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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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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要来呢?

    他一边前行,一边困惑——自己是想寻找什么?事到如今,旧情如海棠般凋落,只剩这一树枯枝,在初冬的季节颓唐败落。

    四界危难,生灵涂炭,他本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可是他偏偏在这里逗留,在没有自己的记忆里徘徊不去。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耳畔,有人隐隐地喊:“有琴。”

    他脚步加快,沿着记忆追逐,竟然又来到荒败的饮月湖。

    湖水之中,少典辣目的记忆丝丝缕缕,侵蚀着他的伤处。湖中脱衣、天光绫下的吻,他如同亲历。可对那个人而言,少典有琴始终不是他。

    他在湖边坐下来,环顾四周,发现当初她为自己立下的碑还在。

    “离光氏小公主夜昙,貌美德贤,端庄持重,有拔山超海之能,盖经天纬地之才……”他的指腹抚过碑文,那字迹歪歪斜斜,并不美观。

    可他抑制不住心中酸软的喜悦。如同一个人行过千万里的荒芜,终于看见一株草、一棵树。

    “你还在这里……”他自言自语。石碑还在,可惜人事全非。他追寻着这零星的痕迹,不敢回首,不敢相信就在须臾之间,他已经失去了一切。

    石碑不远处,就是防汛洞。

    玄商君触摸着洞口——就在这里,隔着天光绫,他曾与她那样亲近。

    可……即便亲近,又如何呢?

    她就是这么样一个人,少典辣目、闻人有琴、梅有琴,她可以断然舍弃。少典有琴也可以。

    所以,自己又为何前来呢?两千七百年的清苦修行,到头来,竟然断不了杂念。

    前方有声音传来,是离光氏的兵士在搜查禁宫。四界对地脉紫芝的查找从未放松。

    玄商君不想被人发现——堂堂天界上神,痴迷至此,未免可笑。他轻身一跃,入到防汛洞中。外面兵士仔细搜查,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地方。

    玄商君一直等到上面没了声音,正要离开,突然,手触到什么东西。

    他回头一望,整个人都愣住。

    就在防汛洞最深处,一株黑白双生花悄然生长。如今黑色的花株健康茁壮,白花却有些发蔫,像是缺水。

    这……

    玄商君提起这花,纵然面无表情,心里却掀起洪水滔天!

    地脉紫芝!

    东丘枢和四界寻了它如此之久,它竟然被深藏在此!他细看这上古世界遗留下来的唯一活物,只见双花半黑半白,各自生长。而花株之下,根须交缠。里面隐隐约约,现出一块灰黑色的铁片。

    ……盘古斧碎片!

    玄商君心中震动——将东西藏在这里,是离光旸所为吗?

    他沉吟片刻,很快放弃了这想法。离光旸身为君主,不会耍这种小聪明。而之前,那个人一直躲在这里。

    如果是她……那就说得通了。

    他正走神,耳畔有人喊:“君上!丹药已经尽数分发。”

    玄商君迅速收起这地脉紫芝,遥遥回应:“返回天界。”

    如此重大的事,必须禀明父神!

    他心中,一个声音坚定地道。他也这样认为。地脉紫芝事关四界存亡,岂能儿戏?必须先毁灭它,令东丘枢阴谋落空,再利用这片盘古斧碎片对付东丘枢、修补蟠龙古印,以收拾残局。

    他坚定前行,身后,飞池和翰墨亦步亦趋地跟随。

    直到返回蓬莱,少典宵衣问:“此行可还顺利?”

    下定决心交出地脉紫芝、禀明真相的玄商君,听见自己的声音浮浮沉沉地回荡在天阙之中:“回父神,此行……一切顺利,并无其他。”

    藏识海。

    东丘枢返回时,果然没能抓住雪倾心。

    ——如今她躲在蓬莱,四界合一,自己就算是握有两片盘古斧碎片,只怕也会拼得个鱼死网破的下场。就为了替英招复仇,不值得。

    他刚一回来,就怔住。

    藏识海有人进来,他当然知道。

    但他不敢相信的是,这个人竟然还没有离开。

    嘲风就这么恭敬地跪在山间小道的尽头,看见他回来,还厚颜无耻地磕了个响头:“魔族嘲风,拜见恩师。”

    东丘枢皱眉,英招却面露喜色:“嘲风,你竟然敢出现在此!”

    嘲风一脸坦然,说:“听闻母后日夜思念孩儿,为了见孩儿一面,竟不惜离开魔族,效忠东丘先生。孩子一片孝心,当然要前来探望母后!”

    “你……”英招看见他,顿时眼眶赤红。她二话不说,一掌拍过去。嘲风不闪不躲,生受了这一掌。

    英招咬牙切齿:“我今日便杀了你,取你头颅,送给雪倾心!”说完,她右手微抬,就在她掌中,无数魔气如蛇吐信,直奔嘲风。

    嘲风闷哼一声,那些魔蛇啃咬他,他按住低鸣不止的战镰,嘴角滴血,却仍强撑道:“若是儿臣头颅可消母后之怒,儿臣从命。”

    他坦然无畏,英招却反而不愿如此轻易地取他性命。她想了想,轻轻摩娑手上黑色的骨戒。骨戒之中,一条血红色的蜈蚣探出了头。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你喜欢青葵那个贱婢。哈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狞笑道,“它叫噬魔,以魔族的血肉为食。本宫要你日日夜夜受它蚕食,让它的虫卵遍满你全身。到时候,就连你最亲近的人,也会对你避之不及。”

    话落,她一把捏住嘲风的下巴,将噬魔强行喂进他嘴里。

    嘲风呛咳了几声,显然,那虫子并不能被他咳出体外。他很快放弃了挣扎,说:“长者赐,安敢辞?这份厚礼,儿臣收下了。”

    夜昙就站在不远处,静静观望,没有上前。

    ——这世间是不是真的有一份感情,可以经受住任何阻隔,坚定至此?

    如果是少典有琴,他是否……

    她想到此,很快止住了思绪。

    那些散落天幕的星辰,注定了道高于情。往日悲欢、一念执迷,皆是我的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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