的在这里全得到了。大去年我阑尾手术,住院半个多月,大热的天,都是我公公婆婆给我送饭,婆婆每天还给我擦两次身,手术费是我男友挣的,没有他们我恐怕早死在外面了,而家里人谁问过我的死活?嫂子,不是我抱怨,有些事真是不好意思说,这四年多来我大部分工资都给了我娘给我哥他们上学了,我自己买件衣服都舍不得,我家里人都认为我的付出是理所当然的!这些年没有人问我过得怎么样,生病了没有,受人欺负了没有?而我就这一次没及时寄钱他们就怀恨在心了!上个月吧,我三哥打电话说又没生活费了,其实我早给他说过我这段时间出了点问题,由于意外怀孕,有点反应,上个月没怎么上班,也没有钱,是小雨给他寄去了一些。我觉得我供我三哥这么长时间了,他应该对我亲近和支持一些,就把我怀孕和想摆婚宴的事给他说了,想让三哥代表全家出席我的婚礼。三哥虽然觉得我私自做主张不对,但也答应了。我是不太想让家里人知道,条件不成熟,本想过得好一点再通知家里人,省得为我担心。但三哥……这个月又向我要钱,我没给他,说了他两句,他就让我娘跟我要,不得已我把他的事说了,给他的钱他不仅自己花还大手大脚地请女朋友——作为报复,三哥也把我的事告诉我娘了……”
何琳大致明白了,情不自禁嘀咕了一句:“老三真不是个东西,活活一个白眼狼!”
红霞在里面就嘤嘤哭了,“这个月我没给他寄钱,一是我确实没钱,以前的都给他花了,四年来一分都没存下;二、就是我真有两个钱,我要生孩子,就不能给孩子留下一点买点衣服,或防止什么意外吗?我非身上一分不剩才能对得起他们吗?四年来我天天为他们着想,现在这非常时刻,我为我自己为我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一下,有什么过错吗?”
“没过错,没过错!”何琳连忙安慰她,感觉到对方很激动,“红霞,你几个月了?”
“嫂子,我知道你也怀孕了,我比你月份大呢,快六个月了。”何琳听到对方温柔的叹息声。
“啊,我的宝宝要有个小表哥或小表姐了!“但现在事情僵了,昨天我听到你妈非常生气,传志也有点生气,你打算怎么办?”
对方明显地犹豫,叹口气,事到如今,我不能听我妈的了,她让我打掉,离开小雨。我现在才感觉到我娘有多自私,她根本就不考虑我的感受,看到我结婚成家不能帮她供我三哥了,她才急了。在她眼里,我就是一个挣钱的工具,本该没有喜怒哀乐和其他要求的。”
何琳倒觉得婆婆有一部分担忧是怕重蹈青霞的覆辙。但这家人确实太过忽略这个最小家庭成员的成长,直接把她当成了为整个家庭脱贫服务的机器,直到她到外面寻找到温暖,情感反弹。
何琳体会得到她的痛苦、悲哀和失落,“红霞,别哭,对身体对宝宝都不好。你说吧,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义不容辞!”
里面深深叹了一口气,“嫂子,你能让我二哥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你们什么时候办酒?”
“随时。我公婆、男友都听我的,我就等着家里来人了,总得来个代表吧!也不大操办,随便摆几桌,让至亲的人知道就行了。”
这种委屈让何琳的心揪疼,“这么简单?”
“将来领了证攒些钱再补吧。我不能再往后推了,衣服快不能穿了,总不能挺着大肚子给亲戚敬酒吧?”
里面有某种尊严立不住的悲惨,让何琳心里打翻了五味瓶,可能是义气,也可能对这个小姑子一向有好感,让何琳轻易许诺:“红霞你放心吧,我肯定让你二哥去!你二哥不去我就去!一定不会让周围人笑话你!”
“谢谢!谢谢二嫂,大恩不言谢,我也不多说了,我欠你份情,希望将来有机会报答……”
里面哭了。何琳也哭了。
肩负重任的何琳开始想办法,想办法分化老公与婆婆的立场。婆婆是反对方的强硬派,老公未必一定反对,只不过要附和他母亲。
一整天,何琳也不像以往那样在老公不在时就与婆婆分管楼上楼下,互不干涉对方的活动范围。她有意识地下楼,神色轻松地哼着小调东转转西转转,心情很愉快很好说话的样子。果然,婆婆从她房间里探出头,打量了她好几眼,突然来了一句:“何琳,你们娃娃证办了?”
娃娃证即准生证。
“过几天去医院产检,产检后办。”何琳表面上笑呵呵的很可人,心里可骂人了,老不死,不能给好脸色,又惦记上我家户口了,就是生头猪也轮不上你孙子!
晚上传志回来,门一响,何琳就在上面撒娇地叫人了,不管媚术还是精神贿赂,就是要把老公与婆婆分开,不给机会让婆婆的意志强加到老公头上。就凭婆婆那个化整为零的唠叨劲,谬误讲上二十遍在她儿子脑子里也和真理差不多了。
“老公啊,咱们儿子踢我了。”
传志又喜悦又惊愕,“不到四个月就长腿了?”
“哼,咱儿子嘛,早慧,早熟!”
传志马上眉开眼笑,屁颠屁颠的。
老太太对儿子一脸“奴相”颇有微词,在楼下高喊:“吃饭!吃饭!”
楼上那两口子,尤其是媳妇颇高调地挽着老公的手下来吃饭,其实孕妇的好胃口是好厨艺的证明。见媳妇这么开心,老太太又在饭桌上向儿子提及:“啥时办娃娃证啊?”
她儿子张口即来:“何琳做了大产检就办。”
婆婆似自言自语:“明年咱生个双胞胎多好……”
传志没听明白,只是傻高兴。何琳却小心翼翼地想:老太婆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呢?哦,不会生两个,其中包括她大孙子吧?哈,这老太太智商一点也不低呢!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放心吧,只要我不松口你们就做白日梦去吧!
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可是小姑子的事要紧。吃过饭,传志洗碗,何琳一反常态,腻在厨房里念手机笑话给老公听:“一、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二、钻石恒久远,一颗就破产;三、水能载舟,亦能煮粥;四、火可以试金,金可以试女人,女人可以试男人;五、喝醉了我谁也不服,我就扶墙;六、避孕效果,不成功,便成仁……”一扭头,婆婆在门外。好,接着念,“男女同事驾车外出,停车做爱被警察查获。警察问男人:车是你的?答:单位的。又问:车上是你老婆?答:单位同事。警察好生羡慕:你们单位福利真好!”回头再看,婆婆已逃回屋里去了,在“停车做爱”那一句就躲了。
传志嘴巴笑得很开,快乐得神仙似的。以往的日子,一个高兴另一个没意见的时候还真不多。
二人到了楼上,何琳光光地一脱,双腿压在老公大腿上,以往这是亲密活动的开始,现在可是讲点正事了。传志那个享受啊,看着只许看不许碰的老婆纳闷地说:“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何琳摸着肚子,“咱们宝宝要有个小表姐或小表哥了!”
“呵,你姐也怀孕了?”
“什么呀,是你妹,红霞怀孕了!我这个高兴啊,我最喜欢你这个妹妹了!”
这个话题虽然让当哥的颜面无光,但何琳可是强调“正面”性,而且以姑嫂的身份,又与他家人对立的情况下,推崇他家人中的一个,也很难得。所以传志没感觉被冒犯,反而推心置腹与妻子交谈起来。
“高什么兴啊,你没见我妈这几天气的?”
“多好的事啊,生什么气?”
“年龄这么小,交友不慎,算什么事……”
“年龄小是小了点,不过二十岁也小不到哪里去了,很多国家十八岁就可以自由结婚了,咱们不是特殊国情下遇到了特殊情况嘛,咱们也要特殊对待才行啊!交友不慎倒也未必,”接着把红霞在广州四年的遭遇说了一遍,说得传志低头不语。忽地抬头,“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看,我这个当嫂子的外人都知道了,你这个当哥的受过人家恩典的,和楼下的亲娘竟然一无所知!”然后又啧啧又摇头,“我们通过电话了。”
“我看你们是同一战线了!”
“哎,你这话就没劲了,我可是帮理不帮亲!”
传志叹气,“我倒没什么,只是我妈嫌人家穷!”
“你家也不富啊,好歹人家还城郊,你家就是纯农村,也算门当户对了。”
“我妈担心她——像青霞一样遇人不淑吃亏……”
“我倒觉得红霞的婆婆比红霞的亲妈还仁慈。我说几句公道话不准恼羞成怒啊,给你还原一下真相:这四年多来红霞的那点钱还不都被你家人,主要是你妈和老三榨光了,当然你也榨了点。她一个小姑娘家没学历没技能,就凭一双勤劳的手和透支青春在一个以黑心工厂著称的年代能挣多少钱啊?她却毫无报怨地都支援了家里!而你们这些至亲的人关心过她的痛苦、煎熬、歧视和苦难吗?说白了,她就是一个为你家挣钱的工具,过年过节有些好事,你们谁真的想到在南方光凭一双手和无止境的加班挣点血汗钱的小妹妹了?她怎么就活该为家人牺牲?谁想到过她会生病?会割阑尾?手术后谁又照顾她?那么大热的天,是人家未来婆婆公公给送吃的,一天几遍地擦身,是人家男友的钱支付的手术费!现在怀孕了,人家婆家不富,却十二分乐意让她从血汗工厂回来养身体、待产!老三还不知死活地跟她要生活费,我就不明白老三为什么不申请银行贷款?一次申请不出,多申请几次就不行?红霞不挣钱了,是人家男友用自己的钱寄给了老三!人家小雨欠老三的呀?这样的婆家怎么了?穷是穷了点,但穷得有人性,有尊严,放在我身上,我也‘嫁’就一个字!”
何琳是个容易感性的人,说着说着就异常激动,嘴唇都哆嗦。
传志异常沉默。半晌,“红霞和我妈在这事上关系紧张到水火不相容,我妈要和她脱离关系。”
“脱离好啊,失去一个锁链得到的是一个自由的世界,我没看出红霞有什么损失,只不过一个奴隶脱离了奴隶主。”
“干吗说这么难听呀!”
“自家人嘛,和老公交流一下对某一问题的看法怎么了?”何琳又用那种亲昵撒娇的方式找回了坐标。
“那你说我能怎么办?”
“亲妹妹大婚摆酒宴,当哥的当然要独挡一面贺喜了!”何琳等的就是这句话,“总不至于亲妈生气要脱离关系,当哥的也跟着脱离关系吧?脑袋进水了?你妈糊涂了,年纪大了,容易把钱看得比谁都重要,更容易把她的人生经验扩大想象成别人的,你是我和宝宝的一家之主,你可不能糊涂啊!而且红霞当年帮过你的忙,咱不能昧良心啊!你妈不去,你去,你去把一家人代表了,高高兴兴把妹妹嫁出去!老太太能怎么说呢,你是她至亲,总看不全面……不管怎么说,当她糊涂时你要起校正作用吧!你想想,红霞的月份比我还大,再拖衣服都盖不住了,大腹便便眼巴巴地等娘家人同意参加婚礼——不是让她丢脸吗?咱们也是快有宝宝的人了,给孩子积点德吧!”何琳快眼泪汪汪的了。
传志也眼睛湿润,躺不住了,握着老婆的手,“你说我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这个周末或下个周末。明天我和红霞商量。”
“老婆,谢谢你!”这个男人深情款款。
“不用谢,你老婆在任何时候都是深明大义讲道理滴!”何琳还没忘记为自己加分,同时重复小姨的话,“也别和你妈吵,老人一过六十岁就大脑萎缩,智力也就相当于###岁的孩子,现在你是大人,她是小孩,老小孩,你就不能指导她?”不过说完又有点后悔,这教学是不是早了点?她可没把婆婆当成小孩,也不敢。
“放心吧老婆,以后我听你的。”
“广州远,早订机票能打折。你还有钱吗?你得给红霞包个红包啊!”
传志难为情,“我就那一点钱,都做生活费了,平时发的奖金,都不够交学费的,我这个在职研究生少了也得两三万呢!”
“机票我出了,再给你一个五千元的红包。但你得告诉红霞:这钱是我这个二嫂的一点心意。不准你大着脸说是你全家人出的份子!你人可以代表红霞娘家,但礼金只可以代表我个人!如果你说错了,哼,我回头会给红霞打电话!”
传志鸡啄米般点头,“好,好的老婆,我听你的。”
这算全赢吗?反正是按自己的主意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