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钟,侯卫东给办公室打了电话,道:“叫大伙别在办公室磨磨蹭蹭的,这么重要的节目,新管会的干部一定要看。”
办公室顶层会议室里已经坐着二十来人,章湘渝坐在最前面,手里握着摇控板,接连换了好几个频道,等到侯卫东、张劲等人来到了楼顶,他才把节目调到了中央一台。
十点十分,朱镕基总理仍然没有出现在电视画面上。
今天是朱镕基率新政府成员集体与记者见面,侯卫东就要求所有在家的机关干部准时收看,因为总理召开新闻发布会,正是让大家直接了解国家大政针的最好时机。
侯卫东见机关干部来得差不多了,便站在台子上,轻轻拍了拍了话筒,“趁新闻发布会没有开始,我先说两句。”
会场于是安静了下来。
“新管会是益杨县改革第一线,从某种程度来说,也是沙州改革第一线,市里、县里都对我们寄予了厚望,我们既然处于改革一线,就应该保持对国际国内大事的敏锐性,这样才能不断地促进新管会的发展,通俗一点来说,我们新管会的干部,即要能埋头拉车,又要学会抬头看路。”
在新管会工作了一年多,侯卫东始终感觉新管会干部视野普遍不太开阔,年初新管会向组织部写了申请,希望能派出一批干部到沿海发达城市去工作,一来增加见识。二来也可以顺便招商引资。
报告递给了组织部门,还要经县委常委会研究才能定下来。
虽然暂时没有答复,侯卫东也没有闲着,他将六名骨干分别派到了秀云药厂和岭西集团,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挂职锻炼,以提高新管会干部适应市场经济地以能力。
“我为什么希望大家睁开眼睛看世界,因为这个世界的变化与新管会太直接了,今年一月二日,印尼盾汇率直线下跌。比去年七月初的比价计算已贬值达百分之七十,同时,股市也下跌了百分之二十,这些事情对国内经济政策肯定有重大影响。也就关系着新管会的兴衰。”
由于经常锻炼的原因,侯卫东的演讲水平突飞猛进了,他侃了十来分钟,总结道:“新管会成立以后。大家就不应把自己当成内陆城市的干部,而要有胆量与广东深圳这种城市一起,更新观念,大胆开拓。这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侯卫东执政新管会以来,一方面在工作上严格要求,另一方面。新管会各项福利得到了大幅度提高。买了交通车。发了上千元的工作服,每月还有二百块钱奖金。单位集资建房也开始动工了,如此优厚地待遇,在益杨县各机关是头一份,比起烟草、电力、银行职工也不算差。
刚刚讲完,电视里面便发出了掌声,国务院总理朱镕基率领着新政府成员走进记者招待会现场。
侯卫东连忙走下台子,与张劲、章湘渝坐在一起。
电视上,当主持人话音刚落下,记者们的手臂就争先恐后举了起来,东南亚经济出现了重大问题,日本似乎并不能扮演拯救者的角色,所以,铁面宰相朱镕基如此表态,就成为了世界关注的焦点。
章湘渝近一年来,基本上都在与企业家们打交道,对市场经济有了最直观认识,他对侯卫东道:“侯主任,你说新一届政府会不会让人民币贬值?”
“应该不会吧。”
两人正聊着,电视中朱镕基突然指着一位年轻女子道:“请你们照顾一下香港凤凰卫视地吴小莉小姐好吗,我非常喜欢她主持的节目。”
一位漂亮端庄的女记者站了起来,道:“外界称你是经济沙皇,你喜欢这个称呼吗?”
朱镕基答道:“我不喜欢这个称呼。”紧接着,他语重心长地讲了一番话:“这次九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对我委以重任,我感到任务艰巨,怕辜负人民对我的期望,但是,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一往无前,义无氢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镕基这一番如此独白,充分显示了他独特地个人魅力,新管会诸人听惯了标准的官方语言。
听了此语,新管会会场先是沉默,随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这个掌声是自发的,侯卫东也是使劲地拍着手,他对张劲和章湘渝道:“有了朱总理这个表态,看来新管会前途一片光明。”
最后,朱镕基承诺将在四年内完成三件事情,一是力保人民币不贬值,二是激活经济,启动内需,三是用三年时间内让国有企业摆脱困境。
看完电视,侯卫东一直回味着朱总理地讲话,心里有着莫名的兴奋。刚刚走进办公室,李晶的电话便打了进来,道:“卫东,你看新闻发布会没有?从朱镕基总理地表态来看,国家要加大固定资产投入,精工集团地春天要来到了,我准备去银行货款,增添一部分大型设备。”
侯卫东道:“现在金融系统风头正紧,没有哪一个银行愿意贷款。”
“那是以前地事情了,朱总理要扩大内需,银根应该要放宽,否则也无法扩大内需,我估计很快就要出新政策,下个星期我准备开董事会,你百忙之中还是要过来。”前面几句话还是女强人的架式,后面一句已经带着些软语温香。
侯卫东笑道:“好,我今天晚上就回回家,让我妈给我签一份委托书,我再过来合法地开会,否则,我不是精工集国董事,凭什么来开会。”
“未免太过谨慎了。”
李晶道:“你地投资是完全合法的,没有必要这样小心,而且在精工集团,只有少数人知道你的身份,他们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侯卫东这一段时间心里想得多,他没有解释,只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下午到县政府开了会,直到五点才结束,结束以后,侯卫东便开着蓝鸟直奔沙州,因为此时,刘光芬正在沙州大哥家里当消防员,扑灭大哥家里的大火。
嫂子江梦高中毕业以后考上沙州师专,师专毕业分回学校,来回都在学校门里转,很少与社会接触,是一个心气挺高的单纯女孩子。
调到沙州以后,她就跟着同事去炒股,东南亚金融风暴以后,原本不振的大陆股市更如射xx精以后的男人,变得绵软无力,毫无活力,创下了一波又一波的新低,江梦的股票基本上被斩到了足踝,十万资金所剩无已,而这十万,多数是侯卫东的钱。
被套在山峰以后,江梦从心底上放弃了股市,受同事鼓动,一转身投入了传销的怀抱,她对行传销特别地投入,终于,在九八寒假即将来临之时,她偷偷地向学校递交了辞职书。
过完年,侯卫国见江梦不到学校上课,这才得知她已经辞职。侯卫国鼻子差点被气歪了,两人大吵数天,互不让步,终于闹到了离婚的地步,刘光芬就是去消防员。
进了沙州以后,侯卫东先给大哥打了电话,两人约在公安局外的茶楼见面。
见大哥一脸的晦气,侯卫东笑道:“大哥,别哭丧着脸了,嫂子不过就是辞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必闹得离婚的程度。”
侯卫国对着江楚施展了十八般武艺,丝毫效果皆无,有些灰心有些气恼,道:“国家明令禁止搞传销,这玩意害了不少人,江楚脑袋真的有包,把这一套骗人玩意信进骨子里了,随便怎么说也不信。”他又道:“你的话,江梦还听得进去,今天也去劝劝她,看有没有效果。”
侯卫东劝道:“大哥,也没有太大关系,等嫂子碰得头破血流以后,我给他找一个工作,待遇肯定比当老师要强,或者你们来买块地,修幢房子就要赚钱,实在没有必要由于辞职而闹到离婚,现在可是多元化社会了。”
当侯卫东见到了江楚之时,她正犟着头坐在刘光芬对面,虽然没有回嘴,脸上神情带着些不服和不宵。
刘光芬抬头看了一眼小儿子,胖胖的脸上露出苦笑,微微摇了摇头。
侯卫东坐在江梦旁边,随意扯了几句,问道:“嫂子,你做传销已有一年多了,到底赚了多少钱?”
江梦先后借了侯卫东接近十万块钱,因此,对于小叔子还是很好的,不过事关清河事业,她的态度便很强,道:“做清河不仅是赚钱的事业,更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方式,清河人始终站在时代浪潮前列。”
侯卫东奇怪地问道:“什么清河?”
江梦不宵地道:“我做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凭什么反对,清河事业在国外已经有了五十年的历史,进入岭西也有三年了,创造了无数奇迹。”
“也是传销。”
“是直销。”
江梦侃侃而谈,让侯卫东居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想了想,道:“嫂子,你辞职做生意,我支持你,我有一个朋友在岭西开了一个建筑材料的商店,卖得很火,你能没有兴趣做这个生意,我给你介绍,应该能赚钱。”
江梦道:“你这是传统产业,清河的营销模式和利润模式是世界最先进的,比传统产业强得多。”
刘光芬站在厨房门口,她正好背对着江梦,将脑袋摇得如拨郎鼓一样。”
候卫国将江梦拉到寝室,两人继续着没有结果的争论,候卫国搞过一年的预审,遇到过无数狡猾的犯罪嫌疑人,他也有办法将其嘴巴撬开,可是江梦是四季豆不进油盐,侯卫国换了无数角度试图说服她,江梦的道理却是一套一套的,而且自成体系能够自圆其说,把侯卫国顶得够呛。
好几次,看着江梦翻得飞快的嘴唇,侯卫国都想一巴掌打过去,却又忍住了。
母亲刘光芬突然间老了七、八岁,她在厨房里为儿子、儿媳烧菜,侯卫东就陪着她,给她打下手。
“你说,这斯斯文文的一个姑娘,怎么就突然中邪了,非要去做传销,难道工作、家庭都比不上传销,真不知她脑袋瓜子想些什么。”刘光芬飞快地切着菜,道:“你们这些小年轻,动不动就要闹离婚,二婚的,哪有原配的好。”
她提着菜刀,用下定决心的口气道:“我觉得这事还是要让老江家知道,否则一个好好的姑娘交给侯家,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
侯卫东听她说得严重,道:“妈,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嫂嫂也就是想给家里赚钱,并没有什么坏心。”
“我听说广东搞传销弄得很邪乎,把人骗进去就不准出去,还出了人命的,如果不给亲家说说这事,哪一天出了事情,亲家找我们家里要人,就不好说了。”
刘光芬见侯卫东不以为然,道:“听妈的。妈吃地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没有错的。”
刘光芬手脚颇为麻利,不一会就弄了一屋子菜,弄得满屋都是侯卫东熟悉的菜香,人的肠味就如有些动物,小时候经常吃什么,他就习惯于吃什么,绝不会轻易改变,不少留洋人士就算是语言变了、思维方式变了。却仍然有一个中国肠胃,侯卫东这几年虽然吃惯了美食,可是随着妈妈味道的菜香弥漫,他仍然胃口大开。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
端着菜出了门,隐隐还听到哥嫂在屋里争吵,他在屋外喊了一句:“哥、嫂子,吃饭了。你们吃饱了肚子,再继续辩论。”
江楚出来之时,勉强挤了点笑容,又回头说了一句:“我有自己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力。难道什么事情都需要你来批准,我赚钱也是为了这个家。”侯卫国铁青着脸跟在江楚后面,道:“你是我老婆。我当然要管。”
刘光芬拿着一把筷子。道:“你们两人也少说两句。先吃饭,有什么事情饭后再说。”
吃饭之时。大家都知趣地没有再提传销这事,刘光芬随意地与江楚拉着家常,“你爸胃病好些没有,老这样拖着也不行。”又对侯卫国道:“卫国,你别老顾着工作,抽时间把江楚爸爸接到沙州来,找个好大夫,好好检查一下,你们同事的老婆不是在沙州第一医院当主治医生吗,找找关系,认真查一查。”
只要不攻击清河事业,江楚就立刻恢复了温婉的模样,她主动给刘光芬了盛了一碗鸡汤,道:“我爸是老胃病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想说:“只要清河事业地保健品去调理,用不了多久爸爸的病情就会得到控制。”但是,她还是把最后一句话忍在了肚子里。
尽管有刘光芬在里面调和,这顿晚饭还是吃得极其沉闷,吃完晚饭,江楚把碗筷子收好,一个人到厨房里收拾。刘光芬道:“卫国,快去帮江楚洗碗。”
侯卫国与江楚两口子进了厨房,侯卫东劝道:“妈,嫂子已经辞职了,生米煮成了熟饭,说了也没有用,但是婚姻问题不能让他们意气用事,这事你去劝劝大哥,我去劝江楚。”刘光芬“唉”地叹息一声,“生活越来越好,这些年轻人起什么妖蛾子。”
等侯卫东与江楚又坐在一起,侯卫东劝道:“嫂子,论起赚钱,其实我和二姐都有渠道有路径,清河事业说到底,其实就是推销,不仅要辛辛苦苦地给客户陪小心,而且赚钱也少。”
江楚马上说:“清河事业是做管道,只要坚持下去,以后就算什么事情都不做,有了管道,生活也就有了来源,你和二姐都做的传统产业,而且,我们不是给客人陪小心,我们是与客人分享快乐。”
“这样说吧,你做清河事业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就说这个月,你到底赚了多少钱?”
“我现在是打基础,等努力奋斗两年,上了级别,每个月都能赚十万以上,清河事业的分配系统是全世界最先进地,而且这一套系统经过了五十年时间检验,是世界著名企业,加入其中,就成为全球著名企业中的一员,是一条通向成功之咱的捷径。”
侯卫东哭笑不得,道:“嫂子,你认识的人中,谁靠清河事业拿到年薪百万,只要你指得出一个,,我就去说服大哥,你可别说香港或是上海地,就说沙州的。”
江楚道:“周大姐是我的上线,她做得很好,去年到美国去旅行,公司出的钱。”
说了半天,两人楞是谈不到一条道上,侯卫东使出杀手锏,道:“嫂子,你现在已经辞职了,我给你开了一个建筑装修材料地店,所有货都可以暂时先賖给你,卖多少付多少,一个月收入绝对比做传销高,而且还不费神,嫂子,你看这样行不行。”
江楚有些动心了,她脑中又想起清河事业中同组朋友鼓励的眼神,以及上线周大姐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又犹豫起来。
九点半,侯卫东从大哥家离开,他无功而返,郁闷异常,车子开到新月楼之时,他一转方向盘,蓝鸟轻捷地转了一个方向,几分钟以后,就上了岭西高速。
一路风驰电掣,二十来分钟就回到了益杨,侯卫东驾车直接开到了新管会地盘之上。
发展银行货款就如强烈地催化剂,尽管国内市场十分不景气,银行资金也卡得很严,新管会却没有受到太大地影响,在资本地力量下,依然迅速地变幻着模样,就如《变种》中那位带着外星血统的女主角,每隔着几天就长大一轮,很快就由一位女童变成会吃人地美女。
步高公司所在的六幢楼房已经封顶了,月色迷人,将房屋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而十来俩运载泥土的大车仍然在工作着,轰隆隆的机器声将新管会弄得很是热闹。
看到如此场面,侯卫东心胸为之一阔,心中的郁闷自然被风吹散开去。
“李晶也只比江楚大二岁,两人思维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人几年时间就组建了精工集团,头脑中想着利用国家大政策获取利益,一人工作几年却中了传销的圈套,天真而执著地相信做清河事业可以赚大钱。”
侯卫东又想道:“按大哥的说法,江楚为了做好清河事业,每周听课两次,召开学习会三次,回来还要做笔记,看光盘,很是努力。”
他使劲地摇了摇头,“如果一件事情,基本的路径错了,就算努力十倍,也没有好结果,甚至越是努力,离成功的道路就越来越运,江梦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可是,凭什么我就能居高临下俯视江楚,凭什么她的道路就错了,这个世界如此复杂,许多事情对与错必须要盖棺才能定论,谁又能认定清河事来就是错的。”
侯卫东在心里为江楚辩护了几句,可是,江楚选择的清河事业实在太脱离实际了,太不理智了,不用历史检验,也能轻易看出其中的谬误和荒唐。
“难怪别人说传销是经济邪教,果真有几分邪门。”想着江楚的执着与痴迷,侯卫东也和母亲刘光芬一样,再次大摇其头。
侯卫东将车停在了一个只有数米的小山堆上,这个土堆他来过了无数次,但是都是白天,今天晚上一个人到了土坡上,可以遥看着县城的***以及新管会日渐开阔的土地。作为新管会的一把手,这些变化从某种角度也是他一手推动的,为此,他有着深深的自豪感。
建功立业,是深藏在很多男人心中的梦想,只是多数人的梦想只能永远是梦想,少数人才能将梦想变成现实。
正在深沉中,手中电话响了起来,“侯卫东,我是段英,明天王辉要到新管会来回访,没有问题吧。”
侯卫东自豪地道:“没有问题,新管会经得起检验,多谢你了,什么时候你也来视察新管会,变化很大的。”
段英道:“我们刚散会,老总布置了任务,把记者们全部派了出去,搞大回访,去年的重点报道全部要重新走访一遍,集中版面做三期九八回访,这次我和王辉一组,明天上午到。”
“你们是明查还是暗访,是否与我见面。”
“多数是暗访,王辉对你倒有信心,他明天一早要给你打电话。”散会之时,王辉还与段英聊了几句,按照王辉的意思,只要数一数有几个工厂,修起几幢房子,就知道了新管会的进展情况,根本用不着暗查。
侯卫东道:“这样最好,我有许多想法要给报社说。”
段英又道:“这一次报社组织专版,起因就是朱总理的新闻发布会,报社准备从正、反两方面找典型。”
挂断了电话,侯卫东琢磨道:“这一次,要争取在岭西日报弄一篇大文章,隆重地新管会推出去,只要有了社会影响,引起沙州市领导重视,祝焱走后的日子,我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第二天一大早,侯卫东在阳台上做了三十来个俯卧撑,翻身起来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一次王辉来回访,摆明了是要给益杨新管会增光添彩,是否需要将此事报告给县委县政府。”
这是一个重要问题
祝焱没有调走之前,在他的亲切关怀之下,侯卫东以及新管会的地位很超然,基本上是自行其事,很多事情自己就决定了。很快将调离沙州,不管是杨森林还是马有财来当这个县委书记,形势都将发生微妙变化,如果不及时调整某些做事的方法,自已的发展,以及新管会的建设必将遇到阻碍。
当然,祝焱将调走的消息虽然现在还处于保密工作之中,但是这种重大人事调整,根本无法完全保密,此时已经有了各种传言。
这些传言五花八门,也不知从什么角度窜了出来,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其中还有祝焱被双规的离谱消息,这个消息甚至还传到了吴海县,侯永贵听到这个信,就急急忙忙地给侯卫东打电话,让侯卫江哭笑不得。
“在事情未明朗之前,我需要投石问路吗?是找马有财还是杨森林?”侯卫东默默地想了一会。还是觉得马有财不太可靠,毕竟他以前紧跟着祝焱,与马有财发生过好几回冲突。
到了办公室以后,侯卫东集中半个小时,处理了一些日常工作,看着手下人鱼贯而入,领命而出,他内心深处隐隐有一种成就感,等事务性工作办完。他就抽着烟,看了一会岭西日报,等着王辉的电话。
九点半钟,王辉地电话打了过来。来电显示是手机号码。
等王辉说明了来意,侯卫东笑呵呵地道:“欢迎,王记者上次的文章,有力地推动了岭西省开发区的建设。有的开发区是受害者,但是我们新管会是绝对的受益者,这全是王记者的功劳。”
前一次的调研确实起到了很好的作用,王辉心里也有些自傲。口中谦虚道:“我有什么功劳,只是把事实摆出来而已。”他笑道:“这一次是回访,你别做什么准备。我就要看最真实的情况。”
侯卫东道:“王记者见多识广。目光如炬。造假是瞒不过你地,我可不费这个精神。”
王辉对这位年轻的开发区主任印象不错。笑纳了这个小小的马屁,笑道:“侯主任,你就别跟我上迷魂汤了,我已上高速路了,十一点钟我们见面。”
这一次回访新管会,由于刘瑞雪调到其他部门,他就将段英调到了这个小组,杜成龙仍然负责照相这一块。
段英身穿一件质地极佳的藏青色半短大衣,颜色以及样式并不张扬,很简约地风格,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短大衣。
虽然到益杨是公事,她心里却隐隐有会情郎的感觉。她坐在王辉身旁,装作看高速路车外风景,耳朵却在捕捉从手机话筒泄漏出来的声音,熟悉、亲切。
侯卫东接到电话以后,立刻给任小蔚打了一个电话:“任科长,你好,我是侯卫东,给你汇报工作。”
任小蔚清脆地笑声立刻就从电话线传了过来,“侯主任,你说什么啊,有什么指示,小任立刻去办。”
“今天上午十一点,岭西日报的记者王辉要采访新管会,王辉是岭西日报的资深记者,上一次岭西开发区调查就是出知他的手笔,杨书记上午有具体安排没有,如果杨书记能够接见王记者,效果肯定就不一样了。”
任小蔚翻了翻领导工作日程安排,道:“上午没有具体安排,他在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下午要召开一个座谈会。”
侯卫东得到了准确消息,叫上车,直奔县委。
杨森林似乎很有些闲情,站在窗前,用喷水给一盆文竹浇水,等侯卫东进门,道:“你先坐。”他细细地用水喷着文竹叶子,等他放下喷水之时,文竹翠绿盎然。
“王辉,岭西日报很有名地记者,我知道他。”
杨森林在沙州市委办公厅的时候,曾经搞过一段时间的信息工作,屡次在内参上见到王辉地大名,印象很深,前一段时间,王辉地一篇调研究文章,促使省里下定决心关闭了许多不合格地开发区,充分显示了王辉的能量,这引起了杨森林地高度重视。
办,你先带他到新管会去参观,中午饭安排在小招待起吃饭。”
杨森林痛快地答应了侯卫东的请求,当侯卫东出门之时,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位年轻属下挺直的背影,心道:“侯卫东很少来主动汇报工作,今天主动过来,看来,传言是有几分道理的。”他想给几位长辈打电话,询问此事,想了想,又忍住了。
十一点,王辉的普桑下了益杨高速路道口,车停在道口上,视线所及,是平整出来的一大块平地,水泥路纵横交错着,把这些平地分格成棋盘状,有六幢楼房已经完工,工人们正在贴红色墙砖。
杜成龙拿起相机,正调着镜头,侯卫东带着新管会一班子就出现在镜头之中,他们走得很快,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杜成龙麻利地按下了快门,同时为这张照片想好了一个名字:“前进中的新管会”。
王辉与侯卫东热情地握了握手,侯卫东指着步高的楼盘以及李晶正在开工的楼盘,语带自豪地道:“王主任,新管会这张答卷如何,能评多少分?”
“看着还不错,但是在看完了才能准确评价。”新管会在短时间内发展成这样,已经超出了王辉的预料,但是他还是习惯性地打了个伏笔。
侯卫东出现以后,段英表面上是在欣赏新管会建设成果,眼睛余光就停留在侯卫东身上,心道:“胡子刮得铁青一片,比以前多了些成熟男人味道。”
她很客套地与侯卫东握了握手,很客气地寒暄了几句。
段英在益杨报社的时候,章湘渝与她曾经打过数次交道,两人还算得上熟人。就很热情地招呼道:“段记者,有两年没有见到你了,我记得你是在沙州日报,什么时候调到了岭西日报?”
“去了一年多。”段英也热情地道。
短暂见面之后,侯卫东带着王辉一行,沿着新管会正在修的环线,先到开发区,参观了正在安装设备的秀云药厂,又到啤酒厂、轴承厂和通远机械厂去转了转,这几个厂都是搞得的现代化厂房,颜色、规格都很统一,整齐在排在新管会内环线北侧,很有些气势。
王辉点头道:“东南亚金融风波起后,各地开发区都出现了大量半拉子工程,新管会招的项目大部分都在正常开工,不错。”
在新管会工地上转了一个多小时,将所有的在建项目都走了一遍,侯卫东就道:“王主任,县委副书记杨森林同志听说你要来,特意在小招待所准备了便餐,我们现在过去吧。”
王辉也没有推辞,道:“我正准备采访杨书记,既然中午能够见面,下午我就去搞个随机采访。”
上车以后,段英对王辉道:“小招待所是专门接待沙州市级领导干部的,看来杨书记是很重视新闻宣传。”
两辆车刚到小招待所,就见到杨森林的车子开了过来,同行的还有宣传部长老刘。
“王主任,我们俩可是老相识了,我以前在沙州市委搞过信息工作,有一期内参上同时发了我们两人的文章。”杨森林摇着王辉的手,很亲热。
王辉发的文章很多,一时没有想起是哪一篇文章,经杨森林提醒,他才想起,道:“那是按照省委要求进行的采访,有十多篇报道,杨书记那篇文章是地区唯一中选的,很受好评。”
段英自从离开益杨以后,就没有与刘家人见过面,此时见面就觉得有些尴尬,反而是刘部长主动和她打了招呼,还关心地问了问近期情况。
听到两人对答,杨森林很有兴趣地问道:“段英以前在益杨工作过?”刘部长道:“小段以前在益杨报社工作过。”
杨森林听说段英以前曾是益杨日报的记者,高兴地对刘部长道:“谁说我们益杨报社没有人才,段记者能到省报工作,一方面说明了段记者是有能力的,另一方面也说明益杨报社是能够培养人的,关键是我们自己要有信心。”
王辉接着杨森林的话头道:“段英工作很勤奋,能力很强,这个月的发稿排在全报社第二位。”杨森林就道:“段记者既然在益杨报社工作过,作为家乡人,你要多为益杨的改革开放呐喊。”
杨森林和老刘在场,侯卫东就自然而然让出了主角位置,他看着侃侃而谈的杨森林,心道:“但愿杨森林能够如愿转正。”