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道:“那人是侯卫东,市委书记的秘书,怎么了?”晏紫道:“他跳到一半,就扬长而去,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人。”
小曼知道晏紫那一张嘴巴不饶人,道:“侯卫东这人还行,多半是你说话不客气,将他弄得恼羞成怒了。”晏紫道:“他就是小秘书,怎么跟这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也是没有名堂的人。”
步高搭话道:“你这就错怪了他,沈浩和刘明明是沙州的客人,他是代表周昌全来陪客人。”
小曼知道上一次朱莹莹被放鸽子的事情,她对侯卫东的人品产生了好感,想了想晏紫高傲的性格,道:“可惜侯卫东结婚了,要不然还可以介绍给紫紫,他很优秀,前途不可限量,与你倒正好相配。”
晏紫哼了一声,道:“我还没有到嫁不掉的地步吧。”
侯卫东将沈浩半扶半拖地带回到了三号楼,让服务员开了门,为其脱掉鞋子,扔在床上,就不再管他。
回到家里的时候,小佳已经休息了,听到了侯卫东的动静,便扭开台灯,问道:“又去接待谁?这么晚才回来。”侯卫东平时经常要应酬,但是一般来说九点之前就要准时回家,今天已经接近凌晨一点。比平常要晚许多。
“你好大地酒味。”
侯卫东低首闻了闻外衣,确实有很大酒味,他脱掉外衣,就准备去洗澡,口里道:“陪着省里来的几个疯子到步高的歌城去唱歌。”
小佳没来由地想到了“修女也疯狂”的电影,笑着道:“省里来的领导也疯狂?”
“不是省里领导,是省领导的公子哥们,周书记陪省领导打麻将,我陪公子哥到步高的歌城唱歌。”侯卫东随口将沈浩的疯狂事情讲了讲。
小佳听了此事。却是神情一变,急切地道:“糟了,你做了一件傻事,酒里放了安眠药,弄得不好要出事。”
她是学生物的,虽然毕业以后早就将专业知识丢了,可是基础知识还在,她解释道:“酒精对中枢神经先有兴奋作用。但是随后就会产生抑制。测试文字水印9。安眠药对大脑也有抑制作用。酒后服用安眠药,就是双重抑制,会使呼吸变慢、血压下降、休克甚至呼吸停止而死亡,卓别林就是死于酒后服安眠药。”
侯卫东吓了一跳。他送沈浩回小招地时候,沈浩始终没有醒来,至于是否有呼吸,却并没有注意,想到了有可能出现的问题,脸色便有些变了。
“真的有这么历害?”
“也不一定都要出事,只是有可能出事。”
侯卫东在家里就坐不住了。道:“我还得回小招待所看一看。”小佳劝道:“你让服务员去看一看。何必亲自跑一趟。”
“这事是我安排的,如果出了事情就太不值得了。还是亲自去看一看,这样才能安心。”侯卫东重新穿上衣服,准备出门。
陈庆蓉一直没有睡觉,刚才听到侯卫东的开门声,便起床来到客厅,此时见侯卫东衣着整齐又要出去,问了一句:“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单位上有点事情。”侯卫东不便说出具体事情,随口敷衍了一句。
等到侯卫东出门,陈庆蓉就来到了阳台上,悄悄地观察着大门的情况,不一会,就见到侯卫东开着小车出门,她走回到寝室,推了推张远征,道:“侯卫东这么晚才回家,怎么又急急忙忙地出去,会不会有什么事情。”
张远征在睡梦中被推醒,嘟噜了一句:“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能有什么问题,别乱想了。”说完就翻身继续睡觉,他在工厂里很卖力,着实累了,所以倒头就呼呼大睡。
陈庆蓉恼火地看着毫无心机的张远征,心道:“他们父女都是这种马大哈,我还得多盯着点。”她是那种特别心细的人,关心小佳地幸福,暗地里就对侯卫东地行踪观察得很仔细,将其活动规律记在心中。
侯卫东一心想着沈浩地事情,自然没有在意阳台上岳母的目光。
深夜的沙州,街道上除了孤零零的路灯以外,并没有几个行人,侯卫东车速很快,一路疾弛,很快就来到了小招待所。小招待所坐落于一片高大树林之中,幽静而冷清,门卫室还亮着昏黄地灯,伸缩门上发着有气无力的白光。
侯卫东将车靠在一边,敲了敲门,又喊了两声。
深更半夜敲门,门卫室传来了例行的冷冷声音:“谁啊,这么晚了,等一会。”
由于是小招,沙州市的接待窗口,门卫的态度倒不至于过于粗暴,当然,深夜从床上爬起来滋味也不好受,在没有见到人的情况下,门卫的态度也不热情,他慢吞吞地披上衣服,来到了门口,翻着两眼来瞅来人。
侯卫东经常来小招,而且每次来小招,所长总是忙得屁颠屁颠,因此门卫都认识侯卫东,此时认清了人,门卫顿时将冷脸换成了热脸,笑道:“侯主任,这么晚还过来。”
他殷勤地用遥控打开了伸缩门,还掏了一枝烟,道:“侯主任,抽一枝孬烟,别嫌弃。”这种说法是沙州自谦地说法,凡是递烟,不管烟好与坏,都说抽一枝孬烟,他身上长期放两包烟,今天见到了侯卫东,递出去地烟就是云烟,档次还可以的烟。
侯卫东到了小招,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一向对门卫等最基层地工人很和气,大大方方地接过烟,道:“孙师傅,打搅了,我办点小事,一会就要出来。”
孙师傅见侯卫东如此平易近人,隐约有些受宠若惊,热情地道:“侯主任你这么大的领导,别跟我太客气。”
侯卫东再次说了声“麻烦了”,便朝三号楼走去,在经过一号楼的时候,见到一号楼顶上还有着灯光。
吴英一家人住在一号楼,这是周昌全常用的房间,设施很好,二号楼是为市长刘兵服务,三号楼主要为市人大主任高志远服务,只是高志远基本上没有在三号楼过夜,所以这次就安排刘铁松、沈浩和刘明明就住在三号楼,刘铁松住在楼上,沈浩和刘明明住在楼下。
到了三号楼,一位年轻服务员坐在进门处的服务间里看电视,电视音量很低,服务员看得很认真。
小招管理很严格,值班服务人员不能睡觉,只是规定是规定,服务人员还是照睡不误,毕竟能住进来的人都有一定素质,这么晚了也不会乱跑,今天这位服务员看连续剧,居然就没有睡觉。
侯卫东想了想,还得让服务员一起与自己进入了沈浩的房间,服务员是三十来岁的女子,经常与侯卫东见面,她打着哈欠道:“侯主任,你打个电话让我看一看就行了,半夜三更的,何必亲自跑一趟。”
“我的本职工作就是为服务,跑一趟很正常。”
那服务员就笑着道:“如果全国人民都和侯主任一样工作,四个现代化早就实现了。”
沈浩趴在床上,头发凌乱,无声无息,这让侯卫东很是紧张,他心道:“如果真是出了人命,只能与步高订立攻守同盟,坚决不承认放了安眠药,可是只要一体检,就会原形毕露。”
把沈浩翻了过来,他喘着粗气,仍在呼呼大睡,口水顺着嘴角流得很长,白天的嚣张模样在睡梦中变成了粗俗。
人还活着!谢天谢地!
侯卫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笑道:“沈先生醉得历害,衣服都没有脱就睡了。”他将沈浩的外套脱了下来,又为其盖好铺盖。
服务员真有些不解,心道:“侯主任跑一趟,就为了给沈生先脱衣服,大题小作。”
侯卫东回过头,对服务员道:“沈先生是省里客人,我们应该照顾周到一些,他晚上喝得太多,你要注意观察,如果有什么不良反应,随时通知卫生所的人。”
交待完这些细务,侯卫东就离开了三号楼,在经过一号楼的时候,在院中看到一人在院里散步。
“吴厅长,你还没有睡。”
在院中散步的人是吴英,她见到侯卫东,奇怪地问道:“小侯,你才走?”
侯卫东道:“沈浩醉得历害,我在家里不踏实,再过来看看。”
吴英就皱着眉头道:“小沈喜欢喝一杯,这是他最大缺点,这孩子怎么和他老子一点都不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长大。”
她夸道:“小侯工作很细心,不错不错,难怪周书记很看重你。”
六月底已经颇为炎热,加上院中绿树成荫,各种小昆虫也就多,趁着夜晚稍为凉快,一齐凑将出来,扯开喉咙吼叫,此起彼伏,热闹得紧。
打了小麻将,吴英错过了睡觉的时间,躺在床上却不能入睡,看窗外月光如水,干脆起床在院子里走一走,没有想到遇到了沙州市委办的侯卫东。
聊了两句,吴英道:“这几年沙州开发的力度很大,建筑市场的情况如何?”
这个问题很宽泛,侯卫东心里不断考虑着吴英的真实目的,官场行走,最需要理解能力,从云山雾里的官话和看似无意的行为中发现实质问题,这是一位成功领导的必备素质,侯卫东正在不断培养着这方面的素质。
他脑筋转了数圈,道:“沙州建筑市场很规范,周书记很重视制度建设,去年以来,一是成立沙州政府采购中心和沙州市交易平台,在建筑市场这一块,凡是土地交易必须进交易平台,突出公开、公正、公平,政府投资在五十万元以后,一律公开招投标。”
吴英点了点头,道:“在制度建设这一块,沙州走在了前面。”
有两方面因素促成了此次沙州之行:
一是还愿,当年她曾在沙州市成津县插过队。当初插队地岁月是极苦涩的,而时间是疗伤的最好良药,如今回想起当年的青葱岁月,却更多的是怀念,知青院子的生活仿佛就在昨天一般。这又应了近乡情更怯的老话,吴英有无数次的机会回到当年插队的地方,可是每当临头之时放弃了,有些往事,她实在无法面对。
在另一方面。也是在刘铁松大力鼓动下才来到沙州,刘铁松是三脚猫性格,在省城里坐不住,一年四季有许多时间在各地跑来跑去,他资历长,又是政协常务副主席,各地自然要给几分面子,刘明明地生意不知不觉便做成了。
刘铁松约她一起到沙州的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南部新区的工程。拉着自己就是扯虎皮做大旗,这一点,吴英看得很明白,不过看在朋友一场。以及这几年的殷勤的份下,她不介意当一回虎皮,反正工程给谁做都差不多,能照顾自已的朋友,为尝不可。
侯卫东又道:“在沙州还有一项重要制度,市委常委会议事规则,说得简单一点。测试文字水印6。就是所有的重要事项都得上市委常委会。”他说话直奔要害。几句话就将沙州目前地格局说得一清二楚。
吴英跟了蒙豪放几十年,本身又是水利厅地领导。稍一琢磨,便知事情地精要,笑道:“周书记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书记,靠制度管人,这是正道。”
侯卫东微微一笑。
吴英挥了挥手,道:“小侯,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去,今天你也很辛苦。”
回家路上,想着与省委书记夫人在院中聊天,侯卫东颇有些感慨:“想当初在上青林修马路之时,见到林场场长郭光辉、镇长秦飞跃等人物都感到不胜荣幸,现在还能与省委书记夫人站在小院里说话聊天,人生际遇,当真是说不清楚。”
他又想起以前在上青林的朋友们:在火佛煤矿当经理的高中生何红富,爱说小话地党政办工作人员杨凤,仍在当办公室主任的大学生苟林,勤俭的广播站杨新春,胳腮胡子李勇,发了财的派出所民警习昭勇……,这些人仍然生活在上青林,依然延续着当年的故事。而自已,算是彻底走出了上青林,一步一步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回到了家中,小佳还未睡,开着台灯等着他,得知了沈浩仍然在呼呼大睡,庆幸地道:“下次别再作这种傻事,如果沈浩真的死了,你和步高都脱不了干系,我和小囝囝怎么办?”说到这里,她还颇有些伤感。
侯卫东换了衣服,也有一丝劫后余生之感,道:“我确实没有想到酒加安眠药会是毒药,这种傻事是再也不会做了。”
第二天一早,周昌全从楼上下来,吩咐道:“我还没有吃早餐,到小招去吃。”
侯卫东暗道:“真是官无止境,一官还有一官高,周书记在沙州是绝对权威,当然的中心,沙州地人和事都是围着他转,但是省委书记夫人来了,这个中心似乎就转移了。”
进了小招,周昌全脸上就开始出现笑容,进了餐厅,他已是春风满面,蒙宁、朱小勇带着两个小孩子正在吃饭,见周昌全进来,蒙宁举起手招呼道:“周叔叔,坐这边来。”朱小勇站了起来,客气地道:“周书记好。”
周昌全就与他们坐在一桌,他笑道:“小勇毕竟是大学教师,记忆力好,分析能力强。”朱小勇“呵、呵”笑道:“是三位长辈让着我,纯粹是运气好。”
昨晚打麻将,吴英宣布了纪律,必须硬打,大家不许让,又因为是小麻将,没有多少输赢,所以四个人都很认真地较量,能当上市委书记、水利厅副厅长、政协常务副主席地人,都是极聪明的人,但是较量地结果是最不起眼的朱小勇大杀三家,三家归
服务员自然识得周昌全,不等安排,就为他端上一笼热气腾腾的小包子,还有稠稠的稀粥,大碟的时鲜小菜。
蒙宁道:“周叔叔,我妈昨晚睡得晚,恐怕要多睡一会,她说今天要到成津县去。就不再打扰周叔叔了。”周昌全拿起筷子,道:“怎么才来就要走,好不容易出来,多住两天。”
蒙宁笑道:“我妈一直想回成津去看看,始终下不了决心,这一次终于下定决心了要当知青地地方走一走。”
周昌全扭头安排侯卫东道:“你安排吴厅长行程,给章永泰打电话,让他绝对保证安全。”章永泰是成律县委书记,也是周昌全一手提拔的人。
蒙宁道:“不用。我和小勇陪着妈去,刘叔叔他们都不去,两个小家伙也留在沙州,刘明明带他们去动物园。”说到这,她四周转了转,并没有见到刘明明和沈浩,却一眼见到了正走进门的刘铁松。
刘铁松略微有些不高兴,今天早上他去叫刘明明起床。进屋才发现刘明明房间内很整齐。凭着对儿子的了解。他毫不犹豫地断定他到外面鬼混去了,其实,在外面风流并不是太要紧的事情,只是这一次是与吴英、蒙宁一起出来。如果在她们眼里印象坏了,即使接到了沙州的大工程,也是得不偿失。
刘铁松从沈浩房间出来,再给刘明明打电话,仍然关机,他暗中大骂,“平时还算有点小聪明。昨天被猪油蒙了心。不知轻重,不知好歹。居然连沈浩都不如,沈浩最多算是醉酒,外出鬼混的性质就严重得多。”
可是刘明明不接电话,刘铁松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到了小餐厅,没有见到吴英,刘铁松心情稍好一些,听说吴英要单独到成津去,道:“你们怎么能单独去,出门前,蒙书记给了我任务,不行,我们一起去。”
蒙宁并不想让刘铁松成天粘在身边,她笑道:“刘叔叔,你在岭西威信太高,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不自由,不自在。”
刘铁松头摇得跟拨郎鼓一样,坚决反对。
朱小勇道:“刘叔叔,你放心,在周叔叔的地盘上,难道你还不放心嘛。”
商量了一会,刘铁松还是觉得不放心,道:“还是等吴厅长起床再来决定。”
大家就坐在小餐厅等吴英。
侯卫东一直没有插话,安静地坐在一边享受美食,这时,建委柳大志地电话打了过来,他低声道:“现在没有时间,上午也说不定,等会我请示了,再给你回话。”
柳大志道:“最多占用周书记半个小时,四大班子搬迁等几项重点工程,还需要周书记定夺,请侯主任安排时间。”
侯卫东不便细说,道:“别客气,一会回话。”等了一会,吴英仍然没有出现,蒙宁知道周昌全挺忙,便借故回了到屋里,这才将吴英叫醒,蒙宁道:“妈,就我们三人回去,刘铁松跟在身旁算什么。”吴英揉了揉眼睛,道:“他这么热情,也是好意。”蒙宁不满地道:“如果爸不当省委书记,他肯定跑得比谁都快,我敢保证。”
“你瞎说什么。”
“没有瞎说。”
吴英道:“这些事,心知肚明就行了,何必挂在嘴上。”
吃了早餐,吴英还是听了蒙宁的话,道:“这次加成津,是看当年插队的大院,别惊动地方上的人了,我、蒙宁、小勇三人去跑一趟,小勇当年独自一人驾车到过西藏,技术不错,你们放
周昌全见吴英已经决定,他道:“我有一个建议,由侯卫东陪你们去成津,尽量不惊动成津县,但是如果遇到不方便的事情,就由侯卫东出面,内紧外松,我就不派警卫了。”
这倒是一个合理化建议,吴英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等到吴英、蒙宁、朱小勇和侯卫东坐车离开,刘铁松这才松了一口气,暗道:“这个小兔崽子,总算又过了一半。”他对周昌全道:“周书记,我有事想跟你说说,是刘明明的事情,小事,你这当叔叔的要多帮助。”
十点左右,侯卫东从交通局调来一辆性能不错的越野车,这辆车他私下调用过数次,熟悉车辆性能,他亲自驾车在前面带路,朱小勇开着沈浩的沙漠王子在后面跟着。
成津县是沙州四县中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偏低的一个县,具体来说,经济社会指标排行,益杨县是当之无愧的老大,而且一骑绝尘,将其他三个县远远地扔在脑后,排名第二的是吴海县,第三就是临津县。
成津县与临江县的各项指标相差不大,数年来,两个条件相差不多的县互相较着劲,仍然是各有胜负的结果。在九八年,成津县的综合指标强于临江县,因此,在九九年成津县就排名第
在地形上,益杨县、吴海县、临江县、成津县四个县呈众星捧月之势,将沙州市围在中心,从沙州前往四个县的距离几乎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交通条件。
成津县的交通运逊于益杨和吴海县,这是两个方面综合因素造成的,一方面,益杨地势更平,经济历来要强一些,领导干部开放程度也要高一些,另一方面,成津县境内大山多,要修笔直宽阔的公路必须逢山开路逢水架桥,着实有些困难。
综合这两方面原因,行驶在成津县的公路上,就从突然从九十年代退回到了八十年代初期。
十点半钟从沙州出发,到了成津县城已经是十二点半,到了午饭时间。侯卫东在城郊,将车停下来,跑到后面的沙漠王子前。问道:“吴厅长,已经到了饭点了,我们先吃饭。休息一会再到飞石镇。”
进入成津县境内以后,吴英看着熟悉的山山水水不禁有些伤神,特别是成津县的现代代进程不快,郊区好多老房子都是七十年代的,吴英甚至还看到了当年刷写的标语痕迹,睹物思人,让她不禁神伤,这也是她一直不愿意回成津的重要原因。
“小侯,你和我家蒙宁差不多年龄吧,不要一口一个吴厅长。就叫吴阿姨。”吴英对这位干练地小伙子很有些好感。
蒙宁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她主动道:“我们不急着赶时间,吃了饭休息一会再走,成津我没有来过。哪一家宾馆条件好一些?”
侯卫东道:“成津宾馆条件好一些。”他再次试探着问道:“我还是给县委章书记打个电话,请他们安排?”吴英即使没有蒙豪放的关系,她本身就是水利厅副厅长,来到地方上。县领导也要出面接待,所以侯卫东按照常规作了建议。
吴英摇头道:“算了,我想安静地走一走、转一转。”
侯卫东跟随着周昌全到成津检查过工作,当时就在成津宾馆休息,成津县只有纵横两条街道,最高的建筑就是成津宾馆,所以。侯卫东对这个宾馆地印象挺深。也没有问路,很顺利就来到了成津宾馆。
成津宾馆是成津县第一栋上了十层楼的房子。前面还有一面很时尚的幕墙,在灰扑扑地城市里,宾馆完全称得上风云之雄霸天下。
宾馆前面停了一溜小车,除了帕萨特、屁桑、皇冠等车以外,还有两辆连沙州都不多见的奔弛。
侯卫东对沙州各地的情况很了解,见了此景,立刻就明白过来,心道:“这应该是当地老板在办酒席。”
成津现代企业少到略等于无,但是资源型企业为数不少,而主流是磷矿老板,其次是煤矿老板,看眼前的情景,十有八九是磷矿老板办酒。
下车来到了吴英的小车,吴英不愿见这些人,已将车窗关闭,侯卫东就对蒙宁道:“成津宾馆在办酒,太乱,我建议换了一个馆子。”蒙宁见到这么多高档车,有些惊奇,道:“成津县也不怎么样,好车还不少,还有不少政府的车。”
在沙州各县,政府首脑都喜欢用军警车或是O字的警用便车,在这个餐馆外面,好车之中间或也看到几车特种车,而到省市两级,政府首脑几乎不坐特种车,特种车太显眼,容易暴露目标。
这是省市与县级的一个区别,而县级与乡镇也有一个明显区别,如今县级领导出于安全考虑,基本上不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只有乡镇领导仍然把副驾驶座位当成了享受特权的标志。
侯卫东道:“成津磷矿老板多,和茂云情况接近,这些人一夜暴富,肥得流油。”
蒙宁道:“这其实是用国家资源富了私人,算了,不跟这些暴发户挤了。”她还是回头征求吴英地意见,“妈,我们换个地方,找一个偏僻一些,清静一些的地点,尝尝成津的地方特色菜,宾馆里的菜千篇一律,没有味道。”
吴英就对车窗外地侯卫东道:“小侯,你朝左拐,我印象中在东门哪里有一家老资格的清真馆子,是祖传手艺,应该还在。”
“好,我在前面带路。”侯卫东就准备去开车。
这时,车背后喇叭声大作,是那种将手掌摁在喇叭上不松手那种,尖锐刺耳,极无礼貌,侯卫东在沙州身份特殊,很久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了,他倒是没有生气,回头瞟了一眼后面的车,便回到驾驶室前,拉开了车门。
这回头一眼闯了马蜂窝,后面桑塔纳2000车上跳下年轻人,穿着西服,没有挂领带,脖子上挂着一根小手指粗细的黄金项链,今天参加宴席地人,他大多数都认识,可是这两个车却很陌生,打了个酒嗝,问了一句:“你们是来喝酒的?”
侯卫东道:“不是,路过。”
听到这话,黄金项链就将手里地烟头对着侯卫东方向弹了过去,口里骂骂咧咧地道:“妈个B,你没有长眼睛吗,后面堵了这么多车了,快点开走。”
侯卫东身上带有任务,不想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他坐回驾驶室之后,认真看了一眼宾馆前面的大牌子,牌子上写有“杨贵福老人八十寿辰”、“福入东海、寿比南山”等字。
“原来是有人过八十岁生日,这人在成津挺有势力,应该是磷矿老板,否则这些人不会如此嚣张。”侯卫东一边想着,一边就开始启动汽车。
那年轻人却是一人急性子,上前用手掌拍打了侯卫东的小车,吼道:“妈个B,磨蹭什么,小心打得你满地找牙。”
蒙宁的修养颇佳,先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这人也是,急什么急,前面车子已经在发动了。”
黄金项链男子立刻将矛头对准了蒙宁,他走到蒙宁车前,再看了看牌照,然后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枝烟,道:“你以为是省城的就了不起,这是成津,不是岭西,妈个B”,这位男子随口就是一句“妈个B”,这是他的口头禅,成津地人都知道。
此时忆有闲人围观,他们都认识黄金项链,见他又欺负外乡人,就兴高采烈地看起热闹。
蒙宁亦生气了,道:“你嘴巴干净些,吃了狗屎吗,真臭。”
黄金项链男子就用脚去踢车前地保险杠,“妈个B,小鸡还骂人。”
侯卫东通过反光镜看到了这一幕,如果这人只是针对自己,他也就算了,与这些人物斗嘴或是打架,有辱自己的身份,可是此人欺负到了蒙宁,则又当别论。
下车来到了黄金项链身这旁,侯卫东闻到浓浓地酒味,道:“我警告你,再踢一下,别怪我不客气。”
黄金项链在成津称王称霸,此时在家门口被人警告,当然不服气,吐掉嘴里的香烟,道:“妈个B。”
话音未落,侯卫东突然重重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这一拳极狠,黄金项链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如虾米一样弯在了地上,嘴里稀里哗啦地吐了一大摊,酒味冲天,臭气熏人,腹内一阵剧痛,立刻失去了反抗能力。
黄金项链是独自一人从另一个酒宴窜台,被侯卫东一拳击倒后,看热闹的人挺多,认识他的人也挺多,却并没有人肯上来帮忙,还有人暗自起哄道:“打得好,再踢两脚。”
侯卫东提着他的衣领,将他从蒙宁车前拖走,丢在一旁,站起身对蒙宁道:“走吧,不理这浑人。”
汽车启动,人群自动地分开一条道,两辆车慢慢开走。
过了一会,楼上的人才得到讯息,几个年轻人就冲了下来,将黄金项链扶了起来,此时黄金项链眼泪、鼻涕仍然纵横,只是腹部的剧烈疼痛减轻了,他骂道:“老子杀了他们,叫上人,给我全城搜。”
他揉着腹部,又呻吟道:“妈个B,痛死我了。”
车至东门,老远就看见一个大招牌:“百年牛肉馆”,侯卫东明白这就是吴英所指的清真馆子,将车停在了馆子门前,下车后,又来到了蒙宁车前,道:“蒙宁,刚才那伙人肯定要报复,我们还吃不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