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克一块的金条其实不算很大, 因为金的密度很高, 长长方方不厚的一片拿在手里就很沉, 所以垫在鞋里并不会产生踩高跷一样的夸张效果。
边斜也是没办法才想出来这种馊主意。
毕竟常见金属里密度比较高的不多, 他家里面有的就更不多了。这两块还是几年前合作方送的纪念版金条,只要翻过来就能看见某某传媒的Logo, 当然, 他现在没那么手欠翻给程白看。
虽然被人当面揭穿很没有面子,但他也没觉得自己有过什么面子,鞋底下金条都被翻出来了,还死鸭子嘴硬, 道:“金子已经是高密度金属里比较软的了, 我不硌, 一点也不硌。平时就习惯鞋里塞俩金条走路, 锻炼一下脚力。”
锻炼一下脚力?
这位边大作家的脸皮可能是城墙做的吧。
程白简直要被这层出不穷的花招给打败了, 但算了算边斜这体重也没减, 好歹证明自己没虐待他, 对得起周异就行了。
所以她没再计较, 只看了一眼表,道:“今天我先走了,明天不要让我再发现你耍什么花招了,不然我直接打电话让周异把你领回去。”
“哦。”
边斜把鞋里两块金条倒出来, 这才重新把鞋给穿上, 心里思考自己是不是重新找个营养师来帮自己搭配一下饮食, 免得小九九都还没打完就被逐出律所。
不过一眨眼这念头就熄灭了。
那些玩意儿太他妈难吃。
他有些好奇地看向程白:“程律今天走这么早, 是外面有应酬?”
程白道:“见个朋友。”
朋友?
边斜心里那算盘开始扒拉得啪啪直响,咳嗽了一声,试探着问题:“不需要人帮你喝酒?”
才要走出办公室门的程白脚步一顿,回转头来看着他,几乎立刻猜出这位大作家是想跟着出去混饭局凑素材,脑海里于是立刻浮现出他上回喝大了瞎折腾的情景。
脖子上牙印才消下去没多久呢。
程白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她皮笑肉不笑地拒绝:“不需要。”
说完就跟边斜挥了挥手。
边斜只好站在原地,看着她走出去,莫名觉得自己还是离程白很远,隔着一层玻璃似的,好像很多东西清楚了,但偏偏并没有以为的那么近,一时想得深了,便有些走神。
*
程白下楼开车,去约定的饭馆。
路上看了看手机。
尚菲这话痨的消息已经满满当当地挤了一整屏。
尚菲:程儿出发了没!
尚菲:你微博什么情况?
尚菲:我擦我们庭长说你好像接了英国那个文物返还的案子!!!
尚菲:闷声发大财啊!
尚菲:出来出来出来!
尚菲:姓程的你有种接案子你有种出来啊!
尚菲:我的天哪,好奇死我了!
尚菲:戳,戳,戳~
尚菲:还有,赵老师的事,你听说了吗?
她的头像是那根汉谟拉比法典石柱上的浮雕,右边坐着的是太阳神沙马什,左边站着的是汉谟拉比。昵称“尚菲”两个字后面缀着一面小小的五星红旗。
人民法官气质显露无疑。
只是这发出来的消息,跟寻常人认知中的“法官”,相距甚远。
程白知道自己的微博最近多了很多人关注,但半点没想到竟然还有很多圈内的朋友关注,看着尚菲发过来的消息,实在有些意外。
前面倒还好,最后那句……
她们说的“赵老师”,就是当时法学院的副院长赵教授,现在还在学校任教。
出了什么事?
车上不好多问,她想了想,只发过去一句:出发了,在路上。
下午四点过出发,路上不算特别堵,十几分钟就到了地方。
是一家专门做蟹宴的店,小有名气。
尚菲就好这一口鲜,平日里没时间,这几天年底开庭忙得脚不沾地,没让她精神更紧绷,反而引起了逆反心理。
越是忙,越想浪。
这不,知道她现在回了上海,有点空闲了,就把她约出来吃饭。
程白以为她那么早给自己发消息,催问她有没有出发,应该是早就到了。结果到了地方,被人引进包厢,里头竟然空空荡荡,半个人影都瞧不见!
她嘴角顿时抽了抽。
点好几道尚菲喜欢吃的菜之后,等了有十多分钟,才听见外面急促的脚步声响,紧接着包厢门就被人“砰”地一声推开了。
尚菲一头短发,裹了身厚厚的羽绒服,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还没坐下就连连道歉:“对对对对不起!才从健身房出来,没想到你那么早出发,我有罪我有罪!”
精致的瓜子脸,但有点男孩子气。
不开庭的时候,就在左边耳垂上戴一枚克罗心的十字花耳钉,在看似温和的气质之外添上几分利落的洒脱。
程白无奈地叹了口气:“是我不该对你心存幻想,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还误以为你会有准时的一天。我是真怀疑,你拖延症到这程度,开庭没被人投诉过?”
“这怎么可能?”
尚菲把羽绒服一脱,里头就穿着件修身的羊毛衫,身材非常不错。
“这份工作可是要干到老的,开庭都迟到我是不想活了吗?我们庭长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程白帮她拉开了自己旁边的椅子,看她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只觉得她跟大学那时候几乎没有半点变化:“法院工作这么忙,都还保持健身呢?”
早几年还在宿舍里的时候,尚菲就睡在程白的上铺,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六点起来跑步,练过跆拳道,法学院那时候出了名的“大姐大”,男友力爆表。
但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
她私底下就是个话痨的二逼,跟别人以为的“大佬”那简直不是一挂人。
听了程白这问,尚菲便露出了一副苦情戏专用表情,哀哀戚戚地道:“白天不懂夜的黑,程儿你永远不懂我伤悲。读书时候练跆拳道那是被家里人逼的,现在还要保持健身那都是被这操蛋的生活逼的。民事庭那鸟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当事双方一个鸡毛蒜皮扯不好,当庭骂起来都是小事,打起来都不鲜见啊!我这一副小身板,再不练着,被人锤扁在庭上,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民事庭很多时候不配法警,尤其是小地方的基层法院,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程白执业多年,也算见多识广了。
早几年什么官司都接的时候,去过某个偏远地区的县城打官司,庭审结束一出法院,就被被告一大帮宗族亲戚举着锄头堵在法院门口,差点没能走出去。
对尚菲所言,她深有体会,只道:“上海应该还好吧?基层法院等于中级法院,法庭都修得那么气派,有脑子的应该都不敢瞎闹。”
“那可不一定。”
尚菲说起这个一肚子都是火。
“今天就审了一场离婚官司,男的家暴,女的起诉想离婚。你是没见着那场面,凶得更什么一样,差点把女方律师给打了。还好我拦得快,不然真出了事,吃处分的还是我。我给他们判离之后,那男的还指着我鼻子骂,放狠话要我小心呢。”
现在法院处理离婚纠纷,一是因为要建和谐社会,二因为法院里年纪大比较传统的法官居多,所以一般以调解推动和解为主,争取息诉。
外头当然是骂声一片。
但有时候作为法官,也十分冤枉。
尚菲虽然没说,但程白知道,当庭宣判原被告双方离婚,只怕也是要扛不小的压力的。
她向她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尚菲就趴在桌上叹气:“我这几年在民事庭真是什么奇葩都遇到过了。唉,你呢?前阵子我看伍琴忽然退了咱们微信群,又听说你打了安和财险的官司,这是闹崩了?”
“差不多吧。”
程白跟伍琴自那桩官司之后就真的没有再联系过了,但程白是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你是想劝我吗?”
“劝什么呀。”尚菲一声笑,“你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吗?平日里有事不吭声,心里头门儿清,喜欢和不喜欢都分得很清楚。伍琴就是拎不清,咱们学法出来的,只要还在同个领域,在法庭上见面多少难免。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这都分不清还干什么律师?”
程白微微垂眸,摇了摇头。
尚菲在看见伍琴退群的时候就猜着一点,现在问不过是确认一下,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谈的意思,反而换上了一副十分八卦的表情:“哎,我最近可是听了了说了,你居然跟谢黎分手了。也是真没听你提过,你说说你,怎么老喜欢闷声干大事呢?对他不满意啊?”
程白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对他还挺有好感的。”
尚菲满头问号:“那你们还分手了?”
程白面无表情:“人家跟我提的分手,我还能不分不成?搞不懂,男人为什么这么作。”
男人为什么这么作……
尚菲顿时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撼,眼睛瞪圆,看了她好半晌才确认自己是没有听错,顿时“卧槽”了一声。
“看不出谢黎这么敢啊!你程儿居然也有被人甩的一天,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程白就坐旁边看她笑,等了半天她也没笑完,于是终于忍不住了,拿筷子敲了敲桌子:“不就是分个手吗?你笑得这么夸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尚菲是见过谢黎的,当时还觉得她俩挺配,但万万没想到最后是这种发展,眼泪都笑出来了。
好不容易才停下来。
开口说话时,声音都还有些不稳:“这不是活久见吗?我估摸着他是要后悔的。不过我说真的,你这种性情完全不适合谈恋爱嘛。算了算了,下回咱们找个乖的,听话的,不作的。”
不作的?
程白想了想这几天来因为称体重折腾出来的这一出又一出斗智斗勇,嘴角便没忍住抽了抽。
“还别说,挺作的。”
四声,称作“大作家”;
一声,就是大“作”家。
尚菲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刚想接话说“挺作的那就再换一个呗”,可话刚到嘴边就差点惊得咬掉自己舌头。
等一下——
程白这话的意思是?!
“你……不是,你这动作也太快了吧?”尚菲这种撩汉无能党一脸震惊,“不是才跟谢黎分手没多久吗?‘挺作’是个什么意思?”
“就是看上了还没得手的意思。”
说乖是挺乖的,怂起来的时候也的确听话,在外装逼如风,观察力敏锐。一被人拿捏住短处就老实得不行。
处事的细节其实很周到。
但却不让人觉得老于世故。
程白看着尚菲那一脸看禽兽的表情,淡淡地一笑:“谈我没太大的意思。你刚才微信上问我赵教授的事,是什么事?”
说话时,眸光一转,就看见了屏幕上的消息提醒。
微信消息,来自边某人。
竟然传了个文档给她,文档名赫然是“邻居投诉攻略”。
边某人:程律,前天你说跟邻居没在一个小区不好投诉,我专门帮你查了资料,写了一份投诉攻略,保管能投诉得那傻逼跳脚~
边某人:不用谢,我就是活雷锋!
边某人:我明早请个假,下午再来接程律一起去工作室转转,老周那边见天儿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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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红包照旧~
日更6K的第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