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传志上班去了,大姑姐青霞正在客厅看电视,婆婆正在洗衣报,洗她自己、女儿和儿子的,手搓,很卖力。
何琳大喇喇走进去,谁也没招呼,先进厨房拉开冰箱——可乐没了,果汁也不翼而飞,就倒了杯热水吹着喝。然后上楼,觉得不对劲,她的衣橱、抽屉甚至首饰盒都被动过了,虽然什么也没少,但摆放的不是熟悉的样子。再看衣篓,好嘛,传志的脏衣服包括袜子内裤都被挑走了,就剩她自己的。她也不示弱,马上提着衣篓下去了,到了卫生间,呼呼啦啦用洗衣机洗,没花别人一分钱,我爱怎么洗就怎么洗,爱用多少水就用多少水,有本事你过来关上吧!
婆婆和大姑姐各忙各的,装听不见。待何琳又踏着风声噌噌上楼了,婆婆才叹口气:“这不是憨完了吗?浪费自家水电,又花不着别人一个!唉,你兄弟咋找了这么个不懂事又不知道过日子的……”
大姑姐努嘴,“别说她了,不是刚回来嘛,不懂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好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也随着小声叹了口,“谁也没在后脑勺上长眼睛,挖到咱家篮子里了,你就提着吧。”
“还不如你大嫂呢!那憨货人猴精,泼,不讲理,但知道跟东西亲!”
“你管她呢,她娘家有,败去吧。”
“挣家容易守家难,连累你兄弟啊!家里但凡一个能作的,家业就难起来,好吃懒做就不说了,有一个她能花俩啊!”
大姑姐笑,“那个算卦的不是说了吗,这个又白又胖、旺财助夫,一个顶你大儿媳妇仨!”
王老太太呆了一下,“算卦的也有算不准走嘴的时候?得空,我得去找他去!”
何琳也不知道是感冒了还是中暑了,头有点蒙,耳朵也背了,侧着耳朵没听到一个连贯的句子,觉得自己多心了,怎么可能这么巧又在说自己?躺在床上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耳部痒痒的,痒醒了,睁开眼睛,嬉皮笑脸的传志正在逗自己:“小猪,小猪头,猪宝宝,还睡啊?太阳晒焦脸蛋了……”
何琳喜欢他这样铁汉柔情地爱抚自己,本来还气着,本来还想严肃认真地让他跟自己道歉,结果变成半撒娇了,“为什么朝我吼?以为你得理了你!你妈你姐整天住我……”
“好小猪,乖宝贝,大猪道歉!大猪那天没脑子,忘到单位了,小猪原谅大猪吧,不然大猪跳楼的心都有了!”
“那你怎么不接我?”
“不是怕你小姨在么,把大猪剁了包饺子吃。知道你在那里安全,饿不着,我也放心,准备这两天到丈母娘楼下学猪叫。”
“可我感冒了!”
“没关系,今晚传给我吧。”
小两口这样冰释前嫌,破涕为笑了。传志把爱妻从床上拉起来,背在背上,在房间里转圈玩,差点还碰翻台灯,转不开就往外跑,跑到楼梯又返了回来。
何琳叹口气,要是婆婆和大姑姐不在,今晚就可以驾着“大白马”下去吃饭,又驾着上来了。日子本可以如此甜蜜啊!
最后他们一先一后走下楼来。大姑姐笑说着:“何琳啊,我在下面叫了你几声,你可都没下来啊。到底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何琳冷冷地心道:有吗?就你会说话。
晚饭都摆在桌上了,丰盛又实惠,猪肉炖粉条,青椒炒鸡蛋,还有一小碟咸菜。照例,传志的汤碗里又被红红的瘦猪肉和白花花的鸡蛋堆得冒尖了,他母亲还在粉条里翻着,只要是瘦的,又在小山上添砖加瓦。母亲疼儿子真叫不遗余力。连传志都尴尬了,“娘啊,好的都给我了,你们不吃了吗?”
婆婆大义凛然:“儿啊,你上班,用脑子,养活一家子,累着呢。当年你爹挣工分养活你兄弟姐妹时,家里有一点细粮俺也掺和着捏了窝窝头让他带着,只指望一个劳力干活,不多贴补点能干动活啊?!一个顶梁柱倒了,一家子喝西北风也赶不上趟呀!”
两句话就勾起了姐弟俩的苦涩记忆,四个人中有一对半在心潮澎湃,忆苦思甜。只有何琳一个傻傻的,不好意思地夹了一小片青椒,妈哎,总算好点了,以前一顿恨不得放半斤盐,现在知道节约一二两了。
更让何琳郁闷的是,她丈夫竟有些悲壮地独吃了两盘菜中最精华的部分,是不是也要踏着先父光辉的足迹,接过接力棒养活他父亲的妻儿老小啊?!那他本人的妻子属于需要被养活的家庭成员吗?
气愤又纳闷的何琳就开口了:“我属于哪个家庭成员啊?不是还是老何家的吧?”
传志连忙笑着说:“我家的,我家的!”
婆婆脸却暗下来了,“你和俺儿是两口子,是小家!俺是大家!总该知道大河有水小河欢、大河没水小河干吧?”
还大河小河,似有点后现代了。何琳脸也绷紧了,“那把我们的小家放在何种位置?放在你们大家的后面?你们的‘大河’要永远满不了,我这‘小河’就得永远干着?”
“别吵了,别吵了,刚吃个团圆饭……都少说两句……”传志左右劝。
婆婆满口方言一字一顿正色道:“养儿子就是为了顾大家的,儿子不顾谁顾?亲儿子都指望不上,大家都起劲地生儿子养儿子、砸铁卖锅地供儿子上学干啥?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供出个有本事的儿子转手送给丈母娘了,孝敬人家去了,这养儿子还有啥意思?真不如养猪能卖钱能杀了吃肉、养狗能看家护院能摇个尾巴呢!”
何琳忍不住不屑:“那儿子成年后有了工作顾‘大家’、‘大河’,为‘大河’之水而奋斗就行了,干吗非要娶老婆啊?让老婆陪着一起顾‘大家’?这老婆没有娘不是妈生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大家一时愣住了,没有料到这个小女子刚过招一次回了趟娘家,回来就变得伶牙俐齿会撒泼了。婆婆手指儿媳,气得哆嗦,也指不准了,“俺就知道你回来不是善茬!俺就知道你嫌弃俺老太婆多余,嫌俺是负担,看不上俺……”老太太张开嘴大哭啊,眼泪哗哗地流出来。
她儿子受不了了,上前劝:“娘啊,哭什么啊,多大点儿事……”说了又说,没劝住,“行,行,是你儿子没本事……”回头对目瞪口呆的何琳,“你觉得我是农村出来的家境不好连累你了是吧?那你就找个好的去吧,我就这样了,没本事——”
何琳傻了,“我、我、我没那个意思啊!”
“那你是啥意思?你连我妈都容忍不了!你看不起她就是看不起我!我妈养大我不容易,你不容她就是不容我!”
何琳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你妈刚才说的也很过分啊……”
传志梗着脖子,青筋暴起,一字一顿:“她过分也是我妈!能听你就听,不能听你就走!”
何琳彻底傻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指望什么点灯?她是我妈!是她一手养大你的老公!没有她一辈子辛苦能有我的今天吗!你跟她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
泪眼婆娑中,没想到老公丧失理智了,一时竟也没有了主意,何琳也号啕大哭起来,伤心啊,那亲爱的老公为了他娘翻脸比翻书还快!
一直冷眼旁观的大姑姐这时忙把弟媳推上楼,“弟妹啊,一家人生这气多傻啊,这不是让俺兄弟作难吗?一边是老婆,情深似海,一边是老娘,恩重如山,他一个大男人能咋办?你跟老娘吵得脸红脖子粗,叫他选哪边呀?站你这边,不忠不义不孝之徒,叫人戳着脊梁骨骂啊,养儿不如养猪!站老娘那边,你又伤心,能让俺兄弟难死!”
何琳坐在二楼床上,泪珠竹筒倒豆子般哗哗往下掉,“可你妈说的话也太过分了,你兄弟也是!”
“过分怎样,不过分怎样,日子还得照过不是!咱又不能真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了,不值当的啊!问谁家没有这掰扯不清算不完的烂事呢?嫁也嫁过来了,日子还能倒回去吗?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这男人啊,都像个小孩子,得哄!你想他能扔了他老娘不管不顾吗?不向着他娘他还是人吗?媳妇和他老娘不和还能落好?!胳膊拧不过大腿,血亲啊何琳!我是有儿子的人,知道那个恩情,将来你要生了儿子你也跑不了当婆婆,那时你就知道这个滋味了,有儿子的,就怕这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啊!这娘能不伤心吗?”
何琳问大姑姐:“你在婆家也这么吵吧?”
大姑姐脸有点挂不住了,“别提我婆家,一窝子老的少的不是人!拿人不当人看,小虎子他吃鼻涕屙脓的爹不如我兄弟有本事,却恶一百倍!我那婆婆,畜生也不如,吃都嫌我吃得多!哪像我妈来到儿子家还能做做饭搞搞卫生。何琳,和我比,你就知足吧!好歹我还给他家生了一个儿子呢……”
大姑姐眼圈红了,可能说到儿子想儿子了吧。这时上气不接下气的母亲好似唱戏般拖着长腔:“……青……青霞……青霞啊……”
大姑姐赶紧下去了。
王老太太已不在椅子上坐着了,坐在了地上,哭天抹泪也快哭得没力气了,看到闺女下来,气若游丝地说:“青、青霞啊,咱收拾一下还是连夜走吧,你娘命苦啊闺女,没长眼睛把你嫁个好人家,吃苦受气是咱娘俩的命!人不能跟命犟,认命吧,咱就是死在外面也不进这个门了!没脸啊!”又一番撸着大腿哭。
青霞狠狠地瞪了弟弟一眼,“真赶咱娘走啊你!半夜三更的,是人吗你?咱娘一天三顿地做给你吃着,给你洗了一窗台的衣裳,雇个保姆也得花钱啊!还有点人味吗你?”
老太太不知哪来的力气,一骨碌爬起来就收拾包包,要走。传志扑通一声跪在老娘脚下了,砰砰就是俩响头,“娘,你儿子不孝,惹你生气了!求你别走!以后有你儿子一口吃的,也有娘吃的,有你儿子一分花的,也有娘花的,就是儿子住窝棚,也能给娘留半间!娘啊,以后就是你儿子一个人过,也会记着娘的大恩大德!”
老太太抱着儿子痛哭不已,算是原谅儿子了。
何琳一晚上独守空房。楼下老太太房间里是个双人床,结婚前二楼上旧的搬下去的,大姑姐睡的是原楼下的单人床。辗转反侧,气愤,恼人,绝望,可又怎么办呐?不能半夜又撒泼吧。不得已给好朋友小雅打电话,怕打扰她,先发个短信试探下。马上电话就打过来了。何琳大倒苦水:“我老公这蠢货和你老公有一拼了,现在也和他娘睡一屋呢!”
“你怎么搞的?你的情况比我好很多啊!”接着里面叹了一口气,“我婆婆这个老变态,天天与我争夺她儿子的所有权,妈的,我就不信他们就是睡一张床上也做爱!”
何琳打了一个冷噤,“不会吧,这不成了乱伦了?”
“所以嘛,我就说,总有一种功能是他老妈代替不了的,你妈再全能再是女神再碰不得也不能为你制造生理快感为你生儿育女吧!所以何琳,别硬碰了,智取吧,现在的男人都是没断奶的,光想着有奶水的他妈是人了,没想着媳妇也是人,动不动就胁迫一方妥协到底!”
“嫁到这种农村底层爬出来的,寒心啊!”
“城里婆婆不也一样?我家老妖婆你也见了,见我就像见敌人一样——情敌似的,生怕一不留神我把她儿子全霸占了。”
“我发现我婆婆也这样啊,生怕她儿子不向着她……是不是没丈夫的老女人都有这种变态倾向啊?”
“有了丈夫又怎样,估计丈夫也不能代替儿子在她心中的至高地位吧?我同事就嫁了个父母双全的,据说老夫妻感情还不错,也不住在一起,但也断不了婆婆整天去儿子家突击检查,明里暗里指责媳妇没照顾好她儿子,这媳妇比她儿子挣得还多……”
何琳沉默了,“我们就合该着有这种情敌?”
“反正我认命了,一不做二不休,我都调成上夜班,晚上我让给她了,爱怎么宝贝她儿子就怎么宝贝吧,连家门我也不多进!”
何琳惊讶,“那你老公怎么办?有需求了怎么办?时间一长感情不就淡了?”
“那没办法的事,还不都是他的责任?妈的,以前我和他妈为他打闹时,他自我感觉还挺好,两个女人都抢他。现在我退了,他倒自觉了,三天两头来找我请饭吃,乖乖开房间,用他的钱,我们就包了一个房间,我白天睡觉,晚上上班。不过可惜了我的房子了,首付是我付的,月供也是我。唉,不想了,能自在一会就自在一会儿。”
“那我也该找份工作了。”
“找吧,自己挣自己吃也硬气。这场战争是漫长的,那老东西能活过咱?!到她老了不能动了有她好看的时候,我是想明白了,现在惹不起,躲!等我缓过劲来,有你小样好受的!只要我和你儿子不离婚,就有熬死你的那一天,放鞭炮,普天同庆!”
呵呵,这两三天没见,一向文静内向有受气包倾向的小雅也能调整到强悍、坚韧、乐观了,人的潜力真是无穷尽啊,怎么挖怎么有。不能再打扰人家上班了,人家的经比自己家的还难念。于是一个人就在宽大的双人床上打滚睡,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第二天起个绝早,埋伏在楼梯后面,听见门响,赶紧探头看,这老公还真是从婆婆房间里走出来的,恶心吧。
传志真是个好儿子,起了大早插上电饭锅就煮粥了,昨天硬邦邦的馒头切成薄片,学着他母亲的手法泡一碗盐水,干馒头片沐在盐水里,再捞上来,扔进油锅里,吱吱啦啦的声音中香喷喷的味道就出来了。边做边吃,消灭的都是边边角角。吃得差不多了,馒头片也煎完了,全是外焦里嫩、嘎嘣脆,装了半碗,又加了一碗粥,送到他娘房间里去了,然后上班走人。
老太太扒着窗户看着儿子人高马大的身影对进来的闺女说:“俺儿多好啊,拉扯了你们几个,就属俺传志最听话,拉扯这个儿拉扯值了,好儿不嫌多,一个顶三个!”
何琳没去品尝老公做的早餐,而是到外面小摊上买了点,又买了一份招聘报纸看了看,合适的不多。回到家上网找,看了几个公司,觉得不错,写简历,发过去。何琳学的是设计,找的多是广告公司,可惜她的经验不足,婚前上班是文员,在一家上市公司,协助会议召开、整理文件文档什么的,现在不想干那个了,好歹找个专业对口的吧。
一上午光简历就发了二三十封,有点惴惴不安,不会连个工作也找不到吧?闷不住,到外面走了走,在附近别人楼下的拐角处撞见了婆婆正与一个老太太乘凉。那老太太是那幢楼下地下室房客的婆婆,姓胡,在这里住半年多了。何琳婚前装饰房子贴墙纸时就经常碰见她,当时她还羡慕何琳年纪轻轻就有了自己的楼,她儿子媳妇在北京十多年了还得租地下室,记得最清楚的是老太太随口说了句:“货比货该扔,人比人该争。”
现在是人家老太太低下花白的头认真择菜,口若悬河语气激昂的是自家婆婆,当时正说到“……媳妇生不了男孩,还要这媳妇干吗?一门人烟就没了,你愿意你儿子也不能愿意啊,你老了还有儿子侍候,你儿子老了怎么办?绝户,到哪里都受欺负!”
胡奶奶低眉顺目地叹气:“就看这一胎了,我这媳妇肚子不争气,怀一个闺女怀一个闺女的,她妈闺女就多,传到我家来了。”
“你给她找个偏方呀。”
“找了,不喝,说不管用,嫌我迷信。我就气得没话说,管不管用不喝咋知道?死马当做活马医呗。我这媳妇脾气不咋的,你一说她,就跟你翻脸!”
王老太太哼了一声,“翻脸?那是你不得法,你要惯着她给你翻一次,尝到甜头了,以后一不如意她还翻!谁没个脾气?你吃的盐都比她吃的菜多,第一次镇住她,她就不敢了,现在小媳妇,哼,可不知道天地的顺序,反了!”
胡老太太火气也上来了,“我那儿子不行,一吵架他就不回来,熊包,就知道躲在外面!”
“那是你没法治住你儿子!自己的孩子,心眼脾气又都了解,有些戏就得唱给他看!媳妇想和婆婆争,差老鼻子了!媳妇又没生他养他,又没供他上学又没给他花过钱,指望啥?俺家三个儿子,从小俺就教育他们,切不能娶了媳妇忘了娘!更不能胳膊腿儿都拐向丈母娘家。”
“本来就是,媳妇哪里大过亲娘的恩情?我那儿子以前还听,现在浑了,我一和他婆娘多说两句他就出去……”
“儿子浑当娘的不能浑,你得告诉他:这娘只有一个,气死了就没有了,天底下就再没有娘了!没了媳妇还能再找!不孝顺的儿子干不了什么好事,连娘都不孝顺,还能干点啥人事?俗话说:娘是心头肉,挖了就没了,媳妇如衣服,脱了这一层还有那一层。”
何琳扭头就走,呸!王家老不死的老变态,还这一层那一层,你们王家合该着没有孙子绝户吧!
到了家门口,抬头看着被人艳羡良久的三层小楼,第一次起了悔恨之心,没听小姨的话,房产证联名了传志的名字,一大失算啊,变成了共同财产想赶走那老变态都没有理由理直气壮了!不过还是得想办法把她们打发走,这样下去,迟早自己和传志的感情也得让她搅和完。难道也要学小雅出门上夜班去?那不行,这楼一二百万,全让给她住了,想得美!得想办法想办法,智取——
这一刻她想到了婆婆和大姑姐来这里的目的,不是老太太暴力打人带着女儿“私逃”了吗?如果知道大姑姐婆家的电话或地址,打个电话或写个匿名信——可惜,她没有大姑姐家电话号码,也不知道她住什么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