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白兔?椰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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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我这般忠心可鉴日月可表,君可有赏?”

    我面上一热,别过头去,想了想又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浸墨染月的乌眸,“有赏,自然有赏。便封你做个‘沈府掌勺第一厨’,可好?”

    裴衍祯目盛浅波望着我,伸手脉脉抚上我的眼尾,答非所问道:“宵儿长得真像你,尤其这双水滟凤目更是肖似非常。”他低下头,挨得近得不能再近地贴了上来,双手擒住我的手腕,“妙儿,你可是原谅我了呢?”唇间吐纳暖暖地擦过我的唇瓣,悠悠,幽幽地散开去,刹那,心中有弦被轻轻撩拨了一下,一串羽音泠泠而过。

    我懵懵看着他蓦地松开我的手腕,伸手入怀掏出几片薄薄的东西放入我手中,“我说过一年雕一对皮影人给你,今年已是第四年,四年,思念,两谐音。衍祯一刻也不敢或忘自己的承诺,妙儿可还记得呢?”

    我垂头看着掌心那四对栩栩如生的皮影小人儿,指尖动了动,明明晓得正宗裴氏流收妖化敌**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却止不住眼中一串水珠“唰”地一下落了下来,我想,即便我真是只山间僻野小妖,碰上裴衍祯这样道行高深的捉妖法师,被捉拿降服了也是情有可原的,并算不得我意志薄弱,只是在劫难逃罢了。

    “妙儿,莫哭。”裴衍祯揽着我轻轻摇着拍抚我的后背,突然,却听他道:“妙儿,当心!”一下将我推了开,伸手一挡,脸面一错闪避开来。一连串动作短促流利,毫不拖泥带水。

    我抬头,但见他手心正中一串红艳艳的水渍正伴着几颗干黄的辣椒籽慢慢淌下。我尚未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汤圆小小的身子已挡在我面前,手中举了个鱼鳔做的水囊,囊中饱饱一泡辣椒水对准裴衍祯的眼睛,听得他用糯米一样软软的声音震摄裴衍祯道:“不许打我娘,我有辣子水!”全然忘了平日里对裴衍祯的畏惧,一脸深仇敌忾,亮晶晶的两只眼睛瞪足了圆,水润润的嘴也嘟了起来,活脱脱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白兔。

    裴衍祯想来从没见过汤圆上阵杀敌的英勇模样,一时难免错愕,旋即失笑,掏了绢帕将手中辣椒水拭去,弯下腰身温和问汤圆:“宵儿怎么说我打你娘亲呢?”

    汤圆警惕地护着我退了一步,奶声奶气地言之凿凿:“你打我娘后背,将她捶得都哭了,我都瞧见了。”

    裴衍祯抚额,哑然失笑。

    我蹲下身,抱过剑拔弩张炸起羽毛的汤圆,安抚他,“宵儿乖,娘亲没有挨打。” 汤圆将信将疑看了看我,似乎还是不信,我只得对他道:“不然,娘亲打回来好不好?”说着我站起来对着裴衍祯的后背意思着拍了几下,汤圆方才稍稍满意,将辣椒水矜持文雅地揣回袖兜中。

    裴衍祯由着我们母子前后夹攻,十分配合,片刻后,蹲下身将汤圆的一只小手握入手心里,循循善诱问道:“宵儿可想要个爹爹呢?”见汤圆面有疑惑,又道:“爹爹会将宵儿和娘亲当成世上最重要的人来保护和疼爱,宵儿以为可好呢?”

    汤圆不动声色地偎向我,抱过我的脸伸出小小的手将我腮上残留的泪渍抹去,信誓旦旦道:“娘亲莫怕,宵儿保护你!”继而看了看灶台上的鱼汤,转向裴衍祯,奶声奶气坚定道:“我娘有我保护,不用爹爹。”

    这童言无忌生生将了裴**师一军。裴氏流收妖化敌**首次铩羽而归,难得见裴衍祯露出几分无奈的神情。

    汤圆眨了眨眼,委屈怯怯问我:“娘亲要找爹爹吗?娘亲是不是不信宵儿呢?”

    我忙道:“信。娘亲自然信宵儿,娘亲只要宵儿保护,不要爹爹。”汤圆得了我的保证文静乖巧地笑了,揉了揉眼扯着我的袖摆道:“好困。”

    我抱了汤圆,伸手握了握裴衍祯手心安抚他道:“宵儿困了,我送他回去歇息,你也早些把晚饭吃了吧,莫要伤了身子。”

    好容易将宵儿哄睡着,我也乏了,回了厢房摒开绿莺正预备歇下,却不想那本来闭眼孵在铜架子上的鹩哥忽地睁开眼,朝着窗外一轮皎皎满月激动地扑扇开翅膀,嘴巴反复张合却愣是没能发出个音,最后干脆张开双翅呼呼扇了几下飞离铜架飞出窗去。

    我一时有些奇了,这鹩哥虽然从未拴过脚镣限制它,却也从不曾见它愿意挪出那铜架子过,更莫说飞。典型一只好说不好动的大爷架势,今日这般一反常态……我看了看窗檐上高悬的大月亮,心下一毛……莫不是中了什么蛊?

    这般一琢磨,我便不由自主跟在这鸟儿扑棱的方向去,想瞧瞧它究竟要去哪儿,拾路跟着它穿过几重月洞门到了后园,但见它扇了两下翅膀划过夜空稳稳当当停在了一人肩上。

    那人宽袍玉带背对圆月,习习晚风之中袂裾飞扬,一双平日里似嗔还笑含情目此刻只觉乌眸黑睛看不清神色,惟有淡淡月华丝丝缕缕透过他发间缝隙将银辉涂洒一地。我只觉心中莫名一悸,往后一退,却未料踩倒了一株盛放的火芍药,脚下一绊正觉不稳,却已被人伸手扶住。

    “妙妙。”

    宋席远倾身扶牢我,一双桃花半月多情目一如往常,仿若亘古未曾变幻过。我从他手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尚未放下,却被他再次捉住,我再次抽手,他再次捉住……如此反复十余来遍,我预备抽手转身不再理会他,却不想怎么也抽不出,一双手被他握在手心拽得生疼。

    宋席远欺身上来,眼中光晕明暗不定,鹩哥呼扇着羽翅从他肩头飞离,漆黑的翅膀遮蔽了我头顶的月光,“妙妙,你可以反复从我手心脱离,这过程我不在乎也不屑,只要最后握住你的是我即可。”

    脚底升起一股莫名寒凉,再次看他,那鹩哥已飞开停在屋檐角上,月光清明照在他的脸上,却是一张狡黠含笑的桃花脸,“妙妙,我这情话说得可磅礴?可有气势?”

    我立时三刻将他推搡开,抽身站于两尺开外,“你如何夜半会在此处?”

    “裴衍祯为何会在沈家,我便为何会在沈家。”宋席远眼角轻轻一挑,不以为意答道,继而,俯身就近一折,摘下朵初初绽放的白茶,递与我道:“妙妙,自今日起我便是沈家的花匠,小姐喜欢什么花啊草啊的只管吩咐,席远听凭差遣。”

    “花匠?”我一怔,“谁许的?”

    宋席远嘴角一弯委屈讪讪道:“我可是凭着真本事过五关斩六将,打败了全扬州城最知名园艺师傅,方才得了这沈家花匠的肥差。妙妙不信可以去问问沈家大管事。”

    我脑中嗡地一声,只觉着一百只蜜蜂倾巢出动蛰得我头晕眼花,伸手挥开宋席远递来的茶花。

    宋席远不以为意将那白茶信手丢开,又攀折了枝红艳艳的石榴花给我,“不喜欢茶花?那石榴花呢?”

    “席远,莫要闹了。”我站在两尺开外,清定看着他。

    他却不看我,只一味低头摘花,“或者月季花?芍药花?丁香花?茉莉花?……”边摘边扔,不消片刻已是一地落花。

    “席远。”我再次正色唤他。

    宋席远身形一顿,停下手中动作,一字一字问道:“或者,妙妙只喜欢那掌勺大厨送的椰菜花?”他弯了弯一双半月眼,融融一笑,“你若喜欢椰菜花,我明日便转行作厨子。只要你喜欢。”

    “席远,你晓得的,无关乎榴花菜花,无关乎花匠厨子……”

    “莫唤我‘席远’!不吉利。”宋席远将我打断,“你知道吗?每逢你这么叫我便无好事,我宁愿你叫我一句疏之又疏的宋公子,也不想听你叫我席远。妙妙,你可以不喜欢我,可我喜欢何人却不是你能左右的!”

    飞檐上鹩哥静默立于月光下,在地上投下了斑驳硕大的黑影,暗夜绰绰,静谧却并不安宁,蛰伏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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