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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再披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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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秦皇帝端坐朝堂,两鬓苍苍,国事操劳,让四十余岁的他看起来像五六十岁,治国以来,大大小小的琐事消耗了他所有的体力,憔悴不堪,可是不能放下肩上的担子。两天一夜没睡,精神没有倦怠,只闭目养神,听底下百官争得面红脖子粗。

    柳天拓昏庸糊涂,理当加罪。

    敌强我弱,理应和谈。

    收复江北,刻不容缓。

    由谁出战

    可请黄伟杰老将军出山当年他威震江北,如今武艺依旧没有丢下,举得起石鼓,耍得动大刀。

    黄老将军今年已经七十二,老眼昏花,每到冬天两只腿就犯风邪,现在江北是什么气温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将军如何领兵依臣看,应由郑子龙将军率军出征,他虽是小将,但前些年对战南蛮人和海寇,都战功累累,威名赫赫。

    郑将军擅长的是水战,南方气候人文与北面大不相同,由他率征东军,岂不是让水鸭子上陆地上来打而且他实在太年轻,不妥,不妥,还是黄老将军好,老当益壮,经验丰富,对北方战况熟悉,主将又不一定要上前,中阵指挥也一样。

    荒唐,哪有主将不冲杀的郑将军机智善变,胆识过人南方北方不过一个干点,一个湿点,有多大区别你怎知善水战的将军就不擅陆战了总要给年轻人出头机会啊。

    若是小战事,有主将带着,让小将上去练练手也好,现今东夏大举侵犯,事关国运,万一出什么岔子,谁能担当得起

    胡相爷,你又能以项上人头担保黄老将军必胜吗他在江东打仗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如今东夏已非吴下阿蒙。

    刘太傅莫欺人太甚

    请皇上圣夺。

    皇上半睁开眼,失望地看了眼众人,若有若无地轻摇头:不妥,再荐。

    川西军孟或达将军勇猛能战

    上京军田芳将军,稳重谨慎。

    南威军向猛龙将军,经验丰富

    所有人都知道还有一个更适合北方战场的前将军。

    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她的名字。

    千百年,古老的土地上产生许多传统,纵使风吹雨打,战火摧残,改朝换代,依旧牢牢地传承下来,刻入每个人的骨髓里,组成牢不可破的铁笼。比如男人是钢,女人是水,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养家,女人持家,男人应该保护女人,男人必须比女人强,男人才是做大事的人

    若是将这些规矩反过来,不止是刺痛每个男人的心,就连很多女人都无法接受。

    突破铁笼的人已沦为滑稽丑角,受天下人嘲笑。

    剩下的人,为了脸面,为了风骨,哪怕用血去拼,用头颅去换,他们维护着古老的规矩,坚守着尊严的底线。

    南平郡王觐见。

    一声呼传,丑角登场。

    从不上朝的夏玉瑾穿着紫红郡王袍,在鄙夷、嘲弄、不屑、轻视或是扼腕叹息的视线中,施施然而来。仿佛被风吹吹就倒的瘦弱身

    子,漂亮到有些靠不住的脸蛋,明亮的双眸中布满血丝,表情是难得的肃穆认真,让人恍惚见到了前安王,鞠躬尽瘁,为国奔波的影子。

    他无视众人,直径上前,高举牙笏,跪向九龙金阶,呼:臣夏玉瑾,请前将军叶昭重披战袍,统虎狼大军,收复江东,还大秦山河。

    皇帝猛地睁开眼,精光四射,扫向群臣。

    最难说出口的名字终于被揭了出来。

    胡相爷支支吾吾地说:朝令夕改,举荐自己人,不好不好

    刘太傅结结巴巴道:这个,牝鸡司晨,天下大乱,不好不好

    郡王爷,你堂堂爷们,不保家卫国罢了,哪有推自家媳妇上战场的

    妇人不干政,祖宗规矩不能改。

    圣旨都能造假,那块江东发现的破石碑如何断定真伪但知东夏妇女骑烈马,挽强弓,披甲上阵,为何不见老天降罪前朝秦玉女将军,替丈夫镇守川西,声名赫赫,有何不妥叶将军生于北方,长于北方,熟知北方战局,得北方将士心,勇猛无双,善用奇兵,精通布阵,曾与伊诺交过手,还有比她更适合的征东人选吗夏玉瑾深呼吸一口气,没错,我是老婆奴,是懦夫,是窝囊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可是没关系天下人爱笑就尽情地笑去吧我只知道,北街牛角胡同里,有位七十岁的老母亲,她的四个儿子都葬身在江东战场,她已哭瞎了眼睛,金钱巷里钱富贵去了,他的新婚三日的媳妇成了寡妇他的脸涨得通红,我夏玉瑾没读过几本书,不懂规矩,不懂政事。你们却是从秀才一路苦读上来,才高八斗的能人,睁开双眼,看看失去儿子的父母,失去丈夫的妻子和失去父亲的孩子。然后抛开可笑的规矩,摸着良心,回答我,叶昭是不是最适合的征东将领

    朝野沉默,几位自家子弟在江东苦战的官员,悄悄扭头,拭去眼角泪痕。

    皇上缓缓开口,封叶昭为征东大将军,郑子龙为副将,调漠北军,征讨东夏,收复山河。他见百官里有人还想开口,长年累月的憋屈涌上心头,怒砸龙胆,拂袖痛斥,非牝鸡司晨,是尔等满朝男儿不如一妇人祖宗圣明,若天欲因女子出征降罪大秦,就放马来吧朕一人承担

    天子动怒,百官噤声,皆呼万岁。

    夏玉瑾直直俯,磕头谢恩。

    退朝,走出宫门。

    夏玉瑾方松开握紧的拳头,几道指甲痕深深勒入肉,几乎勒出血痕来。

    不能不为,不得不为。

    他成功地完成了应尽的任务。

    残忍地将他最心爱的女人推上万劫不复的战场。

    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被娇惯长大的幼苗,拉不动弓,扛不动刀,他是个废物他是全天下最废的废物

    阿昭说:他现在是只没褪去绒毛的雏鹰,可是雏鹰终归会张开翅膀,像所有雄鹰般冲上蓝天。

    阿昭,你错了。

    夏玉瑾扶着宫墙,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的无力。

    我们真的可以并肩齐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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